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觉得,今日的生辰宴再怎么糟糕,也就只能糟糕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再有更加糟糕的事发生了。
然而,现实却总是比想象更精彩。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名内侍匆匆赶到昭阳宫,一副火烧眉毛的着急模样。
淳文帝本想进内殿去看望苏贵妃,但想到自己方才不小心碰了那个香囊,就算现在他已经把香囊扔掉了,但他却依旧觉得手上残留了那香囊的味道。
当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便是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小细节都会为对方细心地考虑。
淳文帝所有的耐心细心与关心,全都花在了苏贵妃的身上。
生怕自己身上带着残留的味道会加剧苏贵妃的病症,淳文帝便没有再入内探望,而是决定先回去沐浴更衣之后再来看她。
段则远这个年纪,也不便在昭阳宫多留,他便只去看了苏贵妃一眼,便走了出来,打算与淳文帝一道离开。
淳文帝正坐在主位上阖眼小憩,也是在等着段则远,那个急吼吼的内侍,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淳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常安福见他神色,便悄然往一侧挪去,那内侍急忙凑上前,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淳文帝今日心情本就不快,刚阖眼养了一会儿神,耳边就听得那么一番叽里呱啦的窃窃私语,淳文帝的心情顿时笼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
他睁开了眼,面带不悦地沉声开口,“你们在那儿嘀嘀咕咕些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常安福和那内侍当即就跪到了淳文帝的面前,两人俱是一副面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常安福小心翼翼地请罪,“奴才该死,只是,奴才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是关于齐王殿下的……”
他说到这儿,像是十分迟疑,一时之间不敢说了。
而段则远也恰好这个时候从内殿中走出来,也刚好听到了常安福的这话,他的心中顿时闪过一抹困惑。
关于他的?他能有什么事?
淳文帝怒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常安福把头埋得更低,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方才宫外传来一个消息说,说大佛寺中,齐王殿下为贵妃娘娘塑的金身佛像突然倒塌了……”
淳文帝和段则远闻言,面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段则远,他不仅面色骤变,心里也是重重一个咯噔。
母妃的金身佛像竟在母妃生辰之日倒了!这俨然是一个十分不吉利的象征。
而且所有人都认为那佛像是他为母妃打造的生辰贺礼,现在它倒了,自己首当其冲就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可好端端的,一尊金身佛像为什么会突然倒了?
而且好巧不巧,还正好倒在了母妃生辰的这一天。
此时此刻,段则远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难道,那钱富贵果然是有问题?
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他觉得,或许这件事比他所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他忍不住疾声追问,“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伤到人?”
难道是砸死了人?
常安福回话道:“的确是砸到了一些人,但索性没有出人命,受的也都是轻伤。”
段则远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情况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这口气还是松得有些太早了。
常安福的话还没完,他紧接着回禀的话,瞬间就让段则远有种两眼一发黑的感觉。
“只是……那倒塌的佛像并非全是金身的,其腹内所填充的,尽是沙石……”
段则远:!!!
他骤然觉得天灵盖一阵发麻,整个人脑袋都是发昏的。
再看淳文帝,他原本就黑的脸色,已然黑成了锅底了。
段则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接脱口而出,“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常安福也很是叫苦不迭。
这个消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而且还递到了他的面前,只能由他来回禀,他也是捏了一把汗啊。
不仅段则远不相信,常安福也不相信。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那个内侍,“李宏达,这个消息乃是你传来的,你当着皇上和齐王的面从头到尾解释清楚,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那名唤作李宏达的太监也是吓得不轻,他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开口。
“回,回皇上,回殿下,此,此事乃是京兆府尹吴大人亲自入宫回禀的,说,说是有百姓报官报到了京兆府,吴大人亲自去看过,确保事实的确如此,奴才将此事听得一清二楚,绝对没有传错话,请皇上明鉴!”
淳文帝再次听到了京兆府尹这个名字。
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大案,先是周浩成买通假神医意欲欺瞒安家人,最后又对那名假神医买凶杀人,此案其实不算大,但因为涉案者是周皇后的亲侄子,淳文帝便多上心了几分。
紧接着,便是江文滨杀人抛尸和找代笔之案,这件事还是淳文帝亲自过问判决的。
这两个案子的经办人,都是京兆府尹,淳文帝甚至对这位小小四品官产生了一些好印象,觉得他可堪大用,下次便可以挪动挪动。
这次,是淳文帝第三次听说此人。
但与此前的两次相比,这次淳文帝对他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言了。
因为这次他回禀的这桩案子,对淳文帝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事。
对段则远来说,就更是宛若五雷轰顶般的巨大打击了。
淳文帝脸黑如墨,他转头,目光沉沉地望向段则远。
京兆府尹都亲自入宫禀报此事了,想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然,料他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
但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淳文帝的脸才会这么黑。
他看着段则远,沉声发问,“远儿,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用沙子来填充佛像,这就是你对你母妃的孝心吗?”
因为对段则远的偏爱,淳文帝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几乎没有过黑脸的时候。
但现在,他却是真真正正地对段则远发了怒。
即便他没有高声咆哮,但他周身的那股低气压,已然说明了他此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