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十年后重逢的胎儿》
————————
“一千多年前,就在这里,京都北部的翠赫神社中,二十六岁尚且冰清玉洁的北斗宫翠赫部姬尊,为当时十六岁……还未继承天皇之位的风止太子强行占有!不久后,她也决然地在这里,提前举行了巫女使命的传承。利用巫术将自己的怨恨寄存在那十枚戒指上,并写为和歌藏在铁盒中,化作预言与诅咒,由之后的历代巫女秘密相传。同时,这种交接也注定结束她年轻的生命……”
漩涡木琴凝目,落在基本没怎么细听她郑重所言,而是第一时间箭步冲向骤然出现的漩涡恒一及漩涡佳子夫妇的勘六的眸光,随着末尾的落音,敲散了最后的温度。
“恒一师父!佳子师娘!你们……”此时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恩师夫妻身上的勘六,惊觉这背靠背似被“绑”起来、木坐于地上的二人,目光呆滞,神情呆板……俨然被施了幻术的样子。
“可恶……解!”勘六马上对他们施展应对一般幻术的解除方法,奈何二人毫无反应。
少年见状,急得冒火,正想恶狠狠地质问木琴。
谁知伊人冷然开口,恒一与佳子也同时“回了神”似的地缓缓转首,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而方才的过程,使寄存翠赫部诅咒的‘十大星宿’,四散至世界各地,以致这十枚戒指暂时成了普通之物。而漩涡勘六,你,身为预言和歌中的‘弑师之徒’,当下要做的,就是翠赫部姬尊留在零无宫的第五首和歌——”
一听到“弑师之徒”,本就因先前种种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勘六,像被电了般猛地对上木琴墨蓝色的星眸。
在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将木琴的眼睛,认作那个池雪和尚漆幽的墨眸!只因为他觉得这两对眸色相近的眼……总有些莫名的相仿。
“盒浴血兮吸怨污
启封灾灵投转世
弑师之徒兮以师屠”
木琴流利地道完这首含有“弑师之徒”,这一敏感到足以紧绷起勘六神经的词语后,将装有自己玉簪的盒子收好,从身后拔出那把……本是勘六的武.士.刀,款步行至眼仁剧颤的勘六。
她以双手捧着,做出递刀的动作:“按照和歌指示,前两个步骤完成了。最后一步,就是你这个命里必得弑师的徒弟,须杀了恩师,好用他的血……唤醒那些失了‘灾灵’的戒指。”
“开……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受你们的摆布?!”在不得已惨烈地手刃玄休和尚时,心里受到重创的勘六,就对般若大神发誓,以后绝不犯杀业!
可笑的是,人家玄休的血还没干涸,他又要被迫杀人,还是自己的另一位授业恩师——漩涡恒一!
勘六的严词拒绝,令木琴眼神一沉,武.士.刀的利锋指向勘六自己:“这可由不得你了。因为,事情的发展顺序皆在翠赫部姬尊的预言和歌中。正如一千年后,仁玉作为第四首和歌预言的‘灾星’,诞生在广济城的朱雀宫一脉……也正如你,漩涡勘六,一个已对恩师漩涡焦宏,犯下挟持罪过的逆徒。”
“扯……扯淡!!!你以为这个‘逆徒’是我想当的吗?!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至于如此?!”想起之前在皇居的凝花舍,情急之下当众以十手劫持焦宏老师的自己,勘六在羞愧之余,才发觉自己消失时,明明被他牢牢握于手中的焦宏老师的十手,竟消失不见!而且,他也未曾在自己瞬身的第一个地方,那个似是浅草寺地窖的地方看到过……
“这是天意,勘六,你拗不过天。就像仁玉,她起初也不愿当这个人人唾骂的‘灾星’。而百筠之所以预言她为‘灾星’,也是依据翠赫部秘传的和歌才那般笃定不疑。”木琴眯眼,剑峰伴着一声惋然轻叹,抖掉了些许锐气。
可她最后一口叹息甫才着际时,突然,愣怔许久的恒一,毫无征兆地从后背掏出那把正是勘六拿着挟持过漩涡焦宏的短小利落的十手,直挺挺地刺向他身旁犹在昏沉的妻子,漩涡佳子。
千钧一发之际,大惊失色的勘六凭自己多年累积的实战经验,下意识地以那把三叉苦无的三片刀锋的接口处,及时接住了十手较钝的刀刃。
一般而言,三叉苦无特殊的构造,应对长直且锋利的武器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可惜遇到外形呈现为“一长一短”,刀刃虽不是很锋利,却能形成一种强大压力的十手,勘六纵使再怎么神勇,也在力道抗衡下略感吃力。就如拿起利剑砍一块石头,容易受损的反而是过于精细的剑。
这便是勘六选择学习漩涡恒一惯用的武.士.刀,而非漩涡焦宏擅长的十手的原因了。就勘六本人而言,尽管他精通各类武器。可对他认为不够狠绝的十手,实在不感冒。
哪知风水轮流转,他以往暗自轻视的焦宏老师的十手,现在则以力胜过他的……不!还是焦宏老师的三叉苦无!
呵,这简直是焦宏老师在“自相残杀”。因为三叉苦无与十手都是他的装备,如今倒成这两种器械在一决高下了。
这种“一决高下”的胜负,在勘六越发吃力的手劲上已体现而出——
只见石头般的十手,持续压向他手中越看越不盈一握的三叉苦无,叫人不禁担忧苦无是否会在下一秒被碾碎。
少年咬牙,满头大汗,冲身后惊魂未定的佳子,嘶声力竭道:“师娘!您赶紧往后退!我快撑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夫君……勘六!你师父他……”如梦初醒的佳子,渐渐心痛地意识到——刚才那阵货真价实的杀意,是丈夫在对自己下杀手!
伤心之际,伊人再敛神看向正与勘六相持、面无表情的恒一,即使能察觉出他的异样,可泪水还是模糊了她的视野,让她倍觉对面杀气腾腾的枕边人,一下子变得陌生冰冷,遥不可及……
“漩涡勘六,接住我手中能制服十手的武.士.刀……杀了注定躲不过一死的漩涡恒一!这是眼下你唯一的选择了。”木琴寒声喝道,将武.士.刀立在地面。
她似乎发动了查克拉,使刀脱离她的手后,依然保持一种直立的姿态,若一支寒光闪闪的锋箭,直插在勘六的心上。
倔强的勘六说什么都不能违誓,咬牙切齿地直呼一副旁观者姿态的那女人的真实身份:“不可能……漩涡……萱!定是你还在贼心不死地操控恒一师父,致使他违背本心,竟对结发妻子下手!”
“真是孩子气!”木琴摇摇头,冷声道:“你知道吗?恒一当前被下的命令,就是杀死佳子,并剜出她的心脏才肯罢休。而杀死佳子,她腹中那个不仅对他们夫妇视如珍宝,且对仁玉也意义非凡的孩子会殒命……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掂量。”
————
“其实,仁玉此次施术,让佳子十几年后再度找回她未能诞下的孩子,既算满足她的野心,也算补偿了她自己欠佳子的……”
————
勘六回想起那女人先前提及师父师娘孩子时的奇怪话,心惊胆战地品出了其中的玄机……
他还来不及发问,与那孩子更为关联紧密的佳子,这才发现了木琴,指着她惊声道:“漩涡……木琴?你没死?!等……等等!”
她确信自己亲耳听见勘六把木琴称作……漩涡萱,那个该是过世十二年的故人,先是睁了睁眼眸,继而后仰,蹙眉哽咽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皇后娘娘……果然是被你们害死的!”
“佳子,一别十二年,物是人非……不求你谅解,但望你理解。”对佳子毫无依据却句句属实的论断,木琴墨蓝色的眼波,顷刻间像为一阵晚风掠过,柔化了冷丽的声线:“而现今的我与这具身体,即漩涡木琴,都与仁玉是对立面。所以,我们是统一战线,就该互相帮扶……”
“漩涡萱!你少再花言巧语欺骗我了!十二年前,我就感觉朱雀宫一脉离奇灭门案另有蹊跷,也怀疑是仁玉那个‘灾星’连累的……不想真是你们主仆干的好事!你们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先是逼死皇后娘娘,又陷害我的丈夫和孩子……我漩涡佳子……不会原谅你们的!!!”萱作为故友在漩涡木琴的身上活着的事实,并未让与她一同长大的佳子感到丝毫喜悦,反而确定了长久以来盘踞在她心间的疑云。
狂风拨开迷蒙的云层后,月光的背面是现实的丑陋与狰狞,张牙舞爪地撕碎着她们一去不复返的昔年情谊,连一块流光溢彩的碎片都荡然无存……
这或许是木琴,也是萱口中的“物是人非”。
昔日的好姐妹反目成仇,挽不回她们的美好过往……包括那些在故里广济城飘满了依兰罗之茉莉香的金色岁月,乃至皇居飞香舍中寄人篱下时的相互扶持。
“佳子,首先,我得代表仁玉向你道歉……”听完佳子慷慨激昂的控诉,木琴也不恼火,还主动以漩涡萱的身份,诚挚地说道:“十年前你小产一事,虽说是仁玉针对宇助的。但着实累及你和恒一的第一个孩子,并害得你自此伤了身子,一直难以怀胎。”
“你……你是说太子殿下六岁时的那场来势汹汹的哮喘!”佳子恍然大悟,双手不由得覆在自己尚且再度有孕的腹部。
那里并不分明地蕴藏着一个小小生命的轻淡触感,仍旧因她向来纤细的身材而平坦无垠。
若不是自己近来偶尔感知到身体的微妙变化,并悄悄地请太医诊断,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十年后,当年那个只给自己留下一滩血水,染红裙衫的孩子……又回来了?
“对,诛灭朱雀宫一脉,且那时已假死两年的仁玉与……我,借着宇助太子遗传自仁华皇后的哮喘病,在他日常所服的药物中下手,致使本就体弱的宇助骤然发病,危及生命……不想宇助倒是命大,在你们主仆无微不至的细心呵护下,最终挺过难关。但你也因此……”坦然以漩涡萱自居的木琴,目露愧色,没有直视佳子愈发睁圆的眼睛。
“太过分了!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发了什么疯!不但残害朱雀宫的同胞,又对骨肉姐妹下毒手!而我的孩子……”对仁玉及萱的真实经历不是很清楚的佳子,自然不能接受她们的滔天罪行。
然而,一想到自己十年后又有孕,一种不妙的直觉,冷鞭似的抽打着佳子,将她失而复得的欢喜,摧残得伤痕累累。
“佳子,倘若十六年前,被玉女宫雪姬太后发落至浅草寺出家修行的,不是我与仁玉,而是你和仁华皇后,相信你们……也会疯的!”木琴此刻悲凉凄然的语气,与佳子印象中的萱别无一二,那是阿萱鲜有外露的失意。
仿佛那个曾经文静稳重、秀外慧中的俏丽少女,又活生生地在佳子这个同样为婢女的女子面前,灵动地谈笑风生。也许,她的确免不了对自己出身卑微的伤春悲秋,却仍阳光向上,不畏生活的各种挫折。
事实上,她们四人中,除了本就是贵族嫡系姬尊的仁华与仁玉姐妹,就连生母亦为朱雀宫旁系姬尊的佳子的身上,也流着些朱雀宫的贵族血脉。
这是萱最自卑的地方,也是造成她最后确如“物是人非”的原因之一。
即便佳子还是当年的佳子,但萱已不是当年的萱,而是借尸还魂在漩涡木琴身上的一种不祥且扭曲的存在:“……至于你的孩子,她当然是你和恒一的亲骨肉,且必是女儿!这都是仁玉事先依据禁术定好的,就同南溪一样,那姑娘出生后……将是一种能堪称挽救人垂危性命的‘灵丹妙药’……是继漩涡南溪之后的另一个‘工具人’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