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深夜里,繁星璀璨,月色清幽。远处的高山显出了隐约的铅灰色轮廓,天际的暗云如同薄纱,肆意飘散。整个南水生产大队陷入了空旷的宁静里,只剩下绕村的河水在潺潺流动。
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村东头的姜家后院院坝里,忽然发出了女人催命般的尖嚎声——
“我不活啦!我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我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啊,现在就被祸害了呀!这可怎么得了啊?!快来人给我们做主啊!”
南水生产大队统共三十多户人家,百来口人,左邻右舍是打祖辈就认识。此时一听这喊声,大伙立马下床,披着带补丁的土布衣服,趿拉着布鞋,举着扁担菜刀直奔了过来。
祸害黄花大闺女?!这还了得?哪个背时的灾舅子干的!
众人乌泱泱地赶来,把姜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见那姜家的大娘赵香花正坐在后院院坝地上,边干嚎着,边不住地拍着腿,旁边的姜家大儿媳马丽芬,二儿媳鲁艳秋正在劝说着。
后院门所正对着的土坯房,正是姜家三女儿姜甜枣的屋子。此时,那屋子的陈旧木门正大开着,有眼尖的人往那屋子里一瞅,看见那木床上,竟然坐着两个人!
男的高高大大,低着头,背对着木门坐着,看不清模样。
而那女的,则面对着木门而坐,小脸白皙,清秀恬静,头发稍显凌乱,一双黑亮大眼低垂着,正是姜甜枣。
两人各自裹着一床棉被,众人望穿了眼,也看不清那棉被底下,他们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不过嗅着这模样,两人之间的奸·情味,就跟油滋滋的烤鸡味似地,根本掩盖不住。
生产大队队长吴富贵闻讯后,急冲冲跑了过来,那眉头皱得能夹死南方的蟑螂。
在他管辖的南水生产大队里,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要是不解决好,那他这大队队长就白干了!
看着地上那正在撒泼打滚的赵香花,吴富贵忙安慰道:“我说姜大婶子,你放心,我们马上揪住那王八羔子,先打个半死,再给你们家甜枣做主!”
说完之后,吴富贵撸起了袖子,准备举起扁担冲进屋里去,敲那龟孙一个头破血流。谁知这时,地上的姜家婆媳三人同时抬起头来,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气氛有点子尴尬。
到底是赵香花先开了口,话里的阴阳味格外重:“哎呦,吴队长啊,你还不知道吧,那里面坐着的,就是你们家清竹啊!”
吴清竹就是吴富贵的小儿子,是吴家的金宝贝疙瘩。
吴富贵终于懂了,姜家婆媳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看一只老王八的眼神。
他儿子是王八羔子,他不就是老王八吗?
吴富贵吃瓜吃到自己家,顿时怔住,忙喃喃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话说他家吴清竹,不仅模样长得好,还能写一手好文章,这十里八乡的闺女,都对他青睐有加,媒人更是踏破了门槛,他怎么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祸害人家闺女的事呢?
这时,姜家的大儿媳马丽芬长叹口气,解释道:“清竹兄弟不是经常帮我们家写信吗?今天刚好家里炖了鸡,我们就寻思着得感谢人家,所以就请清竹兄弟来家里吃吃鸡,顺便喝两盅酒。可是没想到,中途清竹兄弟喝得醉醺醺的,说是要去茅厕,结果去了好半天都没回来。我们赶紧往后院去看,这才发现,清竹兄弟钻进了我们家甜枣的被窝里去,两个人啥事都做了……吴队长,你可得为我们家甜枣做主啊!她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这清竹兄弟必须得娶了她呀,要不然,她就只能去投河上吊啦!”
这是七零年代,村里也没电视机,村民们白天参加完集体劳动,挣完工分之后,早早便歇下,生活平淡。所以就算是村东王二牛家的狗和村西佟东子家的猫打了一架,大伙都能绘声绘色地讨论三天三夜,更别说遇到这种事。
当下,村民们都沸腾了,纷纷想往前面挤,近距离探听八卦。可姜家后院门窄,挤不进这么多人。大伙儿开始拼命地扒墙头,姜家后院的土坯墙头上,“叮叮咚咚”地冒出了一颗颗脑袋,就跟地里的南瓜似地。
吴富贵作为南水生产大队的队长,众人对他向来是尊敬有加,哪里被众人这般围观过,当即那老脸红得像猴屁.股,只得忙对着赵香花,低声道:“大嫂子,有什么话,咱们先起来再说,先别吵吵。如果我们家清竹真做了对不起甜枣的事,我肯定会让他娶甜枣进门的,这你放心……”
闻言,赵香花眼里露出了抹计谋得逞后的精光。
可这光还没持续多久,此时,另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门外响了起来:“娶什么娶啊?这事还没弄清,怎么就娶了呢?我好端端一个儿子,跑到你们家喝醉了酒,你们不把他给送回来,反而把他塞自家闺女被窝里,这安的是什么黑心啊?你们家姜甜枣是肚子里有野种了,没人要了是吧?就赶着往我们家送?要不要脸啊!”
姜家土坯墙上扒拉着的一颗颗南瓜头齐刷刷往门口一瞅,大伙发现从后院门口进来个细长脸的中年女人,模样倒是干净端正,只是五官都太过锐利单薄,看着很不好相处。
这女人便是吴富贵的老婆,吴清竹的亲娘林梅娥。
林梅娥可是出名的心高气傲,认为自家小儿子各方面条件都是一顶一的好,要配他,那得是天上的仙女,退一万步,那至少也得是城里大官的女儿,所以接连拒绝了好多户殷实人家的求亲。
在林梅娥看来,这姜甜枣虽然模样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小脸白嫩,大眼忽闪,小腰细得一掐就断。可姜家其余人,都不是好相处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种家庭,给他儿子提鞋都不配,想让她同意姜甜枣进门,下辈子都别想!
平时赵香花看着林梅娥是大队队长媳妇,对她是极尽阿谀奉承,不过向来都是热脸贴上了冷屁gu,林梅娥从来理都不理,赵香花也是自讨没趣。
现如今,林梅娥都说出这种剜人心窝子的话了,赵香花也打定主意,干脆就撕破脸。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指着林梅娥的鼻子,咬牙道:“我不管,我们家甜枣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跟你儿子躺在一个被窝里,这全生产大队的人都看见了,你们吴家必须得负责!不然你们家也没脸!”
林梅娥冷笑:“全生产大队看见就看见了呗,反正我们家是儿子,就算是睡了你家闺女,那也是我们家儿子占便宜,不吃亏。你不服气啊?谁让你没本事,生个女儿呢,老话说得好,女儿啊,全是赔钱货!”
听这林梅娥话里话外,是怎么都不肯负责,还骂自己没本事,赵香花顿时火冒三丈:“林梅娥,你她娘嚼什么屎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赵香花尖叫一声,直接冲过去,跟林梅娥扭打起来。两人薅头发,扯衣服,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这打着打着,俩人竟冲入了猪圈里面,跌入了猪食泔水里。
两个女人打架薅头发,这可是能直接讨论到过年的大事!
围墙外第二圈的村民们更激动了,纷纷想要近距离观看,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姜家的土坯围墙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整个场景异常混乱。
陈大美被堆倒,新鞋子踩到了狗.屎,哭出了一脸鼻涕泡泡。
李光棍想趁乱摸了成寡妇,结果摸到了黄狗剩,顿时被打了个半死。
朱大胆好不容易趴到了围墙头,结果屁gu被身后刘三驴的菜刀给刺中,痛到嚎啕。
姜家养的那只大肥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姜家养的母鸡好不容易要下一个蛋,一听这动静,吓得又用力憋了回去。
吴富贵冲到猪圈里,想分开赵香花和林梅娥,可刚拉开赵香花,却被林梅娥给挖了脸。刚拦着林梅娥,却被赵香花给扯破了袖子。
吴富贵想哭,他这个大队队长,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在闹得天翻地覆之际,忽然,“吱呀”一声,姜家后院另一间房间的木门被打开。接着,一个相貌清俊的青年捂着头,皱着眉从里面出来,看着猪圈里的吴富贵和林梅娥,疑惑道:“爹,娘,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顿时,整个院子都安静了,架不打了,猪不抖了,鸡也下蛋了。
大伙全看着发话的那个人——吴清竹。
等下,如果吴清竹在这间房,那姜甜枣那间房里的男人是谁?
而这时,姜甜枣床上那男人缓缓转过头来——轮廓分明,眉目硬朗,眼眸清亮,长得是真好看。
大伙认了出来,这就是村里的下放户高宇杰。
高宇杰这人什么都好,只有一个缺点——脑子被人砸过,已经坏了。
“轰隆”一声,姜家的土坯墙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彻底倒塌。
在黄土飞扬中,大伙震惊了——姜甜枣居然和村头的二傻子睡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2分留言都有红包哦,下周统一发哈,谢谢小仙女们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