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和王俊阻拦了一辆又一辆的军车往里面看,每辆车都很配合,毕竟这两位一个是持证上岗的小王妃,一位是小于总的夫人,面子都很大,所以一挥手、车必停,里面的战士们都坐得腰杆挺直,只是车里没有于浩海和凯文逊两个人。
“是不是他俩去哪玩了?”王俊问道。
“……他俩是能玩到一起去的人吗?”方倾反问道。
回到宿舍楼里,方倾率先回到尹桐的卧室里去摸索明月的行军包,发现里面没有枪。王俊从楼上凯文逊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大呼小叫道:“文逊把剑带走了!”
至此,两个omega终于坐实了自己被丢下的事实,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面面相觑,尹桐从外面轻轻推开门,先往里看了看,然后走了进来,温柔道:“洗完澡了?”
“桐桐爸爸你骗人!”王俊反应了过来,“赶鸭子似的让我们俩先去洗澡,说水烧热了,我们傻乎乎地去洗了,结果出来以后人都不见了!”
“啊,是么,”尹桐吐了吐舌头,“没赶上啊,那下回再去吧,没事~”
方倾倏地站了起来,问尹桐道:“他们是去南区了吧?李茉莉那天说要带明月去敌区蹦迪,我就该想到会有这次行动!王俊,穿衣服!咱们俩自己去!”
“好!”王俊站了起来。
“你们给我老实待着!”尹桐身后,方匀露出半张脸来,厉声斥道,“刚刚为什么去拦军车?既然没通知你们,就是不想带你们的意思,这还不明白吗?”
“凭什么啊!”方倾朝方匀生气地道,“我们都是当兵的人为什么不能去?李茉莉能去,明月也去了!”
“我不是没去吗?难道我不是当兵的人?”方匀瞪着他,“还好意思提李茉莉,李茉莉你都害怕,看到他绕道走,看到变异人你就不害怕了?”
“我有枪、有子弹,我怕什么啊?李茉莉要是变异人我早打他了!”
“好了好了,方医生!”尹桐回头推了推方匀,朝他使眼色,“你出去吧,我跟他们说。”
“不要轻举妄动,我就在楼下看着,你们哪也去不了,”方匀警告道,“浩海临走时一直嘱咐我,让我看住你。”
“于浩海这个王八蛋……”方倾恨恨地嘟囔着。
“他是为你好,”方匀道,“还有你,王俊,有你爸在,殿下会很安全,你要在后方老实待着。”
“……嗯。”王俊点了点头,又坐回了床上,想到凯文逊这次要跟真正的变异人碰上了,既着急,又害怕,眼泪扑簌地滚了出来。
他一这样带动着方倾的情绪也不好了,跟着惶惶不安起来:“南面不是有阿诺德吗?就这么去打安全吗?于总去了吗?一共多少人。”
“浩海瀚洋和殿下一人三千,于总带了5000人,就去边界绕一圈,烧一烧敌方的营帐,”方匀道,“是试探性的攻击,没两天就回来了,别哭唧唧的,丢不丢人?作为军人家属,分开这都是常态,你爸每次跟我分开的时候哭了吗?”
方倾道:“我爸哭了你又没看到。”
方匀:“……”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在大安的时候我也上战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躲在alpha身后指挥……”
“你会让浩海分心,这就是最大问题,”方匀严肃地说,“你爸和尹桐也都有资格去前线,为什么不去?是因为没必要,同样的于总从十年前就不用我去了,难道我扛不动枪还是投不了雷吗?而是高知分子牺牲在前线是很不划算的事,你跟我有用的是科研,是脑子……”
“……可我没脑子啊,”王俊委屈道,“我可以跟去啊!”
方匀:“……”
尹桐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你更不行!”方匀说,“殿下说了,不能再有莫名去世的王妃了,作为王室的门面,你必须得健健康康地活着才行。”
“哦。”王俊接到了凯文逊布置的任务——健康地活着,这倒是难度不大的事。他叹了口气,把刚刚冲出去时背着的斜挎包摘了下来,挂到了衣杆上。
“你看王俊多懂事,你看你。”方匀看到方倾这倔强不服气的表情就觉得头大,这孩子向来是敢想敢做,方匀实在是怕他半夜起来一个倾炮按住了尹桐和王俊,扛着枪私自跑到昶洲。
“你走吧。”方倾不耐烦地说。
方匀想了想,又说道:“你知道田忌赛马吧?我们要在劣势中找到优势,你打不过李茉莉,枪法也没索明月好,力气更没有一个普通alpha大,你去前线能有什么用?你要用你的长处去对付敌人的短处,要扬长避短,这次浩海他们是去探查阿诺德是否已经有了应对方枪和倾弹的方法。”
方倾听到这儿心下稍宽,这么说是去“看一看”,不是荷枪实弹火力勇猛地对打,也许没有什么危险,也许很快就回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又说道:“可是我去的话,能更清楚地看到变异人的情况……”
“你师父闻夕言已经去了,等他回来后会拿到数据。”方匀道。
“我师父去了?”方倾说,“他不会用枪,能保证安全吗?”
“我让步睿诚保护他了,那小子看着挺壮的。”
“嗯,老步特别能打,跟浩海差不多。”方倾点点头。
方匀见他神色松动,已经放心不少,便走到他面前,大手拍到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方倾,如果说于总是克制阿诺德的王牌,我跟你师父、还有你,就是对付鬼医基辛格的王牌,明白吗?你在实验室里能发挥的作用,比把这条小命扔在前线上重要得多。”
“嗯,”方倾吸了吸鼻子,“我就是郁闷,别的omega能去,我不能去,那袁真……”
“我没去,”袁真端着一大碗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走了进来,放到了方倾的怀里,“也没带我。这草莓是谁让买的你知道吧?”
方倾低头看着碗里这一颗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
原来于浩海早就发现了,爱吃草莓味冰淇淋的他,是很喜欢草莓的。
方倾机械地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见王俊还在那儿哭,又抓了一把草莓放进他的手里。
“好了,别哭了,”尹桐拿着纸巾给王俊擦了擦眼泪,像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对袁真说,“袁真,你晚上别去你爸那儿了,在这里睡吧。”
袁真:“……”
方倾:“……”
方倾把草莓碗递给他,示意他拿。
“我不要。”袁真说。
“快点儿!”方倾喊道。
袁真只好拿了两颗,放到手里。
尹桐给袁真拿出一床被褥放到床上,把王俊他们一一按倒在被窝里盖好被子,让他们躺下,并安慰道:“这都是必经的过程,习惯了就好了,难受一会儿就睡觉,我把灯关了。”
说完推着方匀走了出去,把卧室的灯关了。
方倾和袁真本来是室友,同一屋子睡觉是有过,但同一床的很少,俩人自觉地中间隔了很宽的距离。王俊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担心里,时不时冒出一句:“文逊没有见到过变异人。”
“咱们在新兵营都看过视频,怎么没见过啊?”袁真说。
“没见过活的。”王俊说。
“活的没等走近,就被殿下一炮轰死了,放心吧。”袁真说。
一阵沉默后,方倾叹了口气:“于浩海那个白痴肯定是冲在最前面的。”
“虽然会冲到最前面,但他不是白痴,”袁真在黑暗中白了方倾一眼,“他的战损率从来都是最低,不会让别人伤了自己。”
“可是从隐崎岛回来的时候……”
“那不是为了救汪杰吗?”袁真道,“汪杰非要跟变异人硬碰硬,浩海去救他才受伤的。”
“对了,浩海不知道拿没拿平安炮,”方倾想了起来,“要是拿了平安炮,去了先开两炮……”
“他们是去看敌人装备有没有改进,一去就放平安炮把敌人全撂倒,那还能采样吗?”袁真叹道,“方倾,你的智商呢?”
方倾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被袁真问智商,他这一刻只是和王俊一样,总冒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担心,而袁真就像个没有感情的ai机器人似的,一个个怼回去,让他们越来越安心。
最后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谁问的,袁真有没有答,只是熬不住了之后,袁真和王俊渐渐地都睡了,独留方倾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失眠的滋味很难受,方倾翻来覆去,想起尹桐怎么还不回来睡觉,便悄悄起身推门出去,下到二楼,见尹桐正一个人默默地在水房里刷着于凯峰的军帽、黑皮大氅和大头皮靴,显然是无心睡眠,一定要让自己忙起来。
原来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过去,该担心的一样担心,这就是军人家属吧。
方倾低头擦了下眼泪,悄悄地走开了。
他想着也应该让自己忙起来,从这种忧伤的情绪中逃离出来,便进到于浩海的卧室里,想去自己的研究室。可一到于浩海的房间,他说的话、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温柔、他的眼神,还有时不时环到腰上的手臂,便都一一出现了,方倾难过和懊丧得不能自已,想到于浩海走之前俩人也没真正地和好。
跟他冷战有什么意思呢?真是无聊。冷战到最后,于浩海都想不起来俩人是因为什么事吵架了,问他哪错了,他也说不出来,只无辜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方倾,像被主人嫌弃的大狗。这种只能直接给答案的白痴,跟他较什么劲呢?把他的脸挠花了更是不应该……
逐渐进入夏季后,于浩海还像冬天那样喜欢用胳膊圈着方倾,一时不停地搂着他、抱着他,方倾总是说着“热、热”,把身体烫人的于浩海推到一边儿去,于浩海会委屈地说冬天时你总拱到我这儿取暖,夏天又嫌我热。只是不到几分钟,于浩海又忘了,胳膊又伸了过来,常常是方倾刚打掉他的左手,右手又过来缠了,方倾有时会不耐烦地给他一通猛捶。
想起这些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方倾不断地责怪自己,不断地自我检讨和保证,下次于浩海回来一定要好好对他,就算被他热死,或是被他拉住一天大战三百回合也绝不退缩……想着想着,他终于绷不住了,趴到于浩海的被子里呜呜地哭了个痛快。
第二天早上,几人神情萎靡地坐到了餐桌上,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尹桐看着王俊和方倾都哭肿得像桃儿的眼睛,笑道:“我猜你们肯定想着等他们回来后要对他们多好多好,实际上啊,以我的经验,等他们回来不到三天或一个礼拜,你们就又烦了,所以现在多想想他们的不好吧。”
方倾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王俊小声嘟囔道:“文逊没有什么不好的……”
袁真笑了,拿起勺子又给自己添汤,神态自若地吃着饭,昨晚他也是睡得最香的人。方倾知道袁真对于浩海的用心程度实在不比自己低多少,见他如此这般镇定,便宽心了。袁真说过,于浩海12岁上战场,就没受过什么严重的伤,不需要担心,方倾没想到如今他要在情敌身上找宽慰,也因此告诫自己要振作起来,等他们带回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