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战报, 西南叛军居然还赢了一次,这些都在李湛的预料之中, 这位叛军首领并非是一般乱贼, 而是个一人能吸引十个寨子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起事快,打仗也灵巧多变, 他所占的地方, 爱民如子,让以士大夫占多数的齐朝来说, 这样的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湛意识到了, 重大的变革也许就在这个时机了。
齐朝大部分的地都是士大夫的, 所谓的寒士也是家中有钱有官位的, 只是底蕴不厚, 真正穷苦的还是百姓,所谓的开元盛世只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正如动一个文人都能让朝堂笔诛口伐,更甭提触怒到他们核心利益的时候。
这场叛乱的出现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齐朝还能维护着, 但有一天人总会觉醒, 变法迫在眉睫。
大朝会开的轰轰烈烈, 那是你方唱罢我方休, 有主战的有招降的, 还有说什么让增兵的, 更有说让西南之地割据一小块被逆贼,先安抚住,再徐徐图之的, 李湛闲适的看着他们, 不拉任何架。
等他们说完了,李湛才拍了下桌子:“说的全是废话,怎么回事啊,诸公都是朝廷得用之人,难不成连叛贼如何拉拢人心都不知道的吗?”
有人不服气,气鼓鼓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这个侄儿手段狠辣,从来不按照牌理出牌,但是他总胸有成竹,他们不敢有任何趁虚而入的心思,至少现在不敢有。
有不怕死的卢御史出来了,“敢问陛下,那该如何是好呢?想我堂堂大齐,兵强马壮,居然输给一西南叛贼,想先帝在时——”
“先帝在时又如何?可别忘了,漠北和大月国是谁打回来的,你挺会说,要不要让你下去陪先帝啊。”
他可不纵着这些文人,李湛站了起来,“叛军首领不过是个马奴出身,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可是他知道农民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土地,那土地不需要多,只要能养活自家几个人就成。有了土地,农民管你谁是皇帝,就是今天你卢成篡位了,老百姓都不会说你坏话。”
卢御史连忙跪下,吓的抖如筛糠,方才他不过是一时孤勇,劲头一过,生怕自己送死。
他知道现在提出来的时机最好,但是执行却最困难,一味蛮干,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徐徐图之。
宣布散朝之后,苏润看了瘫倒在地上如死狗一样的卢成,冷哼一声,抬步就走。
朝堂上乌烟瘴气,李湛回到宸福宫才松了一口气,映真拿了热毛巾替他敷头,“今天那么早起来,肯定累了吧,跟你按摩一下。”
看他眼圈青紫,映真都舍不得说其他的费他的心神,手上不轻不重的替他按摩着。
李湛长叹一声,“舒服。”又拉着映真的手道:“你这手怎么长的啊,按在我的头上多舒服啊,哎呀,到我小仙子这里我可什么都好了,什么病痛都没了。”
“还小仙子呢,你可真会哄人,前几天因为藏书被我发现,还骂我是魔女呢。”
毫不留情的揭穿李湛的谎言,李湛“嘿嘿”一笑,“那天我不是急了吗?人一时情急就会说很多不理智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不干脆和你儿子一样耍赖皮吧,昨儿你儿子说自己默写一个字要是写错就打手板心,结果还真的错了一个,我要打手心的时候,赖在我怀里不起来。”
“什么?赖在你怀里,他都三岁了,可不能赖在你怀里。”
映真摇头:“那怎么成?他还是个孩子呢,你就是看他平日里好像很懂事很聪明的样子,可其实呢,还是很依赖我。所以过早的让他独立,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虽说生在皇家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是我想让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和他父皇不管什么时候都支持他。”
真好,李湛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脑后,“这样也好,德哥儿也是很喜欢我的。”
被个软软的小孩子这么依赖着,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原本李湛对孩子这种事情没什么期待的,可德音每次抱着他,他会觉得自己真的很高大。
“你是他父皇,他不喜欢你还会喜欢谁啊。”
李湛笑道:“你说我要是封德音为太子如何?”
“太子?”映真皱眉,“这是国本之事,不必这般早就做决定,再者你如今才多大,这般立了太子也不好,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你看重德音是好事,但是德音才几岁,这么早就把他架在火上烤,于他于你都不是一件好事。”
难得映真想的如此明白,李湛笑言:“咱们只有一个儿子,这天下怎么也该是他的,否则我怎么能安心。早立晚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分别。”
诚然,立了太子之后,映真地位更加稳固,太后的地位可比皇后要稳固多了,可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孩子太早受到关注未必是好事,现在年纪还小,应该多读书明事理,成为太子之前得先学会怎么做一个人。
他的心意已决,并不是为其他,而是为了推动新法,很快他将会广设官学,用增调法去消除所谓的同党,也许他要背负许多骂名,也许他不会成功,甚至会死,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希望儿子能够成为太子,执行他的意志,他的真真也能安享一世荣华。
这一晚,夫妻极尽缠绵,李湛次日起来神清气爽,他难得不去养心殿,早上还亲自送德音去上书房。
今日是大学士冯莼在教,李湛送他进去之后,便在里面听了起来,又看了看儿子,德音的背挺的直直的,听的认真。
但是泰半,这小子的头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冯莼是个学问极好的老实人,否则也不会让李湛选为太子太傅,本来昨天教导小皇子的时候,小皇子听话的很,还饶有兴致夫人发问,今天却听的睡着了,他脸瞬间涨的通红。
因为舜宁帝的难缠他也是很有耳闻的,这位远远不如开元帝宽容,御史上告,要寻死的人,他直接拿石头怼上去,或者次日这些人的丑闻就能爆出来,贻羞万年。
却未想到皇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内侍们把德音抱起来放自己背上,李湛小声道:“冯师傅,今天他就先上到这儿了,我背他回去了,明儿有的,明儿再上吧。”
但凡皇子们读书,一年只有几天是休息的,平日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在家念书,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累啊,还好当年他被流放到豫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爬树飞奔,装道士玩儿,这些可比念书有意思多了。
德音在半路就醒过来了,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居然趴在父皇宽阔的背上,瞬间还不可置信呢,“父皇,是下学了吗?”
李湛打趣:“当然没有,只是某个小宝宝睡着了,父皇只好背他回来了。”
咦?这个小宝宝好像是自己哟。
德音抠着自己的小指头,趴在李湛背上道:“那父皇,咱们现在是回家吗?”
“回家,你母后说包饺子给你吃,亲手包的哟。”
“哇,真的吗?母后的那瓶玫瑰醋可是真香,可惜我就尝了一次,母后不让我多吃。父皇,今天我要多吃一个,好不好?”
李湛往上掂了掂儿子:“多吃几个都成。吃完小宝宝的书父皇在家替你温习好不好?”他学着映真的口吻对德音道。
难得父皇这么温和,德音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母后曾经对他说过事反常及妖,父皇平日和自己好,但是也没有这么温和,难道这个父皇是假父皇?想着,他用他的小手上脸去撕李湛的脸,李湛疼的龇牙咧嘴,小内侍们惊恐万分。
小皇子哎,你怎么在太岁头上动土啊,这个可比太岁还厉害。
却见德音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看来父皇是真的了。”
“你个小兔崽子。”李湛忍不住骂出口。
德音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我的父皇嘛!”
“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你要是丢下我,我让母后打你。”
李湛心虚,“只有我打你母后的份儿,没有她打我的份儿。”
“嘁~”
刚刚端着托盘往太妃处走去送东西的文九如听了这话吓一跳,原来皇帝还打女人呀,若来日她真的成了皇帝的妃嫔,恐怕还得受这个苦,又怕李湛父子看到她,赶紧溜了。
再说李湛和德音回来,映真真的在平日写书法的小桌子上包饺子,抬头看到德音,立马一笑:“小宝宝回来了?”
“是父皇背着我回来的。”德音小伙在母后面前还是很给父皇面子的。
映真立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湛,又对德音道:“真的呀?那你父皇可对你真好,那母后便把今天包的最好的饺子给父皇好不好?”
在映真的想法中,德音讨几句巧再谢谢父皇,李湛再谦让一二,多好的一幅父慈子孝的场面啊。
没想到德音又觑了觑他父皇的脸,不客气道:“母后,父皇说在家里,只有他打你的份儿。”
李湛扶额,老子就不该把你这个小搅屎棍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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