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文帝看向周皇后,目光微带审视。
周皇后会这么说,在淳文帝看来就是场面话。
她听到苏贵妃的提议,应当会满心高兴才对。
毕竟,苏贵妃的提议,可以让段则行坐收渔利,不战而胜,这难道不是周皇后最希望看到的吗?
现在她这么说,也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难道周皇后还会反对齐王被遣送封地?
淳文帝根本不相信。
淳文帝直接开口,“那皇后的意思是,齐王不该去封地?”
周皇后的神色顿了顿,这才开口。
“齐王究竟该不该去封地,是皇上说了算,臣妾岂敢置喙?
臣妾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来思考问题。
身为一个母亲,骤然要跟自己的孩子分开,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心痛与不舍之事。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这个时候母子分离,心中不舍只怕更深。”
周皇后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好像要母子分离的是她自己似的。
淳文帝见此,心中都不禁生出了几分怀疑,怀疑自己方才小人之心,误会了周皇后。
难道她当真变了心性,竟然会破天荒地反对齐王就藩?
淳文帝还是觉得,周皇后这是嘴上功夫。
现在把话说得漂亮些,对她并没有任何坏处,反而会给她自己挣到一些好名声罢了。
段则远听了周皇后的话,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当即急急开口,“母妃,就算您有心让儿臣到封地就藩,也不必这么急于一时吧,好歹,让儿臣能在京中把这个年关过了,也在母妃的跟前再好好尽尽孝。”
苏贵妃看着段则远,眼中也流露出了不舍之意。
她何尝又是真的要把自己儿子往外推?
她做出这般选择,也不过是为了保他,是无奈之举罢了。
苏贵妃抿着唇,没有松口。
他的这个请求,不该由她来说,应该交给淳文帝来决定。
段则远见苏贵妃这副坚决之态,心中又不由生出几分恼意。
他只能转而看向淳文帝,满脸希冀与哀求地望着他。
“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只希望您能网开一面,让儿臣能陪母妃过完这个春节,待年关一过,父皇想让儿臣到哪里就藩,儿臣就到哪里就藩,绝对不会有半分违逆!
求求父皇,就给儿臣最后这点尽孝的机会吧!”
说完,他就再次朝着淳文帝,咚咚地磕起了头,那声音听起来便十分响亮,可见其用力程度。
苏贵妃听到他的磕头声,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忍。
但是,她却强忍着半句话都没有说。
他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自己舍不得他现在受这点惩罚,之后,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经受更多更重的惩罚。
淳文帝的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动容之色。
以往,他对段则远是半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
现在,他对段则远的疼爱也在几个儿子中也依旧是最深的,但是,与之相伴的,却是同等的失望。
所以,面对他现在这番磕头请求,淳文帝也依旧能保持冷静姿态。
他望着段则远,沉声开口。
“此前朕向你责问的那些事,你肯认错了吗?”
段则远磕头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当然不想承认,但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还能继续咬死不认吗?
他继续咬死不认,只怕父皇当场就能将他遣送到封地去,而且,说不定还会给他挑选一个条件艰苦荒凉的封地。
到那时候他再认错,只怕就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他先认了错,或许还能努力争取,先将就藩之事往年后缓一缓。
只要事情尚未彻底落定,只要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现在必须要给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
经过短短两息的思虑,段则远就做了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做得十分艰难,段则远还是不得不做出这个抉择。
他更加用力地朝淳文帝磕了三个头,最后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充满懊悔的声音传来。
“儿臣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此前儿臣还心存侥幸,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儿臣实在罪该万死!
现在儿臣已然知错,请父皇降罪责罚!不论父皇如何降罪,儿臣都绝无半句怨言!”
淳文帝听了他的认罪,面上一阵晦暗不明。
迟来的认错,终究让淳文帝心中生出了嫌隙与隔阂。
他不是一开始就认错,而是到了现在,到了这个不得不低头的时候才认错,淳文帝很难不怀疑他认错的真正态度和决心。
而且,段则远真的承认了这件事,也意味着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全都出自他之手。
真正听他亲口承认,淳文帝依旧难以压住心中怒火,对这个儿子,也再次生出了深深的失望。
他开始反思自己,此前对这个儿子的偏爱,是不是真的出了错?
因为自己的偏爱,所以才养大了他的胃口,养大了他的胆子,让他胆敢这般大胆地践踏自己这个父皇的原则和底线。
苏贵妃看着这一幕,没有开口询问,不用多问,苏贵妃就能确定,段则远势必是犯了大错。
她没问,也没有开口求情。
犯了错就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倒是周皇后,又忍不住开口。
“齐王这是怎么了?”
淳文帝深觉周皇后这是在趁机对齐王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淳文帝自己固然是对段则远有了不满,但却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公然看笑话。
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周皇后,淳文帝的天平一下就又倾斜了。
淳文帝当即对周皇后露出不悦之色。
“这是朕与齐王之事,皇后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周皇后的神色微僵,最后只能讪讪闭了嘴。
淳文帝看向段则远,眸光深沉,带着一股沉沉的威压。
当着苏贵妃的面,淳文帝才忍住了要说重话的冲动。
他没有多说旁的,只道:“既然你对你母妃有这般孝心,那便年后再去就藩吧。在此之前,好好陪陪你母妃。”
段则远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居多,还是失望愤懑居多。
父皇真的让他去就藩了。
他既然说出了这话,就说明了他是真的做了这个决定,绝非戏言。
由此可见,父皇对他,是真的彻底失望,也彻底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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