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没有心的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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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妹妹还是想喊你为勘六大哥,不然我会觉得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没了。”子相看着门佐洛冉又恢复为同其发色一样的黑眸,黄褐色明眸中难得一点儿才苏醒的光彩因黑的沉重被掐灭。
“对不住,子相妹妹。你大哥漩涡勘六,在去年十一月八日就死了。”洛冉扬首举杯饮酒,喉结因醉液流入腹部自上而下滚动,硬是压住他蠢蠢欲动的不忍。
“哈……是啊!勘六大哥早死了,我呀……什么都没有了!”子相掩面笑出声,素丽的声音平滑如玉落珠盘,坚硬与坚硬碰撞出美妙悦耳的清脆,却忘记同时被弄疼的包括珠子和玉盘。
“抱歉对你强调这些,伤到你了,是大哥不好。”洛冉小心翼翼放下酒杯怕再把桌子弄疼,不料子相“哗”地甩袖露出一抹明艳如春的笑,若冲破冬日云翳后的光华:“无妨,漩涡勘六被他最心爱的女人火化并化骨扬灰于砂隐忍者村的禁地‘沙漠深处’,确实死透了。”
说到最后她笑得眼睛都没了,突为两拱弯弧,像在苦苦压制被框于其下的某种绝非喜悦的沉痛。
“沙漠深处,据说死在或被葬于那处的人,尸体也好骨灰也罢,永世不得超生。”洛冉捏住空到底的酒杯,须臾片刻后松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仍保持想要抓住某物的姿态,可惜中间还是空空如也,只能被冷风偷偷灌入。
“无稽之谈。若真如此,勘六大哥怎能借尸还魂在门佐洛冉身上,以讹传讹吓唬人罢了。”子相倏地睁眼,眯起的眸子射出两道锐光,像匹原野上美丽更危险的狼,窥伏误入自己领土的懵懂猎物。
“那么,你相信皆葬身那里的宇助太子和绯樱姑娘,已在天堂相遇了?”洛冉握住拳头又舒展,朗笑着问向骤然涣散眼中杀气的子相。
良久或更久,待室内最后一滴烛泪都流尽戛然熄灭一切光源,无法看清脸庞的子相以堪比烛泪跌落的声音流淌:“我……不知道……”
“没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洛冉伸手探向子相的脸颊,后者虽快速回避可还是把一些湿润蹭在他粗糙的掌心上。
那是比他体温更热滚滚的温度,竟能包纳在小小的晶莹中,足见每一粒她为那个已故多年的男子落下的泪都分量十足。
“抱歉,不该对你提这些。”洛冉把拳头握得死死的直到那些湿润粉骨碎身才展开,同时子相也重新点燃烛火,随着小小的火苗近距离照映在她无瑕的容颜上,缭绕出一幅恬淡宁静的画,觅不得丝毫不和谐的泪痕。
“无妨,人死如灯灭。可我尚未死,哪怕是为他复仇,我的灯也绝不能轻易灭了。”子相对着那撮小火绒俏皮吹气,幽芳的气息令小火绒都醉得晕头转向,在白烛上摇摇晃晃,看着蛮滑稽。
子相的眼眸被昏黄色的烛火打上一层黄蜡色,瞧着更像那匹嗜血的狼,使洛冉经过一番心里斗争,终忍不住沉声问:“所以,你就真按照她的意愿,把复仇的猎猎火焰烧到无辜的皿心身上。”
“大哥是在怨我和她心狠吗?”子相直接接话,似乎连想都没想,快得令洛冉倒不知该说什么。
“皿心一出生就险些为她杀害,是我欺骗她才救了这孩子。不料时隔八年,她还是不肯放过她……”洛冉低头也把声音垂了下去,像从一口深井中钻出,听着很艰辛。
“害死太子殿下的仇人,就算是小孩子也该杀!”皿心长臂一挥扫下杯子,洛冉眼睛不眨看她狼一样凶狠的眼神,耳中听见杯子摔碎的刺耳。
“说得好。”洛冉双手捧住子相的脸,她是很标准的菱形脸,与绿罗的小圆脸相比多了不少成熟与妩媚,使自己粗陋的手部线条都能掬出最优美的弧度。
“哼,知道大哥心疼她,你今夜前来哪是看我?到底是你救的,记得那孩子刚出生时被你亲自抱到我这儿说务必瞒住绿罗姬尊。这些年来我也被她可爱的样子打动,视如己出抚养到八岁……所以你我对她多少有些感情吧,只是大哥比我心善。”子相微笑着拉开洛冉的手,徐徐起身背对他。
洛冉忙站起,冲子相正欲动身的倩影说:“不……漩涡子相,你是善良的!是我十二年前因不知情加之被胁迫才剜了你的心……是我毁了……”
“无妨,纵使没有肉做的心,我如行尸走肉的傀儡般不也熬过来了。”子相慢慢转向洛冉,边说边解开衣衫……
伊人露出大面积的嫩白肌肤让洛冉忙移开眼睛,却还是心痛地瞥见她左胸口半露出的一个疑似肿瘤布满血管的丑陋东西:“这是漩涡萱大人复活我的再生核,我是可以随意在任何傀儡上存活的怪物。”
……
“喂,你说去年那几个牺牲的哥们儿当初下嘴有多狠,才能叫这小怪物脸上的齿痕到现在都下不去?”
“一定很刺激!虽是怪物,可长得这么心疼,连我都想豁出命咬一口呢!”
“我去你个变态!不怕死啊?哈哈哈!”
……
纱罗妲在这座她被告知永远不能出去的砂锢中已坚强地挨过快半个月,除外公门佐海老藏不时看望她陪她说说话,钻入她耳朵里的基本不是人话。
这些她常唤为“叔叔”的狱卒们闲得没事就对独自倚靠栏杆发呆的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一些她既听不懂也不想听的话,她真心不喜欢他们,一点儿都不喜欢。
其实被关砂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没有自由没有光明没有人陪,她的衣食起居都一应俱全,最大的难关就是寂寞。
寂寞是时间漫长得像始终都漏不完令人烦躁的沙漏,也是她睁圆蓝眸眼巴巴望着压沉沉的砂锢直到眼睛发酸揉一会儿继续傻望的枯燥,更是她分不清白昼黑夜眼中世界全为万年不变的昏暗充斥到天荒地老……
因此她常常想,砂锢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天空,是像砂锢高高在上的天花板般暗淡幽沉的灰色?树木,是像砂锢触手可及的牢笼般冰冷坚硬的黑色?
偶尔问起探望她的海老藏,得到的回答是:“都是粉色的”
“为什么是粉色的?”她很爱嚼红豆甜汤中甜糯软绵的红豆,这是她认知及味觉里粉色的味道。
“粉色,最温暖、最明艳、最漂亮……”海老藏每说起粉色,凝望纱罗妲的蓝眸就隐隐颤动粼光,跃着女孩最熟悉不过的哀伤。
纱罗妲心一沉停止咀嚼,骤失味蕾爱抚的红豆被闷热的口腔捂死,淡淡的甜味也在海老藏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中殒命:“纱罗妲,外公该走了。”
目送海老藏渐行渐远甚至发颤的背影,纱罗妲逐渐明白,粉色,是外公心中一道格外鲜艳的伤疤,也是她不该问的诸多问题之一。
“粉色吗?”一个人的时候,她老摸着身上的淡紫色,不由得想象自己要穿上粉色是什么样子。
“纱罗妲,绿罗姑姑来啦。”这一日,她终于认识了另一位亲人,那个玉立在笼外半蹲身子看向她的红发女子。
她手上捧着粉色的布帛,青玉色的眸光像热腾腾的温泉水,使纱罗妲惊讶自己明明与她首次相见却莫名地濡湿眼眶:“您是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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