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一行的行程定下了,兰清笳问宋十三,“师父,您要与我们一道去燕京吗?”
宋十三摆摆手,“不去,那劳什子地方又没有药材可采,我可不喜欢。”
兰清笳闻言顿时一阵失落。
宋十三见她那副失落神色,心里不觉有些感动。
还算这丫头有点良心。
但这股感动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听这丫头低声嘀咕,“我还没把毒术学得炉火纯青,若遇到危险还不能保证能完全自保呢,师父不在没人指点我怎么办呀?”
宋十三:……
敢情这丫头全都是为自己着想,舍不得他?根本不存在。
什么狗屁良心,都是假的!
宋十三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
兰清笳觉得自己嘀咕的声音很小,但自家师父却是耳聪目明,那些话,他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兰清笳看到他的那副反应,立马也回过神来,当即扯唇,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师父您不在,徒儿会想您的!您就跟徒儿一块去吧。”
宋十三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只回给她一个后脑勺。
兰清笳舔着脸凑上去,继续说软话哄着老人家,希望老人家能回心转意。
她方才不小心嘀咕出来的的确是真心话,但也不代表着她对师父完全没有真心啊。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就算师父待她严苛,但她也的的确确学到了很多。
这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小老头,自己对他自然也相处出了感情。
骤然分别,的确有些不舍,如果可以,当然是希望他能跟着一道同行。
然而,这老头儿是个小气的老头儿,心眼跟那针鼻似的,忒记仇。
他认定了自己是别有用心,饶是自己说尽了好话,他都不为所动。
唉,她真的,太难了。
就在兰清笳一阵丧气的时候,宋瑾南从旁轻声插了一句,“爷爷,我想去燕京看看,您能陪我一块去吗?”
宋十三的神色一下就顿了顿,原本任凭兰清笳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松动一下的态度,一下就软了下来。
“你当真想去?”
宋瑾南双眸澄澈,盛满认真,却又异常坚定。
“嗯,我想去,我也想爷爷与我一道去。”
宋十三抚了抚须,瞥了兰清笳一眼,没有立马答应,只含糊道:“我想想吧。”
他虽然说是想想,也没给出确定的回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多半是同意了。
宋瑾南露出浅浅的笑,兰清笳却觉得有些心塞。
自己在这儿废了半天的功夫,花了老鼻子的劲儿都没撬动这颗又臭又硬的臭石头,宋瑾南那小子一句话就成事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最后,宋十三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一道入京。
兰清笳知道,这全都是因为宋瑾南的那一句话。
不得不说,老头子对宋瑾南这个孙儿委实是十分纵容。
只要不涉及医术上的专业问题,凡是生活上的一应要求,只要宋瑾南提出来,他就无有不应的。
大家都瞅准了这一点,若是想要做什么又不敢提,便总是怂恿小师弟开口。
结果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这是老头儿意外所得的亲孙儿,他宠些自然无可厚非。
更何况,宋瑾南还那么聪明有悟性,宋十三讲过的东西,只要讲了一遍,他必然能牢牢记住,可谓一点就通,悟性十足。
他不仅仅是宋十三血脉上的延续,更能成为他衣钵的传承。
对这样一个人,宋十三当然另眼相待。
只是……
兰清笳看了宋瑾南一眼,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总觉得他的心思太深,像是别有所图。
只是,这样的想法更多的来源于直觉,要说证据,也只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某个眼神,某个神态,某些话语罢了。
那些根本算不上证据。
她知道,这种无端的猜测若是宣之于口,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所以她的这个猜测一直都揣在心里,谁也没说。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若不然,她实在难以想象,师父知道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孙儿实际上别有所图之后,究竟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察觉到兰清笳的视线,宋瑾南抬眸看来,双眸一派干净澄澈,像是五月的天空,没有半丝杂质。
他弯唇,朝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兰清笳也敛起情绪,回以一笑。
元宵节很快就到了。
原本该是开心热闹的节日,但因为明日他们便要离开,今夜的这顿团圆饭平白就蒙上了一层离别的愁绪。
林檀香撑起笑脸,不住地给他们夹菜,又连声嘱咐他们路上小心,记得添衣,莫要着凉,每顿都得吃好睡好云云。
这一番话听来有些琐碎絮叨,但他们都耐心听着,一一应下。
每一个母亲,面对即将远行的儿女,大概都会这样吧。
以往秦彧的话一直都不多,今夜他也忍不住开口多说了几句。
饭罢,两父子又夜谈了许久才各自歇下。
兰清笳知道,他们的情况特殊,若非有非常情况,这辈子都不会轻易回燕京,更不可能久住。
之后也只能是他们做儿女的多来此地看望他们。
兰清笳窝进秦淮的怀里,低声安抚,“不要难过,我们下次再来看他们便是,反正你整日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
什么叫整日无所事事,这话听着,怎么就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秦淮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原本还压在心头有些发沉的情绪也被搅散了。
次日一早,一行人早早起身,用过早膳,套上马车,装好行李,便准备出发了。
秦淮和兰清笳朝秦彧和林檀香齐齐行礼,“爹,娘,孩儿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林檀香红着眼点头,秦彧板着脸,一派严肃。
“好了,去吧,我们一切都好,不用多操心。”
秦淮扶着兰清笳,上了马车。
再多的不舍,也总有要分别的时候。
更何况,这也并非什么生离死别,太过忸怩,反而平添伤感,也显得过分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