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本官既然发现了这么一出性质恶劣的案件,就必然会将其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查清楚,绝对不会有半点偏私之举。
这场堂审,众人都可旁听,若是本官故意粉饰太平,诸位也都可以提出。
现在,请诸位稍安勿躁,保持安静,让本官好好审理。
若是诸位太过激动,或是屡劝不听,那本官也便只能也治你们一个藐视公堂之罪,以儆效尤了。”
一番恩威并施的训诫,那些义愤填膺的考生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们见吴天佑的态度的确公正,目前也没有什么偏私之举,便对他生出几分信任,只静观审讯,不敢再闹。
吴天佑冲着这些考生们发了一通威,见他们果然听话了,心中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这个京兆府尹还是有几分威严。
围观的考生对吴天佑满怀期望,堂上的那些考生,却是一个个都吓破了胆,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哭得身子都一抖一抖的,那模样,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对此,吴天佑没有半点同情,围观的考生也没有半点同情。
既然早知如此,当初他们又何必要铤而走险,要走这么一条投机取巧的路?
若他们买到的是真的考题,若这次不是刚好被捅出来了,那这就是一出十分骇人的科举舞弊案。
他们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达成了目的,那对于那些兢兢业业努力备考的考生来说,又岂非太不公平?
现在他们后悔了,却已经晚了。
吴天佑大喝一声,“公堂之上,不可失仪,若有失仪者,拖下去打五大板,以儆效尤!”
方才可是真的有一位考生挨了五大板的。
五大板虽然不会让人伤筋动骨,但也疼啊!
当即,那些个抽泣的考生,一下就止住了哭声。
就算是想哭,也只能默默地把眼泪憋回去,或是只敢无声地哭。
威慑住了堂下之人之后,吴天佑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当铺的管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这些考生固然有错,但是,这个当铺的东家,更是胆大包天!
不管考题是真是假,他们竟然敢拿这东西向考生兜售,还收取这么巨额的费用,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吴天佑再次把惊堂木重重一拍。
“裕恒享当铺的管事何在?”
裕恒享当铺,便是这间当铺的名号。
那钱管事身子一抖,声音都带着颤音。
“小,小的钱有财,拜,拜见大人!”
钱有财,从名到姓都透着一股财迷劲儿。
吴天佑沉呵出声,“方才诸位考生供述之事,你可认罪?
那份考题,是不是从你们这里流出去的?是谁给你这天大的狗胆,敢做这样的勾当?”
钱有财以往是很能扛得住事的,但再扛得住事,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啊。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大人饶命,小,小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其实小的什么都,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
吴天佑可不相信。
他既是当铺的管事,又被和这些考生一起带来,就不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更何况,方才那些考生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这位管事便是经手人。
吴天佑直接追问重点,“听命行事?听谁的命行事?你的东家是谁?”
钱有财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吴天佑见此,也不多废话,只冷笑一声,“来人,把他拖下去,先打十大板。
若是十大板还不肯说,那就二十大板!”
对那些秀才考生,吴天佑还能有两分客气,只打五板子。
但对这么一个管事,吴天佑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一顿板子打下去,保准他再硬的嘴也能撬开。
钱有财果然立马就被吓住了,他当即就哭喊着开口,“大人,不是小的不肯说,而,而是,而是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小的东家每次来,都遮着脸,从不露出真容,小的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
段则远从不在当铺露面,这个跟钱有财接触的人,是裴俢文。
而裴俢文每次来,也都不露出真容。
钱有财是个有能力的管事,能做一笔好账,裴俢文需要这样的帮手,彼此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太过隐秘的讯息,裴俢文也不会告诉他。
少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裴俢文,裴家,也就多一分安全。
他方才支吾地没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管事,竟然不知道自己东家是谁,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
钱有财急得额上冒汗,连连解释,“大人,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小的在东家手底下当了好几年的差,但却是真的从没有见过他!大人,小的是真的没必要撒谎啊!”
吴天佑的神色晦暗不明,对于他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信了几分。
钱有财只能又豁出去,把自己知道的当铺里的猫腻都和盘托出。
钱有财不知道裴俢文的身份,但他既然是当铺的管事,那当铺里的猫腻自然也就瞒不住他。
譬如当进来真品,赎回去的就成了赝品,这么一倒手,当铺就能净赚一笔。
而这些,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钱有财知道这就是这家当铺存在的意义,而他对此也从来不会多问多说,只做自己该做的。
至于裴俢文的身份,钱有财也不敢去猜测,他只知道,这位多半是朝堂上的大人物。
兴许,他的背后还有其他大人物,他也不是最大的那位,但这都不是钱有财能随便臆测的。
现在,钱有财把这些全都抖了出来,堂下众人听罢,俱是目瞪口呆,再次发出一声声哗然。
这,这不就是在行贿受贿吗?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让人轻易抓不到把柄罢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法子,的确是天衣无缝。
吴天佑都被怔住了。
钱有财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继续道:“大人,您应当也听出来了,这当铺实际上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当铺,它就是别人给小的东家敛财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小的东家自然要把身份藏得死死的,小的就只是一个管事罢了,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东家的身份?
大人,小的说的真的是实话,请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