听到这里,范文程与躲在屏风后的池天淼,心中皆是不由一惊,范文程更是忍不住问道:“姑娘说甚么?陆天行已到了盛京?”
苏迪雅见状亦是一怔,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他似乎中了一个名叫法士尚阿之人的奸计,处境甚是危险,而且即便陆天行能够侥幸逃脱,皇太极也已给盛京提督多罗下令,命其绝不能让陆天行活着离开盛京,因此娘娘命奴婢前来告知大人此事,请您想法子助其脱困。”
范文程颔首道:“宸妃娘娘所虑甚是,陆天行乃是皇太极的心腹大患,近年来坏了大清许多事,相信只要他活着,便会继续与皇太极为敌。汉人有句俗语说得很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因此咱们确是该救下他。”
说到这里,范文程叹了口气,续道:“只是一来,在下也不知这法士尚阿是何人,又如何揭破其奸谋?二来,陆天行的行踪向来是隐秘至极,在下怕是也很难及时寻到他;三来,既然皇太极已给多罗下了皇命,那么此事恐怕任谁也已无法逆转。”
苏迪雅听后点了点头,蹙眉道:“大人说的是,不过您不是时常去常青药铺么,何不请那边的人帮帮忙?”
范文程苦笑道:“姑娘在深宫之中,想必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夜,常青药铺的人已突然间走的干干净净。”
苏迪雅惊道:“莫不是被皇太极的人发现端倪,连夜锁拿了?”
范文程摇头道:“在下也不大清楚,不过方才在下刚刚从常青药铺回来,并未在那里发现打斗的痕迹,想来应当未出大事。”说着又拱手道:“还望姑娘回宫后,请宸妃娘娘代为打探则个。”
苏迪雅颔首道:“这是自然。”随即欠身道:“时辰已不早,奴婢要回宫复命去了。”
范文程亲自将苏迪雅送到府门口,方才返身走回了书房之中。
池天淼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问道:“不知范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陆天行之事?”
范文程不假思索地答道:“不闻不问便是。”
池天淼不由一怔,随即会意地笑道:“不错,既然皇太极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我等又何须画蛇添足?”说完拱了拱手,又道:“此间事已了,小人这便回去继续摆摊子,等候陆贼的死讯。”
见对方转身要走,范文程连忙叫道:“先生且请留步。”
池天淼奇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范文程道:“不敢。先前在下正要对先生言说,不想却因那宫女的到访而未及开口,那便是御驾亲征朝鲜之人并非皇太极,而是带着他皇旗出征的扬古利。”
池天淼忍不住惊呼道:“甚么!难道皇太极还在盛京?可他为何要如此安排?”池天淼虽然如此问询,但在他的心中,已隐约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范文程黯然道:“若在下所料不错,皇太极所用的应当是诱敌之计……”
谁知不待其说完,怒不可遏的池天淼便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喝问道:“如此重要的军情,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方常青等人!”
范文程苦着脸道:“皇太极早已下过御驾亲征的圣旨,命长子豪格留在盛京监国,这些时日来,在下亦未曾得知他仍居宫中之事。直到今早,皇太极方才秘密召我入宫议事,出宫后,在下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常青药铺,谁知那里却已是空无一人。”
范文程满心想要明清双方尽快分出胜负,早日结束折磨自己已久的“卧底生涯”,因此尽管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事情的始末,然而却自是不会破坏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范文程也早就想好了对大明的说辞:毕竟做卧底,也不可能保证每次消息都能顺利传出不是?
池天淼缓缓松开了他,皱眉道:“此时说出,还有何用?袁督师怕是早已出了山海关。”
范文程劝道:“既然征讨大清的是袁督师,那先生也就不必太过在意。要知袁督师向来是用兵如神,更是熟知辽东兵事,想必绝不会轻易堕入皇太极的彀中,先生只需及早将此事告知袁督师便是。”
这番话,范文程倒也并非是违心之言,他虽然并未将事实及早告知方常青,但却只是怕双方打不起来,而非希望明军落败,毕竟无论是由屡破八旗军的袁崇焕挂帅,还是因为平福王叛乱而名震天下的洪承畴领军,都不会鲁莽用兵,贪功冒进。
池天淼心道:就算我此时飞鸽传书,想必也已迟了,事后若细究起来,说不定罪责还要算到我唐门头上:谁让掌门师兄不早不晚,偏偏在这当口命我替回了潜伏盛京已久的方常青等人呢?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推说这范文程首鼠两端,故意知情不报!想到这里,池天淼的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颔首道:“大人说的是,事不宜迟,我这便回去。”
范文程是何等人?见池天淼先是迟疑,随后又面露笑意,便已猜到了对方的阴险用意,心中不由一沉,暗道:不好,此人的心思好毒,看来袁崇焕如果兵败折戟,这厮便会让我做替死鬼了……但他还是拱手笑道:“好,先生请,恕在下不便远送。”
关雎宫内,苏提雅对宸妃禀报完毕后,担忧地问道:“娘娘,常青药铺的人不会真的被拿了吧?他们如若供出范文程也就罢了,可那范文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硬骨头,可不要牵连到您啊。”
宸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枉你跟了本宫这么久,怎地就不能再有些长进?”
苏提雅面上一热,欠身道:“奴婢蠢笨,还请娘娘指点。”
宸妃道:“你方才也说了,范文程是个靠不住的软骨头,可你应当再用心想想,像他这样胆小之人,如果不是确信常青药铺并未出事,又怎么可能先是同你安心叙话,随后再询问你的来意,等到了最后,方才顺势说出恳请本宫襄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