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倾炮的威力,闻夕言在巴尔干沙漠里劫法场时就试过了,当时依巴老贼四千教徒,在一阵刺鼻的黄烟下全军覆没,昏迷了三天。因此于浩海带领着100人冲向疑似白磷.弹造成的火海,只用了三支重型倾炮轰过去,就将冒充a军的一千多人放倒在地,只是同样被毒晕的,还有不停往外跑着、叫着逃命的聋哑人。
“伤员、伤员搬到哪儿去?”战士们扶起身上都是血的孩子们声音发着抖。
“这些a军……不是,是叛军,我们补枪吗?”
“伤员都抬到操场东侧,李奕辰、靳子墨,你们把巷子口咱们的车开进来,把他们送到最近的医院去急救,”于浩海下令道,“蜥蜴军人都搬到西侧,全部补枪!”
“是!”众人齐声道。
方倾跳下车奔到往外护送伤员的李奕辰他们身前,手摸到第一个伤员的胳膊时,心中松了口气,这温度和伤口,是炸伤不是烧灼伤,不是白磷.弹,只是黄白色烟雾.弹与普通炸.弹的混合体,想是阿诺德和俞格为了报复凯文逊曾对他们用过白磷的报复。
“还有多少伤员?”方倾问后面跑来的章宇泽。
“五百多人……”章宇泽沉声道。
“a军……a军杀来了……”担架上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年迈的omega老师,艰难地伸手,握住方倾的手,“快跑、快跑……”
“蜥蜴军来救我们了!”一个白内障失明的儿童摸到了章宇泽手腕上纽扣的蜥蜴图形,声音很激动,“镇主来救我们了!”
方倾和章宇泽一时陷入沉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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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镇主,康西学校第一次袭击已完成!”
“他们出现了吗?”卢君逸问道。
“出现了一批人,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人,身穿的是咱们的军装,身手都很好,武器也是新式的,好像是剂量很大的烟/雾/弹……”
卢君逸的副将姜虹,把手比划到自己胸前,连忙问道:“见到一个男孩了吗?大概这么高,寸头,皮肤黝黑,单眼皮内双,两条眉毛很浓,高鼻子薄嘴唇,很像于总……”
“老姜,你糊涂了,”卢君逸忍不住道,“他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没见到,”来汇报情况的人说,“他们都戴着防毒面罩。”
副将王爽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劫持了附近的医院,正在命令医护人员抢救伤员,我们派去的冒充的战士们,已经基本被击毙……”
姜虹和王爽都一脸诧异地看向卢君逸,这种自导自演的戏,按说于浩海负责看戏就行了,竟然还把伤员都给救出来,还打劫了医院,开始忙忙活活地救治。
卢君逸轻轻笑了笑,叹道:“还是孩子啊。你让张卫东把城门打开,放他们走吧。”
王爽道:“镇主,这于凯峰的儿子竟然送上门来,他带的人也不多,咱们为何不擒住他……”
“让他老子赎他?”卢君逸背着手看着他,抢白道,“之前你不是很怕他老子来吗?擒住他能怎么样?”
“……送给元帅,是大功一件啊!”王爽说。
“得了吧,”姜虹瞥了他一眼,“那小子谁能擒住,别被他擒拿了。”
已经是下半夜四点多,卢君逸伏在桌上小睡。自从一周前桐木酒庄事发,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于浩海真的来了,他反而卸下了心中的重担,睡得很沉……可突然之间,他的心猛然一跳,凭着一股劲儿握起拳头狠砸了一下桌子!
不可能,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砸桌子的力度很大,拳头一阵巨痛,同时这种痛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卢君逸猛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头晃了两下,已然知道中了毒,他连忙打开室内的通风换气系统,打开抽屉,拿出防护口罩戴上,并朝左右两边桌上趴着沉睡的姜虹和王爽大喊:“醒一醒!我们被下毒了!”
姜虹掀起沉重的眼皮,王爽毫无知觉,卢君逸走了下来一人肩膀给了两拳,姜虹爬起来手按着桌子挺了一会儿,王爽也醒了过来,俩人意识到不对,按了桌子下的防空警报按钮,只是警报声响个不停,却没有一个兵跑进来!
“嗖——”
“砰砰——”
“轰!”
手.雷和枪.炮的声音突然此起彼伏,在静谧的卢府里炸响,姜虹拿着枪刚推开门,被一脚踹胸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随即于浩海大步走进来,调转枪头,对准王爽的胸口痛快淋漓地打了过去!
“啊!”王爽捂着胸口,手颤巍巍地举起来,指向于浩海,邢元恺和黄鸿升从窗外利落翻窗进了大厅,邢元恺一脚踢掉了王爽的枪,王爽颓然倒地,身体痉挛着,睁着眼睛,没了呼吸。
“浩海。”
卢君逸面色沉静地看着于浩海,他既没拿枪,也没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地上的姜虹嘴角吐出一口鲜血来,按着地面站了起来。
于浩海的人从窗外到大门,陆陆续续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年轻大兵,从外面走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抬起,对准了卢君逸和姜虹的胸前,只要于浩海一声令下,他们将瞬间被打成筛子。
军政办公厅楼内楼外一共有一千七百名护卫兵,于浩海他们从攻进来到现在只一个多小时就能全部拿下,这场仗,真的快结束了……
卢君逸心中哀叹一声,嘴角一丝疲惫的笑意:“浩海,你长高了。”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于浩海穿着蜥蜴军石灰色短袖衬衫,持枪的手背和胳膊上有血迹,是抢救伤员时被炸弹和烟火燎着的烧伤,他瞪着已然两鬓斑白的卢君逸,恶狠狠地骂道,“无耻至极!你去炸那些聋哑儿童给我看,这算什么?!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地干!”
“……没本事,”卢君逸笑着摊开双手,“小于总势不可挡,你们现在弄的枪还是烟/雾/弹都非常厉害,我们没那技术,也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一批一批死给你看。”
“你不怕死吗?”于浩海举起枪,对上他的眉心。
“将军!”姜虹刚出声,就被踹倒在地上。
“不怕死,”卢君逸微微笑着,已过中年的他有种成熟睿智的风范,依稀和于浩海童年中的那个憨笑的卢叔叔慢慢重合,“死在你手里,也算是给于总一个交代。”
“你不配提我父亲!”于浩海厉声道。
“是,我有愧于他,”卢君逸缓缓睁开眼睛,深沉地凝望着于浩海,“他重用我、提拔我,升我的职,封我的衔,可是我对不起他。”
“为什么?”于浩海问了多年前,于凯峰同样问的那个问题,面带鄙夷地看着卢君逸,“难道你享受这个所谓镇主的荣誉?红霜镇的荣华富贵?还是阿诺德能给你什么?我看了你和阿诺德200多封邮件,你活得,简直像条狗一样。”
卢君逸倏地笑了,于浩海这样骂他,他却看着于浩海的脸,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来,那时于浩海虽然只七八岁,但说话做事俨然小于总似的,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卢君逸和几个老兵闲来无事,于总不在眼前,就以欺负小孩为乐,比如于浩海好好地坐着,也跟他们一样翻看报告,大人们非要去扳他稚嫩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上。
于浩海自知打不过,只好微微蹙眉,拍拍裤子上的灰,又坐回到椅子上。
然后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于浩海便使出咬牙的劲儿狠狠地抱住桌子,脸憋得通红,不让他们推倒,他们就把他连人带桌子一起推倒在地,然后哈哈大笑。
“你们为老不尊!” 小小的浩海气急了也会张口骂人,只是这反驳只会逗得老兵们更是好笑。
若是尹瀚洋被欺负了,是肯定要向于总告状的,还要嚷嚷的无人不知,甚至要去叔叔们的夫人那里告状,omega们哪有不喜欢瀚洋的,都会把丈夫们一顿痛骂,可只有于浩海在那儿生闷气,从不向谁告状,他觉得哭唧唧地去找人诉苦,更丢人。
“我就是一条狗啊,”卢君逸道,“只是在驻地待烦了,换个地方而已,生而为人,往往不如狗。”
“是么,”于浩海转动抢上火机,对准了姜虹,“这条跟你很多年了吧?”
“浩海,从我开始吧,”卢君逸握住他的枪头,轻轻转向,对准了自己,“我不反抗,我和红霜镇四十四万人共存亡。”
“凭什么你死,还要他们陪葬?”
“因为遇上了你,浩海,康西学校是第一次自杀式袭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我不下令收回成命,接着就不仅仅是聋哑孩子们了,而是正常的小孩,还有omega们。”
“你用你自己人民的性命,来威胁我?!”于浩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卢君逸道,“四年前你父亲来过,我杀了四千多位红霜镇的老人,我们一批又一批地在他眼前**,我们不惧死亡,在火光中,于总跟我对峙了三天三夜,最后带兵离开了,你觉得谁有本事能逼走他?只有他自己不忍心!就像你一样,你刚从外面进来撞上的明明是姜虹,却先开枪毙了王爽,因为你认识姜虹,他也曾是你的‘姜叔叔’。”
“浩海……”姜虹听到这话,喃喃地叫了一声于浩海的名字,一行老泪滚落下来。
“够了!你们凭什么把老人孩子屠杀了,赌我们的不忍心?”于浩海震怒不已,“明明是你们自己贪生怕死!”
他说完从袖口里抖出一把柄细刃长的刀来,一刀刺向了卢君逸的肩膀上!
瞬间血流如注,阴湿了卢君逸的衣服,姜虹大叫了一声,卢君逸握住于浩海的手往前踏上一步,细长的刀身全被没过!
于浩海额头沁出了汗来,站在卢君逸面前,和他对视着,这一刻他是愤怒又无奈的,才明白了父亲当年红霜镇一战为何带着十万大军却铩羽而归,是因为红霜镇的向心力、凝聚力,是因为红霜镇被洗脑后异常顽强、统一的人心,让他们毫无畏惧。
无欲则刚,不怕死的人,还能怕什么呢?
“咣当”一声,于浩海松了手,染血的刀掉到了地上。
他把脸转向一旁,面色发白,看向窗外:“你下令制止吧,我离开。”
卢君逸心中重重地松了口气。还好,四年前,他赌于凯峰的不忍心,成功了;四年后,于凯峰的儿子找来,他又赌于浩海的不忍心,也一样成功了。
“浩海,你来的匆忙,我这里没有什么准备,你江叔叔……”
“他在哪儿?”于浩海转过身来。
“去世了,”卢君逸苦笑一声,“他若在的话,还能做包子给你吃,吃完再走。”
“你活得真可怜。”于浩海轻蔑地看着他。
“是,”卢君逸叹了口气,望向于浩海的目光悠长而慈祥,仿佛透过这个多年未见的故交之子,回忆起他曾经的峥嵘岁月,“我很寂寞,守着这红霜镇,偏安一隅,活得也挺没劲的,可只要我在的一天,就想让这里平安。”
“你能守得几时?”于浩海语带讥讽,“初来乍到时,阿诺德还承诺你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第二年就让你上交粮食、制造军火,供他前线的开支,让他打我们!现如今已经让你派兵去打仗了,这繁华的红霜镇,能太平几时?!”
“我知道早有这么一天,我也想解脱,可自由太可贵了,”卢君逸说,“这红霜镇在王权手下是地域偏远的贫困地区,人们甚至易子而食,在我手里才变得这么富庶,我是卑微地乞求阿诺德给我红霜镇自由,可自由两个字,从来都是相对的,即便如此,相对的自由,也是难能可贵的。”
“你要什么东西,有什么不满,或是想实现你的政治理想,你为什么不跟我父亲说?”于浩海道,“我知道风清哥哥去世,给你的打击很大,可这也不是你叛变的理由。”
风清。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提到卢风清的名字,卢君逸都会心中酸痛,那是他刚满18岁的儿子,是他和夫人江桦倾注所有希望与爱的孩子。
他神色凄楚地看着于浩海,似乎有苦难言,于浩海心中一动,挥手让邢元恺等人退下。
“于少将……”邢元恺望着卢君逸,似乎不大放心。
于浩海轻轻摇了摇头,邢元恺带着人走了出去。
“吃饭了吗?”卢君逸问道,“又是救人又是灭火,还来这里把我的护卫兵都给毒倒,这一晚上也够小于总喝一壶的了。”
卢君逸走到书柜前,拿出里面两瓶红酒和杯子,走了过来,放到桌上。
于浩海往那酒瓶一看,红骆驼。是当时初来乍到,在桐木酒庄里,于浩海特别交代方倾下毒的几瓶红酒,只因这几瓶有红骆驼标志的酒,在整个酒窖里温度最适宜的位置,所以于浩海选了它们。
于浩海大大方方坐到了卢君逸的桌子对面,拿起酒瓶率先开了盖子,像喝啤酒似的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卢君逸被他这豪迈地喝红酒的样子吓了一怔,随即笑道:“好酒量,只是我岁数大了,不能这么跟你喝了。”
他斯文地将手中那瓶酒倒了半杯到杯子里,晃了两晃,仰头喝下,并认真地对于浩海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敌对两方,这酒是我拿的,你该等我喝完无恙,才能饮下,方能防止被我下毒……呔,这酒挺辣啊……度数不高啊。”
于浩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不用你教。”
卢君逸笑道:“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教过你划拳,和你掰过手腕,再看到你就自然而然把你当小孩了,于少将……这才出师不到一年吧,升得很快。”
这酒因为被方倾投过毒,度数加倍,只喝了半杯,卢君逸脸色已经是通红,他没有察觉,缓缓对于浩海说:“那年,我们风清才十三岁……”
他还没等说完,只见外面几人跑了进来,方倾抱着一个咿呀不停哭着的婴儿,章宇泽和茂磊则押解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omega冲了进来。
“卢君逸!”方倾抱着孩子只在门口朝卢君逸喊话,“你老婆孩子都在我手里了!”
卢君逸顿时脸色大变,站了起来。
“你不怕死是吗?”方倾冷笑道,“那我就掐死他!”
“啊啊啊啊啊!!!把孩子还给我!!——”章宇泽抓着的omega一顿猛烈地挣扎,差点儿挣脱了他的束缚,茂磊看制不住这个疯子,只好一个手刀下去,劈晕了他。
“江老师!”
“夫人!”
于浩海和卢君逸同时出声。
方倾笑吟吟地伸手捂上孩子的口鼻,只一会儿,这孩子便不再哭泣,没了声音。
他抱着孩子转身就跑,章宇泽和茂磊等人殿后,来去如风,转眼消失不见。
“夫人!盼盼!”卢君逸没了刚才的沉着稳定和风度翩翩了,他一把抱住于浩海的胳膊,“那是方医生的儿子吧?求求你,放过我的老婆孩子,我夫人疯了,我孩子才刚满月!你管管他,他是你的属下!”
于浩海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管不了他,我又没从小看着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