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恼,听她说茶凉,微微勾唇,“凉吗?”
“你自己试试。”沈络欢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很像受了委屈想要伺机报复的猫崽。
顾钰点点头,仰头含住盏中茶,少顷,在女子惊诧的目光下,俯身下去,直逼她的唇畔。
沈络欢“啊”一声,抬手推开他的脸,戒备地看着他。经这么一吓,反倒不打嗝了。
顾钰咽下那口茶汤,凸起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下,“凉的不喝,温热的也不喝,公主到底想喝什么?”
这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沈络欢颤着拳头低斥道:“你够了。”
再逗弄下去,恐怕要香消玉殒了,顾钰罕见的发了善心,脱下带着体温的狐裘大氅,拢住娇小的姑娘,又给她套上了筒靴,“乖,跟我回去。”
那语气就跟哄小媳妇似的,听得沈络欢头皮发麻。
这时,门外传来显钧伯担忧的声音,“公主,大都督?”
顾钰为沈络欢带上氅帽,遮住了姑娘的脸蛋,带着她走到门边,拉开门扉。
显钧伯忙走上前,上下打量被氅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公主,“公主可有恙?”
沈络欢忍着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显钧伯捋捋胡须,没再说下去。
顾钰淡淡颔首,也不避讳,揽着沈络欢的肩膀大步走向月亮门。
西厢檐廊前,徐辞野靠在廊柱上,目光落在顾钰的手上,微微拧眉,总感觉那只手有点碍眼。身侧的宁若冰唤了一声“徐将军”,拉回了他的思绪,“宁小姐有事?”
宁若冰柔和道:“徐将军的房舍有些潮湿,不如搬去公主住的屋子,那里面有地龙。”
徐辞野撩了撩眼皮,“这不合适。”
宁若冰笑道:“公主已走,没什么不合适的。”
徐辞野耸下肩,脚步懒散地走向自己的房舍。陡然,那间屋子里走出一匹小白马,吸引了徐辞野的注意。
显钧伯惊讶:“哪里来的马?”
门前的两名婢女低头不敢接话,怕家主责怪她们胆小不尽责,将马匹放进屋子。
像是意识到被主人遗忘,小白马不安地原地转圈,不停发出嘶鸣声。
府中仆人包围住它,想要将它制服。
是不是烈马,徐辞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匹通体纯白的矮马虽然认了主,但性子极烈,若是今日找不到主人,怕是要暴毙而亡了。
“咻!”
他吹出一记口哨,小白马扭头看他,随即又不安地原地嘶鸣。
徐辞野拨开人群,拽住缰绳,在小白马的抵抗中,踩住马磴,翻上马背,动作利落,几个回合就将小白马压制住了。
小白马安静后,徐辞野拍拍马头,“别怕,带你去找你的主人。”
云层被朝霞染红,黯淡的世间渐渐清亮,晨风徐徐,撩起男子垂膝的衣摆。
天明了。
小白马虽然个头小,但奔跑的速度如飞燕,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方的人马。
徐辞野望着黑压压的悍威军,其间有一抹娇俏身影,此时正坐在青葱马上,与顾钰同乘一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抬手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咻!”
前方的马匹们忽然乱了阵脚,将士们赶忙安抚马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徐辞野驱马奔到队伍前面,挡在了顾钰面前。
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了众人的眼睛,只有顾钰和徐辞野保持着对视,谁也没有被风沙影响。
徐辞野看向顾钰背后的小公主,试探地问道:“小殿下,过来认一认,是不是你的马匹?”
沈络欢探出头,眯着眼睛刚要开口,被顾钰捏了一下腿,沈络欢恨得牙痒痒,闭眼不讲话。
顾钰看着适才出了风头的徐辞野,眸中泛起不屑,抬起手放在唇边,还给对方一记口哨。
听见口哨声,小白马随即狂躁起来,尥起蹶子想要甩掉马背上的人。
徐辞野咬牙拉紧缰绳,手背青筋暴起,费力降住了小白马,可小白马刚消停,眼前突然闪现一抹刀光,待反应过来时,顾钰已经跃上小白马,坐在他身后,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徐辞野,本督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第19章 对她志在必得
脖颈上陡然多出一把刀,锋利的刀刃带来冰凉的触感,仿若一下子勒住了命脉。若换做寻常人可能会吓破胆子,可徐辞野毕竟身经百战,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火铳,抵在了顾钰的侧腰上。
顾钰将刀刃推进半寸,划破他的皮肤,“没上膛,如何伤我?”
对方刚要上膛,被顾钰用另一只手扣住手腕。
脖颈渗出血珠,顺着刀刃流淌在马背上,徐辞野无所谓地笑笑,都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修罗。
“死也要死个明白,大都督倒是说说,我觊觎你身边的哪个人了?”
顾钰见他坦荡从容,心下有些怀疑沈络欢那会儿讲的话,若徐辞野真的爱慕沈络欢,以他的为人,怎会让沈络欢来到辽阳,孤身试险呢。
□□的小白马经受不住两个男子的重量,开始不安地蹭着前蹄,顾钰这才收回刀,跨下马匹走回队伍,“小白。”
小白马听见主人的呼唤,尥起蹶子,将徐辞野甩了下去。
徐辞野顺势跳到枯草地上,戏谑地拍拍马面,“小没良心。”
小白马“噗”一声,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哒哒走远。
顾钰坐回马背上,斜睨身后的小姑娘,“下次再丢弃自己的马,要你哭到天亮。”
沈络欢有点懵,没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队伍继续前行,沈络欢摘掉氅帽,看向站在路边的徐辞野,有些过意不去,嘎巴嘴道:“保重。”
马蹄声阵阵,也不知路边的男子听见这句“保重”了么。
待人马回到总兵府,顾钰直接将沈络欢抱下马背,打横抱进内院。将士们互相对视,不懂大都督为何对公主这般...好。他们还记得不久前的雪崩,大都督带队前去救援被雪埋住的百姓,当从雪堆里挖出奄奄一息的宁若冰时,大都督可是看都没有多看,便吩咐身边的副官将人扛走。
内院廊檐下,沈络欢挣扎着跳到地上,退后一步,“我自己能走。”
顾钰瞥她一眼,大步走进正房,“跟上。”
沈络欢握握拳头,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我要见皇兄。”
一夜未眠,前半晌还要忙于公事,顾钰没精力假扮太子,“今晚上。”
沈络欢可不认为他是出于好心,大晚上逗留在总兵府,于自己而言准没好事,兴许还要受到他的骚扰,“我就要现在见。”
顾钰走到面盆架前,倒出热水,“过来。”
沈络欢走过去,被他捏住两只小手,按进水盆里,两人洗了一次手部的鸳鸯浴。
经香胰子一搓一揉,嫩白的小手浸染上皂角的清香。顾钰扯过帨巾,擦拭她手上的水珠。
沈络欢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弄不懂他为何时而狂躁,时而温柔。
净手后,顾钰吩咐仆人上菜。总兵府的早膳清汤寡水,除了稀粥就是馒头,外加几碟小菜,一点儿也没比营地丰盛。
两人坐在客堂内用膳,互不搭理。
沈络欢夹起腌制的萝卜条,搅合在白粥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我吃好了,能回去吗?”
“今晚住这。”
“...嗯?”
顾钰转眸看她,不给她装傻充愣的余地,“以后我住哪儿,你就住哪儿。”
沈络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气嘟嘟道:“我不住。”
顾钰抬手揩掉她嘴角的米粒,以尾指刮了一下她的下巴,“乖,别让我生气。”
沈欢络刚要反驳,竟见他将米粒送进嘴里,动作再自然不过,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粮食。
脸蛋不可抑制的泛起薄红,沈络欢低头拧着桌布,气得想撂挑子。
用膳后,顾钰拍拍她的后脑勺,“我有事要处理,你若无趣,就让大乔带你练武。我让人从蓟州总兵那里寻了一把短刀,很适合你。”
沈络欢娇气着呢,怎么可能没事找事去练武,还要听他安排,“我不想练武。”
“练习速记?”
“......”
沈络欢往榻上一歪,拢着大氅不再搭理他。
顾钰走到屏风后,换了一身劲黑戎装,拎着换下的衣衫走到榻前,随意丢在她身上,“什么也不想做,就去洗衣裳吧。”
一听这话,小公主来了火气,扯下氅帽,将衣衫丢在地上,“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
话落,一抹暗影压了下来,遮蔽了光亮。
顾钰栖身而上,压着她软软的娇躯,勾唇道:“不做老妈子,做我婆娘。”
沉香气息逼来,沈络欢立马捂住他的嘴,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偷袭,“粗鄙。”
男人长眸凝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掌心碰到湿濡柔软的东西,沈络欢赶忙松开手,放到榻上蹭了蹭,表现的极为反感。
顾钰盯着她水润的樱桃口,忍下了那股子冲动。要不是有要事在身,可能就不忍了。他对她志在必得,不容有半分差池。
男人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放在围子上,沙哑道:“等我回来。”
沈络欢哪知他心中所想,对他的背影拳打脚踢,气不过,还扯下围子上的衣衫,狠狠踩了几脚,“臭狗蛋,臭阉人,臭混球。”
解气后,她掐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廊道一角放着一对闲置的高跷,登时有了坏主意。
回到正房,她走到壁柜前,翻出一套顾钰的衣衫,揉成团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上,可哪知男人的衣衫太大,一件上襦就遮盖了臀部。
将衣带勒紧,又挽起袖口裤腿,才勉勉强强捯饬好自己。她走到铜镜前,细细打量,为自己挽起公子哥的发髻。
一瞬间,一个肤白俊俏的小公子呈现在铜镜里。
踩高跷,又称跷技、踏桥,是一种民俗,她小时候时常踩着高跷在御花园玩耍,有一次还差点跌在路过的顾钰身上。
绑好高跷,她放下裤腿,罩上氅帽,扶着围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口,顺着游廊来到地牢前。
大老远,看守的卫兵还以为大都督摔坏了腰,需要扶腰走路呢。
沈络欢来到两人面前,故意沉着嗓子“嗯嗯”两声,意思是自己要进去。
卫兵看出端倪,对视一眼,却还是放行了,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您慢点。”
“嗯!”沈络欢绷着小腿,晃晃悠悠走进地牢,轻车熟路地来到“太子”的牢房。
牢房内横躺着一个人,因光线黯淡,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身形。
沈络欢有点纳闷,今日为何只燃了一个壁灯?
“皇兄,欢儿来看你了,你感觉如何,可还咳嗽?”隔着牢门,她轻声问道。
背对牢门横躺在床上的人向后摆摆手,示意一切都好。
沈络欢稍微宽心,只听床上的人低声道:“欢儿可有听为兄的话,对顾钰好一点儿?”
沈络欢心虚地摸摸鼻尖,“欢儿讨厌他。”
床上的人似乎偷笑了下,又咳了咳嗓子,“欢儿需记得,只有顾钰才能解救我们兄妹,你要尽量顺着他。”
“嗯,”沈络欢瓮声瓮气地嘟囔,“皇兄上次已经说过了,我记着呢,皇兄的话,我都记着呢。”
“可你没有照办。”
“...我尽量。”
“好,总兵府眼线众多,欢儿快离开吧。”
沈络欢抓着木柱,用力地点点头,“皇兄要是觉得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要及时就医。”
“好。”
听到脚步声远去,床上的人缓缓坐起身,盘腿靠在墙壁上,微仰着头,嘴里叼着一根草。
这人不是大乔,还是谁?
走出地牢,沈络欢快速回到正房,坐在榻上,脱去高跷,揉了揉脚丫。
闲来无事,她走到书架前,从兵法中抽出一本药典,坐在书案前随意翻看,一味草药吸引了她的注意。
此药咀嚼后可引人酣睡,又不危及身体......
华灯初上,顾钰从军营回来,见稍间内燃着一盏灯,心中微动,一晃已有十年没人等他回府了。
他走进屋子,见稍间阖着隔扇,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并不是在等他,心下有些自嘲,抬手叩门,“我进去了。”
屋里没有回应的声音,他拉开隔扇,慢慢走了进去,见圆桌上摆满酒菜,不知那个小东西在打什么算盘。
听见动静,沈络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罕见地打起招呼,“你回来了。”
顾钰剑眉一挑,顺着她的话道:“嗯,提早回来了。”
往日不忙到二更时分,他是不会回到内院的。
沈络欢指指水盆,“去净手,然后用膳?”
“好。”
男人卸去繁重的公务,回归夜晚的生活,看起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两人围坐在圆桌前,沈络欢为他布菜,“我让厨役烧了几样你爱吃的菜,快尝尝味道。”
对于她忽然的热情,顾钰存了戒心,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在她碗里,“为我操劳一天,也累了吧,吃块肉补补身子。”
沈络欢心里一哼,夹起鱼肉送进口中,还耀武扬威地扬扬下巴,“你这人戒心真重。”
话落,手腕一紧,整个人被顾钰拽到跟前。
顾钰带着审视,笑问道:“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沈络欢忍着反感,问道:“那你高兴吗?”
顾钰掐住她的腰窝,重重摩挲,“比起高兴,我更想尽兴,公主能满足吗?”
第20章 你是我的。
只想尽兴?
对上男人暗示的眼眸,沈络欢那双杏仁眼毫无邪念,显然是没有听懂另一层含义。
对于她的反应,顾钰不但没有冷脸,还捏了捏她的鼻尖,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沈络欢今夜穿得特别严实,立领襦衣,外搭古朴的粗布褙子,看起来很像大乔的装扮,略一细思就知她是在防备谁。
顾钰淡淡一笑,浅色的眸子似蓄了万千星辰,璀璨潋滟,“明儿我让成衣匠来给你量下尺寸,定做几套衣裙。”
腰窝被一双大手蹂|躏,沈络欢忍着痒扭动,试图脱离他的桎梏,“哦。”
见她乖巧,顾钰放开她,执起筷箸,“一起用吧。”
沈络欢坐回绣墩,双手托腮,目光紧紧锁着桌上的松子鱼,心跳如鼓,“我吃过了。”
顾钰伸出筷箸,夹了一块松子鱼肉,送入口中,酥脆酸甜很下饭。
看着男人吃了整整一晚米饭,沈络欢暗自舒口气,底气也足了许多,“我叫人来收拾碗筷,你去沐浴休息吧。”
她估量着,等他泡浴时就该犯困了。
仆人端来一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