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知道公子是跟夫人闹了别扭。
夫人改嫁,公子心里不舒畅,公子性子执拗,一不小心便钻了牛角尖了。
阿满只得开口哄,好话说了一箩筐,楚晏还是绷着脸,不说话。
他不肯回去,除了是在闹别扭,还是因为屋子里那个笨姐姐。
他要是走了,那个笨姐姐再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是个有原则,做事有始有终的小男子汉,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把事情做到底。
但是,这个有原则,做事有始有终的小男子汉的肚子,却发出了一声十分响亮的叫声。
他当即捂住肚子,欲盖弥彰地想要让这声音原地消失。
但奈何他委实饿得久了,这一叫,就连绵不绝,经久不息。
他板着的小脸瞬间刷地一下红了个透。
阿满见此,忍不住笑了。
“公子,跟小的回去吧,你最喜欢吃的吃食都已经备上了。”
楚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像是在为难。
好饿怎么办?
最后,勉为其难地起身。
他就先回去吃一点东西,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娘亲,让娘亲来处理吧。
不然那个笨姐姐就算醒了,说不定还会再被别人卖一次。
阿满见楚晏终于肯松动了态度,当即上前,牵住他便往回领。
楚晏这次小短腿却迈得飞快,“快些。”
快些回去,也好快些搬救兵。
阿满不觉失笑,心道方才还不肯回去,现在就开始迫不及待了,终究还是孩子。
一大一小两主仆相携离开,这间屋子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而那头,周玉树和那丫鬟却正在疯狂寻找失踪的兰清荷。
两人都找得焦头烂额,却是无果。
因为着急,两人也都没想起来要去向曾氏和周盈儿通报这最新的情况,周盈儿母女还以为一切进展顺利,只等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可去验收成果呢。
这边,几乎是楚晏主仆刚离开,另一个男人便被一个小厮领着朝这边而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云子鹤。
方才,酒桌上,周大全因为自家儿子牵线搭桥失败,心中着急懊恼。
眼珠子一转,便把目光落在了云子鹤的身上。
云子鹤是商贾出身,这个身份,周大全心中暗暗鄙夷,打心底里瞧不上。
但他的银子和人脉,却让周大全眼馋。
他们真想到燕京城定居,少不得要做些买卖,若是能跟云子鹤打好关系,到时候接一接他的东风,一切岂不是顺风顺水?
于是,周大全便舔着脸,开始跟云子鹤搭话,还十分自来熟地跟他喝酒。
云子鹤却并不想跟周大全面子,方才他那难看的吃相让云子鹤瞧不上。
他轻飘飘地说了几句回绝的话,那意思就是,我跟你不熟,没兴趣跟你喝。
周大全被他那态度搞得甚是恼火,但为了自己的谋算,就只能强压下了。
他假装没听出弦外之音似的,硬是把酒杯往他面前怼,一副亲亲热热,要跟他喝上三百个回合的架势。
这么一番推搡,不知怎的,云子鹤的身上就泼了一身的酒水。
云子鹤望着自己半湿的衣裳,整张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酒桌上的气氛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兰振坤心中对周大全的行径也觉十分恼火,但他作为东道主,也不可能看到两个客人当场闹起来。
尤其是,云子鹤这个小舅子还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
他当即出来打圆场,云子鹤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冷嘲,但好歹没有当场发火。
罢了,今天外甥女和外甥女婿都在,他身为小舅舅,总不能太没风度,当场撒泼。
按照云子鹤的脾气,他就算不发火也待不下去了,定然直接找个借口就走了。
但兰振坤哪里会让他这么一副样子离开?
这不仅不是待客之道,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他兰家怎么着他了。
所以在云子鹤提出告辞之前,兰振坤飞快抢话,让小厮去取新衣裳,给云子鹤换上。
所以才有了云子鹤臭着脸被小厮领到此地更衣的这一出。
一路行来,他周身的气场都是冷的,那领路的小厮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一排厢房全是为客人休息和更衣准备的。
好巧不巧,那小厮直接就挑中了兰清荷所在的那一间。
而两人进去了之后,也都没发现这屋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新衣还没送来,这领路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表示自己去催一催衣裳,便告罪离开了。
云子鹤坐在屋中,越想,心里便越气。
那周大全算是个什么玩意儿,那张谄媚的嘴脸,现在想想都叫人反胃。
巴结了这个不成,转个背就能找到下一个,可真是一个都不落空,一个都不浪费。
云子鹤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这茶壶是空的。
这兰家怎么回事?这给客人休息更衣的厢房,竟然连杯茶水都不备?
云子鹤一时又是一阵气恼。
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叫他浑身都不舒坦,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他起身,解开腰带,把外衫解了,随手扔到了床上。
这身衣裳,他是不会再要的了。
中衣也被打湿了,他便又解开了中衣,半解半褪之间,忽的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
很轻微,似有还无。
云子鹤的动作顿了顿,侧耳去听,一切平静。
他蹙了蹙眉,只当自己听错了。
但是很快,另外一道更加清晰的嘤咛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云子鹤不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屋子不大,摆设十分简单,一眼就扫了个清楚,没有哪里可以藏女人。
只除了……
云子鹤俯身,把脑袋探向了床底,豁然间,跟一双懵懂迷糊的眼睛对上了。
云子鹤的面色一沉,伸手用力一拽,十分粗暴地把床底下的女人拽了出来。
“你是……”“谁”字还没说出口,就戛然而止。
这人,他认识。
只要他不瞎,就不会认错。
兰清荷身子软软的,脑袋沉沉的,整个人懵懵的,就这么坐在地上,茫然地抬头望着他。
半晌,才认出他来。
“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