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成最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自己费事去找严茂型,他其实根本不用确认那家店是属于谁的也不用搞任何花招引开别人的目光,只要混在舞池的人群里给那小子一刀就行了,这种案子比“路边倒”还难查。
其次让李延成觉得不妥的,是他忽然之间改变了计划,他之前一直都打算从那些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人里选一个目标,可在买鳗鱼的时候遇上了流里流气的韩世润后,几乎一瞬间推翻了之前的计划,将目标改为这个学生。尽管校园霸凌非常恶劣,但不放放在哪个国家的法律环境下,肯定都是罪不至死的。
最关键的一点,李延成有些不明白自己一个正义感十足的老刑警,怎么会忽然为了可笑的超能力而果断地决定杀人,这显然跟他二十多来的坚持相违背。他觉得自己似乎变的不那么像自己了,而这种转变就是从他听到那个诡异的声音之后开始的。
之前的李延成就像是魔症了一样,线性地把一件事执行了下去,等到喝下了这碗罪恶的汤之后,剧烈的疼痛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只可惜这种清醒来得太晚了,他挣扎着伸手去摸自己的电话,却忽然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桀桀,李警官的意志力不错,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清醒过来,还是说我受的伤太重,已经影响到了实力的发挥?”那个难听的沙哑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只是这一次变得清晰了很多。
“你是什么怪物,恶魔吗?”李延成躺倒在地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这种感觉跟鬼压床很像,只不过鬼压床的时候发出声音都很困难,他现在却还能开口说话,“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哦,李警官。”那个声音中似乎很得意,说话时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我就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不是恶魔,也不是怪物,我是比那些卑贱杂种高级得多的存在,我是神!”
“你跟我所了解到的神怎么不一样,居然如此卑鄙。”李延成在自责与愧疚之中给自己找到了出口,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全是这个妖魔操控着他去做的,而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无辜的被害者而已。
“你现在一定在想,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傀儡,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很可惜,我没有强迫你哦,只是给了你一点小小的帮助,放大了你心中隐藏着的**而已。”那个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语点破了他心中的小心思。
“不,这不是事实,你在欺骗我!”李延成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他的本心,更不会承认那个杀人犯是隐藏的、压抑的他自己。
“不要挣扎了,不要抵抗了,面对真实的你吧。”沙哑低沉的蛊惑声中,李延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佝偻,就好像被烈火煅烧一样,变得扭曲起来。大约三十秒之后,他的手背忽然长出了一片黑色的羽毛,就是他握着刀的那只手。
黑色的羽毛就像是菌毯,又像是飞蛾,迅速爬满了李延成的整个身躯,将他包裹在其中,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背生双翼手如利爪的怪物。嗡嗡,外面忽然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然后就是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女人推着辆小踏板摩托进了院子,他瞬间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爸,今天会餐……”李美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十点是个暧昧的时间,晚肯定是回来晚了,但又没有回来得那么晚。她今天确实会餐了,不过不是跟公司的同事,而是跟那几个父亲不太喜欢的“朋友”。
盘坐在地板上的李延成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又低下头来看自己的手机了。
李美妍忽然有种全身过电的感觉,不是因为兴奋或者激动,只是单纯因为恐惧,跟平时那个每次她回来晚了都会大吼大叫的父亲相比,这个一言不发只冷冷看她一眼的父亲要恐怖得多了。
“对不起,我下次早点回来。”李美妍下意识地保证道。
“回房间去吧,早点休息。”李延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模样似乎是对女儿彻底失望了,已经不想再管了。
李美妍也不知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失落,拎着摩托车头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到她收拾好东西换了一身居家服再出来时,发现父亲已经不再了。因为父亲的工作比较特殊,她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消失,可今天她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莫名发堵,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希望这预感是错的。”
蓝鲸城的新家里,高似道正在跟崔海娜一起看香江的老电影,《聊斋之陆判心经》,别问他为什么要看这个,问就是欣赏艺术作品,“老婆,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鬼魂既怕一生正气的好人,又怕作恶多端的恶人吗?”
“为什么?”崔海娜也知道这个设定,但她还真没想过其中的原因。
“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能给自己加持特殊的‘气’,好人就是正气,而坏人就是煞气,两种气息都是可以作为力量源泉的。”高似道开始给自己的妻子科普阴阳理论,相比于宗国的阴阳学说,涵国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太极”简直就是搞笑,什么太阳和大海……就好像这世界上没别的东西了一样。
“所以不管是行善还是为恶都可以获得力量?”崔海娜的力量是跟着自己的另一个老公得来的,她自己对这个懂得非常有限,“那岂不是这个世界上坏人要泛滥了?”
“坏人不是早就泛滥了么,而且行善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如果有一个人要欺骗你去杀人,是让你对好人下手容易呢,还是让你对坏人下手容易呢?”高似道循循善诱地反问道。
“当然是对坏人下手了。”一个未知的存在,如果指使别人去杀一个恶人,那么谁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一个正义的存在,遵从起对方的命令来会毫不犹豫。这一点在米尔格拉姆心理实验中早有证明,别说是有明显暗示的命令了,即便是不正义的、不人道的命令,人照样会去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