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隐于市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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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纱罗妲……快跑……”
像深夜寒潭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掀开沉寂到僵硬的水层,霍地剥裂出男孩这声微小却足够痛苦的呢喃。
“小蝎!你醒了?”
见自12月29日在砂隐忍者村东南郊外孤儿院附近被寻回失踪多日的孙儿门佐蝎,离奇昏睡一整天后有恢复意识的迹象,门佐千代忙凑近病床上的孩子,刚触碰他动了一下的小手指,陡然为那不寻常的温度狠狠烫到。
凭千代的经验,这起码是四十度以上的高烧,懊恼一直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自己竟毫无察觉,以致孩子的情况危急到这地步。
罕见的高热无法用单纯的物理冷敷或退烧针解决,已一天一夜没合眼更水米未进的千代像上发条的机器不知饥渴疲惫,双手在意志的支撑下凝练出的查克拉化作一团温度居于零下的雪球,悬在男孩额头上慢慢渗入他体内……
“小蝎别怕!奶奶在呢!你不会有事的!”她安慰面露苦楚的孩子,也宽慰自己他定能渡过难关。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中偷取她的力量,她逐渐惊恐地发觉蝎的高温不仅没因她的救治减弱,反过来侵蚀她的查克拉,像要拉她下水。
惊觉自己被“包围”,她只好停止施术脱身瘫跪于地。额上布满密密的细汗,热乎乎得粘着头皮;后背沁出一身冷汗,寒飕飕得绷住神经。
“侵心兰……吗?”
她像朝圣者跪在病床前,良久吐出这个她幼时从过世多年的母亲百筠口中,听过的传说中能引起高热症状的无解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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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心兰,这是妈妈家乡的一种剧毒,由名为依兰罗的花制成,为慢性无解毒物。中毒者通常活不过十年,大多数都因反复发作的高热导致脑神经长期受损,机体能力下降,神志不清精神颓靡,威力堪比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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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代随岁月日复一日的告别渐渐模糊的记忆中,只活了三十多岁的母亲早衰更哀伤的面庞从未被冲淡。
仿佛母亲至死都不言明的过往及背后的伤痛虽被她带进坟墓淹没于黄沙千丈,却把猜疑和仇恨刻在十一岁就丧母的千代心上。
她能知道的是,母亲百筠来自忍界大陆东南汪洋上的涡之国。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巫女,出身高贵的贵族公主,精通各类忍术秘术及禁术,她第一任丈夫是自己生父,她背叛了她的家乡……
至于造成母亲背井离乡,在和涡之国隔了万水千山的忍界西南荒漠中艰难生存的原因,这是她和同母异父的弟弟门佐海老藏都不能多问的禁忌。
不是怕母亲生气,而是她立马红着眼睛,捂着脸默默哭泣,口中自言自语她克夫、她是千古罪人、她想活着、她放不下两个孩子……
不愿看到母亲垂泪,姐弟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忍揭开母亲不为人知更不肯被人得知的疮疤。
果然母亲还是早早撒手人寰,把秘密执着地带进地下,却把那支她从未对外展示的银色蝴蝶步摇留给自己:“小千,妈妈把这步摇传给你,你结婚时戴上一定比妈妈好看,等你老了再传给咱家下一代女孩……”
如今已当祖母的千代,颤抖着手摸到头上那支蝴蝶流苏早已埋葬沙漠的不完整的银簪,血淋淋的陈旧缺失压垮她得知孙儿遭遇不幸的突发噩耗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拔下簪子紧紧握住,灰红相间的长发倾泻成风沙中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通红的墨眸燃烧着怒意与杀意,咬紧牙关恨不得撕碎那个名字:“漩涡绿罗!!!”
“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祇、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吾今当说救济之法,令一切难皆离忧苦……”1
被愤怒支配的千代刚站起意欲冲出去杀了那个她认定绝对是罪魁祸首的女人时,砂隐中心医院儿童病房的门忽然打开,披头散发的千代像发狂的母兽猛地转身对上这位道出疑似经文的不速之客,像被佛法救赎戾气,手中的银簪轻轻跌落,连声音都听不到。
“阿弥陀佛。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2。这是砂隐法隆寺3得道高僧也是第一代守鹤人柱力分福师父在世时常说的一句箴言。贫僧仰慕分福师父大公无私,自愿献身充当人柱力的牺牲精神,也模仿前辈在掌心刻上‘受’‘心’二字,每每细看深品,总觉得人生于苦海,逃不过心魔与受伤……”
这位眉清目秀的黑眸僧侣将张开的手心刻着那二字的双手合在一起,拨动一串紫檀佛珠:“……所以,受心为苦,合愛化解。千代大人觉得呢?”
“妈妈,这位是法隆寺的高僧池雪师父。听闻小蝎的病情,他专程前来探望。”门佐风岚从这个尽管和母亲千代看着同岁,但容颜身姿毫不逊于自己的和尚身后探出头。
“池……雪?”千代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砂隐人对这名字很陌生,特别是对上这和尚那双比自己更幽沉的黑眸,她毫无道理地断定这男人并非善类。
“未经许可擅自前来并贸然打开门,确实是贫僧失礼了。”池雪笑了笑,眼角蔓出些细纹,颇有种沉淀了时光的儒雅与成熟。
“多谢这位师父的好意。”千代捡起银簪,别过脸理着披散的长发,看样子并不想和这个神秘的僧侣多言。
“还是那句话,受心为苦,合愛化解。千代大人正为自己孙儿在苦海中挣扎心痛不已,不如让贫僧瞧瞧……或许有法子救他。”池雪说得很慢,可每一字落到关键,叫千代即使怀疑也很难不动摇。
“妈妈,您有所不知!池雪师父来砂隐有不少年了。他曾游遍忍界,阅历丰富。常驻砂隐法隆寺后也行善积德,悬壶济世,岳父北山夷蝎与他还是知己好友。只是池雪师父为人低调,深居简出,所以您对他不太熟悉。”风岚忙打圆场,更把拯救儿子的希望寄托在这位作为忍界医学泰斗的岳父生前都青眼有加的僧人身上。
震惊砂隐在自己这个高层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藏匿多年这等不凡之人,千代对池雪的敌意不减反增,拿着簪子对他微微前身:“我孤陋寡闻对师父无礼,请别往心里去。”
“千代大人客气了。早就听闻砂隐荒芜却人才辈出,除您、夷蝎大师、令弟门佐海老藏大人及令郎‘赤砂风岚’外,还有贫僧最向往的分福师父,能与你们结缘是贫僧之幸。”池雪谈吐自然,感情诚恳,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千代认为他逢场作戏,也无疑是不容小觑的高手。
她本想多打探这男人的身世,可眼下最要紧的是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的蝎的病症,对池雪点头好回应人家的恭维,让开道看向病床上不见起色的孩子,忍不住含泪:“劳烦师父帮忙看看我家孙子!”
池雪朝快哭出来的千代郑重颔首,示意跟在他身后的风岚扶住她,靠近床上已烧得满脸发红的蝎,观察片刻后,伸手探向男孩的头顶。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令甫疲乏得靠在儿子身上的千代一个激灵站直,睁大血丝结网的漆眸,手上的银簪倏地坠地,震出尖锐的声音……
“南溪你瞧,妈妈戴上这支银色蝴蝶步摇的样子好看吗?”
“好吧,您和绿罗姐姐一样,还把我当南溪而非炎芽。不过说实话,妈妈容色倾城,梳着凌云髻戴着步摇艳冠群芳,无人能及。”
“嘴巴比你倔得跟石头似的姐姐甜。但算了,妈妈还是梳凌虚髻吧,要不照着镜子,还以为自己是另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
法隆寺不远处的砂隐孤儿院内,一位留着酒红色长发酷似绿罗的绝美女子取下步摇,白藕雕出来的玉手轻触簪子的尖头,沉吟道:“谁曾想到精美的步摇和簪子,却是我们漩涡一族施展操脑之术的媒介?”
她妩媚勾唇,尖端在左手掌划着,雪白的肌肤正中心藏着一枚小小的黑色菱形印记。
突然,她把簪子对准印痕,认真地望向身旁另一个眸色也是青玉色的年轻女子:“这玩意儿扎进头盖骨,他们一定很疼!有当年才十七岁的雍珏,有我那位杀死她初恋漩涡燕庄……你父亲的仁华姐姐,有被你绿罗姐姐操控的金泰米素母女……对了!”
伊人丢掉步摇,好似一文不值,远不及她随后口中那支不在场的饰品:“还有那把我最舍不得的铜簪!它十二年前被我亲手插进元朔哥哥的心脏!前几日又被我插进白虎宫百筠姬尊的曾孙……才七岁的门佐蝎的脑中!噗哈哈!”
她瞪着镜中一说出“元朔”这个名字就不由得泪目的自己,像觉得那不是她而是别人,忙拾起步摇把镜中的女人刺裂,“刺啦”间掩盖心碎声:“都是她!因痛心自己被我操控杀了燕庄更担心再杀了元朔哥哥,她潇潇洒洒地把自个儿烧成焦尸,却害得元朔哥哥随她而去……还让我当了送他去天堂见她的凶手!”
【注释】
1选自《佛说盂兰盆经》,记述佛陀之大弟子目连,因不忍其母堕饿鬼道受倒悬之苦,乃问法于佛。佛示之于七月十五日众僧自恣日,用百味饭食五果等供养十方佛僧,即可令其母脱离苦难。依本经之说所行之盂兰盆会,已普遍流行于中国民间,而有益于民间之孝行。
2选自我国“白马寺”后殿门上的对联。
3法隆寺:又称为“斑鸠寺”,位于日本奈良生驹郡斑鸠町,是圣德太子于飞鸟时代建造的佛教木结构寺庙,据传始建于607年。本文引用为砂隐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