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成为实至名归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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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特别是元朔赠给她一把螺钿梳时,仁玉激动得完全疯了!还蹦蹦跳跳地向仁华分享她的欢喜。
奈何看到因娘胎里自带哮喘病症的仁华姐姐,在平时不做功课时,就安安静静地猫在飞香舍里足不出户,泡于书海里,她不禁为木头似的姐姐与同样石头似的燕庄毫无进展而着急上火!还以抢书来转移姐姐的注意力,嘴上不依不饶地调侃她为不解风情的书呆子,致使她们姐妹难得不成体统地打闹着。
不料那天6月25日,玉女宫纹森天皇溘然驾崩的消息,不仅打断了她们的嬉闹,也让她再度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灾星”身份,仍为那位雪姬皇后长久忌讳着。
尤其是在葬礼上,雪姬对自己突如其来的鞭击行为,使仁玉彻底泯灭了对她本就为数不多的好印象。在心有余悸之余,更不时迷茫着自己与已继承天皇之位的元朔那难以推测的未来……
光阴匆匆,岁月如梭,弹指间她们在皇居中已居住近十年了。
当她十五岁,他十七岁时,她日渐成熟的美好身体,常使血气方刚的元朔深深地沦陷于她的各种美。
除了最为禁忌的夫妻仪式外,她基本被他占得死死的!就连自己左颈处的那粒乌黑痣,也是他不肯放弃品尝的地方。
“玉儿,你今天心不在焉呢。”面红耳赤的他,好不容易出于一种练习式的心态吻上时,不想怀中的少女竟毫无反应,浑然在想其他事儿。
他不免感到失落,忍不住坏心眼地轻舔了下,还未细细回味时,就被回过神顿觉羞愤的她一把推开并骂道:“元朔哥哥是大流氓!!!”
“有吗?”他人畜无害地笑着,上前轻咬着她敏感的耳垂,魅惑地低语道:“丈夫对妻子的亲密之举,本就是人之常情哦。”
“可是,仁华姐姐才……”她因他早已视自己为妻子而眼眶发热,鼻尖酸楚,但另一种更加现实的酸涩,数年来都在心底浓烈地积聚着,化作她足下无意中向后退去的动作。
“乖,你和你姐姐都是皇后的候选人,所以机会均等,选择权在我。此外,大婚后我就能亲政了,懂吗?”他展臂禁锢着她,含住她耳垂上缀着的一颗珍珠,令她瞬间酥软了周身的力气,双臂依依地勾住他的脖颈,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地相信他,沉沦于他编织的柔情蜜意的网络中……
仁玉一直以来都认定,爱,就是无条件地信任。
纵使后来,雪姬不惜以她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元朔与仁华不得不放弃他们分别对自己及对燕庄的深厚爱恋;纵使她在雪姬的强迫下,以“为国祈福”为由,独自承受着苦于言明的压力与凄楚,带着侍女漩涡萱在浅草寺安分守己地带发修行了两年,并得知姐姐为他一举诞下了宇助太子时……她都相信他!相信他对自己不变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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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我敢对般若大神发誓,你姐姐……只会是你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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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都说世上男人的誓言是最不该轻信的。可仁玉就是走火入魔地爱着他、念着他、信着他……
浅草寺的日子虽过得清苦又寂静,但只要拿起那把螺钿梳,梳理自己被缥帽遮盖的酒红色秀发;只要在夜深人静时,抚摸自己左颈的那粒乌黑痣,他迷人的笑容、他温柔的爱意、他动人的情话……点点滴滴,都足以让她一生品味着、流连着、怀念着。
“姬尊,您觉得值吗?”最了解自己的漩涡萱,按照自己闲来无事想出的点子,正摆弄着在寺内新采摘的嫩茶叶,预备在阳光下晒干后做出清香的抹茶饼。
“我爱的男人和我爱的亲姐姐,是为了救我才牺牲各自的幸福,勉强在一起了,这还不值么?”她捡起一片嫩脆的茶叶,置于鼻前嗅了嗅。那股清远的味道让她平寂的心,越发毫无道理地笃定着她的信念。
“但日久生情!天皇陛下何其俊美儒雅,加之仁华皇后与您拥有一样的脸,您就不担心最后……”萱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手里的活,望着因她所言戛然跌落了手中茶叶的仁玉,深吸口气,凝眸小心地说道:“……替代品反而上位了。”
“不会的。”几秒后,仁玉敛神,很自然地将那片落于自己膝盖上的茶叶拾起,把玩着淡笑道:“阿萱,你该知道的,我们朱雀宫一脉的依兰罗的花语,是‘从一而终,违誓必死的爱’。一旦认定一人,我们终生都不会变心,否则是对依兰罗的侮辱。”
一说起过世多年的父母那广为流传、脍炙人口的凄美爱情,仁玉在痛心伤感之际,内心深处也非常向往这种至死不渝爱!一时间目蕴莹光,温声道:“正如我们姐妹生死相随的父王与母妃!而且,我坚信对感情忠贞不二的仁华姐姐,始终忘不了零无宫燕庄将军!而我的元朔哥哥……”
忽然,她莫名地止口,喉咙似被扼住般难以发声。这种离奇的停顿让她倍感不安,猛地立起,引得萱睁目愕然。
她则不知在何时就泪流满面,一边心碎地苦笑着,一边喑哑着嗓子,若念咒般幽声喃喃道:“元朔哥哥不会忘了我的……不会的……不会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无情推移,连她自己都能寒心、恐慌地发现,整整两年了!婚后亲政的他,在雪姬太后已退居幕后的前提下,仍对自己不闻不问。哪怕她也明知自己终生难以还俗,可他也毫无反应,仿佛当她……不存在了、被遗忘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元朔哥哥,你,不会忘了我吧?
元朔哥哥,你,不会爱上仁华姐姐吧?
元朔哥哥,我……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我!可我每天都在想你呀。
元朔哥哥,我最喜欢的元朔哥哥啊……
可惜,她终究还是没等到他。
就是那个元月的雪夜,她在佛祖的亲眼目睹下!被一层一层、被一次一次、被一个一个地剥夺了所有所有所有……乃至对他仅存的希望。
她恨,既恨他的不作为与不理睬!也恨他母亲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更恨……恨那位好不容易让她看到一点儿光明的庆元哥哥,到头来……哼,也是拜服在仁华姐姐的魅力下,仅把自己当作了……替代品!
哈哈,阿萱,是我太天真、太傻、太蠢了,早该看透这一切了!!!否则,也不会醒悟得那么迟,受害得那么痛……
在一番周密准备下,她们回归浅草寺,以致只能表现出“幡然悔悟”的雪姬,安排她归嫁至阔别十二年的故土,涡之国南部的广济城,成为她们朱雀宫一脉的首领,依茶亲王的仁玉王妃。
她也知道,除了在途中抢亲,却因仁华姐姐出现而不战即败的青龙宫庆元亲王外,依茶,她的……丈夫,本质上也是仁华姐姐的迷恋者。
“王妃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亲妹,绝代风采与娘娘如出一辙!”新婚之夜,他以手背摩挲着自己那张与仁华姐姐相同的面孔,心迷神醉地浅笑道。
“夫君……”她唇悬一弯冰月,没有丝毫兴趣与这个她从没放在心上的懦弱男人多言,只是柔顺、妩媚地承受着他对自己的拥有,将她被雪姬事先以“复璧之术”修复为完璧之身的身体献给他。
按照雪姬所言,经由“复璧之术”重生的她是一个毒物。凡是与她欢好的男人,身强体壮者百病缠身,体弱者更为显著,且都活不过十五年……
所以,这个正在自己身上兴风作浪的男人,活不久了!
仁玉越想越痛快,妖娆地揽住他纤瘦的后背,以凤仙花染红的十指,魔爪般轻轻地笼罩住这个毫不知情的家伙。
朱雀宫……依茶亲王?
呸,这种在她们姐妹父母的葬礼上,能哭得像女人一样的窝囊废,仅是运气好,借着父王早殇无子,才从旁系扶正为嫡系!
他,呵,也配称为王?
仁玉冷着眼神仰着俏脸,由着依茶同元朔、庆元一样,意欲伸首吻住那粒乌痣。
不……
脑中猛地闪过那个17岁白衣少年的俊美容颜,她被电击般一把推开他。
“王妃……”
“夫君……今后叫我仁玉就好……”她自知失态,主动环住他,对着他的耳朵吹口热气,媚声道:“继续吧。”
都说新婚之夜对男女而言,是毕生难以忘怀的粉色记忆……至少依茶当晚近乎□□了。
可唯有仁玉,全程都在努力装作自己仍是“清白之身”,甚至连落红都是提前伪造好的她,只是完任务地把自己送给了身上这个她根本不爱,甚至厌恶的男子。
呵,她是不得已才接受了他;所以,她要他死!!!
当仁玉忍着强烈的不适与恶心,与一个本就没有好感的男人在一起时,她是发自肺腑地想杀了他!不再只是出于雪姬意图借她这个“灾星”,毁掉朱雀宫一脉的暗中授意。
这样想想,就能宽心些了。
当依茶放纵完毕,搂着她心满意足地睡去时,她睁圆着死人似的青眸,好几次差点儿一骨碌起身,巴不得手刃了身旁的男人!
不急,不急,不急……反正,他迟早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半个月后,由于中央玉女宫的诏令,此次送她出嫁的仁华姐姐,再次离开了家乡。她一走,依茶就跟丢了魂一样终日里蔫蔫的。
哼,喜欢姐姐的人也未免太多了吧?自己的初恋,自己的恩人、自己的丈夫……
再过半个月后,作为女人,她察觉到了自己远不止于一个月的身孕。
这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
因为,腹中那个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清生父是何人的小生命的意外出现,残酷地证实了那夜的噩梦,终在她身上种下了新的恶果……
嘛,想开些,看开些吧……毕竟,自己现今连贞洁都抛于脑后了,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还重要吗?
在那个云薄风稀的晴天,她着绣了依兰罗的肉桂色留袖和服,在朱雀宫的后花园里赏着艳丽盛放的素白依兰罗,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尽可能磨平自己声音中的绝望与不甘,对随侍的萱淡淡道:“阿萱,我怀孕了。
这个时候,她干涸枯寂的双眼,已然挤不出任何无用的眼泪了。
但她明白,与自己心有灵犀的萱,能第一时间读懂她的心,正如后者的那声“奴婢,恭喜……娘娘了。”,便是她们达成一致意见的暗语——
下一步,在诛灭朱雀宫一脉前,被神与佛全然抛弃的无辜的她们,将一同做好部署,让这个亦无辜的小生命,作为注定活不过十五年的依茶的孩子出生。
而事实上,这个孩子也是雪姬所不知晓的存在。
这便是上苍给她的一点儿小提示。不论男女,她都要生下!并让这个生父不明的孩子,成为自己这个“灾星”,未来挑起玉女宫与青龙宫两脉的争端,以及整个涡之国战乱的最佳烟.雾.弹!
因为,她受够了。
与仁华姐姐随行的影子也好,仁华姐姐的多面替代品也好,同仁华姐姐相对立的“灾星”也好……她都不再认为神与佛能拯救苍生、她都不再相信人间有真爱能救赎自己,包括……她都不信任萱与仁华姐姐,对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关于“如影随形”的约定!
“少了四个字,‘无论如何’。”萱真诚地言毕,她却怨怪地娇笑着,一字不漏地回顾着萱对自己的承诺:“阿萱,愿你能真正做到……‘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抱歉,阿萱,她真不信,她谁都不信了。
……
“不怕?就算妈妈杀了人,或是……”回溯现在,这个七月初的夜晚,作为绿罗之母的仁玉捧着女儿的小脸,难以置信这个酷似年幼自己的小人儿,竟对今日她杖毙偷盗宫女的暴戾行为毫无惧意。
“妈妈……‘杀人’是什么呀?”绿罗乖巧地眨着青玉般的星眸问道。
“绿罗,想试试吗?就是被杀的滋味哦……”仁玉眯眼,幽魅地笑着。精心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纤丽双手,缓缓下移至女儿细小如葱白的颈部……慢慢地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