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金屋藏娇”的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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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四岁那年,即涡之国朱雀宫一脉的灭门惨案发生两年后,当元朔看见那支沉色的铜簪,点缀在那个名为漩涡推故,却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中年女子的圆髻上时,他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玉儿?”
话音落尾的下一秒,他真的后悔了。
“陛下……何出此言?”推故碧色的眼睛幽若深潭,沉淀着元朔总能感知到的一圈既熟悉,又怀念的隐澜。
“抱歉,是朕糊涂了。”那时的元朔虽心存疑惑,但不觉得他已故两年的初恋女子,如今会离奇地以一个陌生妇人的身份活在他身边。
漩涡推故,近期新入职的皇居宫女,九品城人士,现年四十二岁。其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据说有一个孙女名为漩涡南溪,比绿罗小一岁……
在皇居数量庞大的宫女群体中,像推故这样近乎无亲无故的例子并不多见。所以,元朔一开始就不由得怜悯这个身世凄惨的女人,也能稍微理解些她所呈现的远超乎其真实年龄的苍老容貌。
“奴婢告退。”彼时,推故淡淡地笑着,行礼后转身离开。
当伊人背对他,完全泯去那副过分垂老的样子,唯留那剪颀长苗条的背影,映入元朔的眼帘时,他当即站起,胸腔中热滚滚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就差再次“神神叨叨”地脱口一句:“玉儿——”
幸好,他到底没失控作为一个君王该有的理智与清醒。
自那以后,他不知为何对推故格外上心,甚至连问都不问,就要她随侍自己身旁,从事更高级、机密的文书工作。
“陛下竟敢用奴婢这种目不识丁的妇人起草诏书,真让人惶恐。”在贞观殿中,她时常陪同他批阅奏折;并在他的口授下,娴熟地书写出或娟秀、或刚劲的字体,俨然成了他无可挑剔的参政秘书。
“推故嬷嬷把朕的字体,模仿得这般惟妙惟肖,又何必自谦呢?”出于一种极有把握的猜测,他靠近她,一手握住她正在白纸上行云流水的紫毫笔的玉手,使二人毫无差别的素白纤手,亲密地触碰在一起。
“陛下真是重口味,居然对奴婢这种糟老婆子感兴趣。”这样暧昧的接触,推故却毫无畏惧或羞赧,反倒妩媚地笑着,并霍地切换为一种与她口中的“糟老婆子”完全不相称的诱人娇声。
“不,朕……只对朕的玉儿情难自已!”通过她的举止,他得到了准确无误的答案。
不计其数的疑问及各种复杂的情绪将要爆发前,他对她压抑多年,超越生死的浓烈情.欲,火山般地率先喷薄而出。
这种情火焚身的灼人热烈,使他闷吼一声,粗鲁地将她压于身下。
他火热的目光,烈烈地喷向她,看着她笑呵呵地将小手伸向脸部边缘,灵巧的指腹似在刻意揉捏着什么,待褶皱了一层薄膜后,慢慢撕开了那层覆盖了她整个面孔及颈部的假面……
宛如破茧而出的新蝶,揭开丑陋的表象后,是一颗通透璀璨的夺目明珠。
当全然目睹她亲切的面容时,元朔陡然睁圆了赤目。
也许是为她不同于妻子仁华的另一种仅绽放在夜间的荧光刺激了眼睛,忽地,他自眸中跌落几滴液体,点露在她比仁华更苍白、清寂的月颜上。
“元朔哥哥,你在为我哭啊。”她是青玉色而非淡蓝色的眼仁,她是左颈处的乌黑痣而非下颏的胭脂痣,登时于他湿热的眼中流动起来,脱离了她的肌理。
那是两种不停窜跳的流彩,钻入他的眼、刺入他的心……让他猛地吻上这个窝在自己怀中,却不会像妻子那般,总是羞涩到连他看都不看的人间尤物的烈焰红唇。
“玉儿……你还活着……”他对她迟来数年的拥抱,最早初始于他年少时,就对她与日俱增却必须压抑的本能渴望。
与仁华大婚当夜,十八岁的他正式成为了男人。
可他事后总沉浸于对仁华全程不看自己一眼的挫败,及伊人还对贞观殿外徘徊的燕庄的思念而感到黯然,以致那个意义非凡的夜晚终究烙下并不圆满的回忆。
而现在,这个正与自己动情拥吻、欣然落泪的女人,才是该拥有他的爱、承受他的欲、享受他的情的玉儿!
他最先爱过的玉儿!心里该是只有他自己的……
“不……不要!”当一切势如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时,本在婉转迎合元朔的仁玉,陡然推开前者。柔丽的声音同她早已散乱的酒红色长发般,凌乱地打结在元朔将要绷断的理智弦上。
“玉儿……你怎么了……不愿意吗……”她相较于仁华更为明显的抗拒,瞬间扑灭了他才复苏的热情。
这前后巨大的落差,使情急的他借着余温的尚未退却,颤抖的双手按着她同样发抖的香肩:“我们等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
“元朔哥哥,我给……依茶生了绿罗!已非清白之身,不配让贵为天子的你临幸……”她挣脱他的禁锢,捡起和服重新穿戴:“而且,你是我姐夫!我们不可以这样……”
话到此处,他愈发愤怒她亦对自己浓情蜜意的拒绝,想不通他为何就是征服不了这对姐妹:“玉儿婉拒朕,究竟是为了身亡的依茶?还是……逆贼庆元!”
他敢保证,说起庆元的名字时,他灌满了恨意及气力!几乎能把这二字咬得粉身碎骨,却还是削弱不了他对那男人的强烈憎恨。
他恨他,因为他是自己积怨数年,明目张胆的政敌。
他也恨他,因为他在自己和仁华大婚时,曾用那种痴迷的眼神,看向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他更恨他,因为他还和他的玉儿扯上关系!引得伊人为保护那家伙,不惜在浅草寺以命威胁自己……
“我可以理解为……元朔哥哥在吃醋?”仁玉理着散发的素手,溘然停滞了在茂密发丝间的依依穿行。若被不小心绊住,回首颇为惊奇地看着他。
“是!!!朕巴不得把那个惦念着你的乱臣贼子千刀万剐!!!”元朔被接踵而至的怒意支配了头脑,上前狠狠地裹她入怀。
“傻瓜……”她悦耳地嗤笑一声,展臂环住他因汗湿而渐凉的后背。光滑的葱指轻轻地来回摩挲着,贴着他的耳朵,气若幽兰:“元朔哥哥,我怎么会爱上那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似被修剪得锋锐细小的指尖,在有意无意地刮蹭着他的肌肤。那种瘆人的寒凉,像刀片在蠢蠢欲动地试探!拂起汗毛成片倒竖……
这相当不平常的一幕,令他首次对怀里本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破天荒地产生一种难以言明的警惕与疏离:“……因四年前,我归嫁至广济城一事而怀恨在心,遂在两年后,残忍屠杀了我们朱雀宫一脉的凶手呢?”
元朔惊得浑身一颤,像急不可待地丢掉一块烈炭放开她,凝眸愕然道:“你……再说一遍!!!”
仁玉的面色凝着寒夜白霜,认真地整理完衣着后,郑重向他跪下:“尊敬的玉女宫元朔天皇陛下!臣女仁玉,作为朱雀宫依茶亲王幸存的遗孀,在此向您禀明两年前的7月29日,发生在南部广济城的那场震惊全国、迄今无果的朱雀宫一脉灭门惨案的真相!”
她无助地仰望着因过度惊讶,忘记扶她起身的元朔,噙着闪闪的泪花,对他道来当年事件的来龙去脉……
“真的吗?是庆元那个逆贼……”说实话,听完仁玉声泪俱下的控诉后,元朔倒是重拾了理性,静静地胶视着仁玉言毕后泣不成声的拭泪,忽觉她梨花带雨容颜上的晶莹,越看越像有意锦上添花的冰珠。
“元朔哥哥!由于他事先曾……曾抢占我!我苦苦哀求,他想着绿罗可能是他的骨肉,才留下她一条性命。又把我挟持到九品城,将我……‘金屋藏娇’了整整两年!”她越说越肝肠寸断,一下子冲到元朔一动不动的怀中。
元朔顿了顿,伸手轻抚她的秀发。
那胜似绸缎的触感轻如云烟,在指缝间不留痕迹地滑逝着:“所以,玉儿是近期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想着自己已被他……”
“元朔哥哥!!!为我报仇呀!!!”突然,仁玉泪眼婆娑地抬眼望向他,若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鹿,睁大水灵灵的无辜青眸。
元朔抿唇,以手背抹开她脸上淌着的泪,匀至她光洁面部的边边角角:“放心,玉儿,这个仇,朕记下了。”
她凄然啜泣,小鸟依人地埋膝于他为她形成的小小港湾中。恍若漂流的船儿,觅得停泊的角落后,终能安生栖息:“元朔哥哥!呜……”
接下来,元朔一边轻拍着她抖动的娇躯,一边柔声安慰。
然而,她发颤的身体、她凄楚的声音、她悲切的宣泄……包括她秘密重归自己身边后的一举一动,都与他以往记忆中的玉儿……不一样了。
自此,仁玉就以宫廷高级女官漩涡推故的身份,侍奉在元朔身旁。
她写得一手好字,精通诗书,一跃成为不亚于御前侍卫漩涡恒一的红人。而她佯装偏大的年龄,也不会让人生疑她与元朔之间的关系。
这看似很好,至少他们能以这种方式默默在一起,彼此相守……
呵,另一种变相的“金屋藏娇”吗?
可美中不足的是,那次之后,元朔一直没再主动碰她。
或者准确而言,在随后仁玉进入皇居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也就是耗到绿罗九岁时,仁玉都从未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好像他们在那一日后,皆不约而同地失了对男女身心契合的原始需求。
无论元朔还是仁玉,二者平日里四下无人时,都以礼相待,品茶闲聊。
最亲昵的,也不过是靠在一起,赏着殿外零碎飘落的樱花雨;倾听春日里,红杏枝头上闹腾腾的鸟语及虫鸣……
这样的岁月静好,在元朔的生母玉女宫雪姬太后,8月8日夜晚过完声势浩大的五十岁大寿后,渐渐发生一些模糊不清的微妙变化。
“玉儿,你是不是近来身子不舒服?”十月末,元朔忍不住对近三个月来都神色憔悴的仁玉关切道。
“没事。”她回答得很快,似乎都没听他在问什么。只是轻抚着平平的小腹,青目中划过一缕他看不见的寒光。
而当谜底浮出水面时,是同年的11月23日的深夜。
当晚,一个让元朔乍一眼认成养女绿罗的小宫女,披星戴月地前来贞观殿,犹豫了良久后,那对和仁玉及绿罗相仿的青眸中,跃动着掩不住的急切与诚意——
“天皇陛下,奴婢漩涡南溪,即母亲……母亲仁玉!与零无宫燕庄将军,在太后寿宴之夜,所怀上的私生女儿!自胚胎诞生之际,就有了个人意识。截至目前,奴婢就只有……呵,不到四个月的年纪吧!”
南溪堪称天方夜谭的“胡言乱语”,让元朔倏地一怔,手中那把仁玉回宫后,转赠给他的本是仁华的白檀扇,啪地落于地上。
他浑然冻在了原地,如一棵枯木经受着狂风骤雨的席卷,迎着这姑娘如何义正言辞地道来那些远超于他想象的残酷事实:“……请您尽快阻止母亲的恶行!今夜过了子时,将是令堂雪姬太后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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