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璐茜闻言,当即就朝天翻了个白眼。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没点数吗?那些水匪杀人都杀红眼了,咱们这边的人手明显不足,你是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认为他们是被我们打跑的?”
顾成钰被她噎住,再次说不上话来。
容君回听到这些话,面上当即变得一片阴沉晦暗。
他深深地望向安若竹,沉声开口,“阿竹,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来接你。”
若是他提早出发,或许就能刚好对他们施以援手。
安若竹摆摆手,“你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而且,我也没告诉你我出发的时间,你也只能预估我到达的时间,这怎么能说得准?你已经算是救过我们一回了。”
安若竹一摆手之下,不小心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处,当即疼得轻嘶了一声。
容君回见了,眉头当即又蹙了起来,面色也随之一紧。
“你受伤了?”
安若竹笑得一脸轻松,“没事,就是一点小伤罢了。”
容君回紧紧地抿着唇,一时没说话,只是他的面上的神色更沉了几分。
这时,最先朝他们喊话的那名粗犷汉子开口,“竟有水匪敢在我漕帮的地盘上行凶作恶?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可抓到了活口?有没有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什么物证?”
顾成钰现在还在生气,一时之间有些不想开口。
但是不需要他开口,杭璐茜十分热情地充当了发言人。
“没有抓到活口,但我们找到了一块令牌,那块令牌上面画着一个骷颅头的标志。
我们没人认得这个令牌,你们见多识广,可认识?”
听了杭璐茜的描述,对面漕帮的众人面上当即露出了一阵异样之色。
见此情形,杭璐茜便猜到了,他们定然是知道这群水匪的。
她心急地连忙追问,“你们听过这群水匪对不对?”
那粗犷汉子点头,“没错,如果他们的身上当真有骷颅头的令牌标志的话,那这群水匪,应当是玄帮的人。”
顿了顿,他又蹙眉,露出了疑惑纳闷儿的神情。
“但是,据我所知,玄帮素来都秉持着只劫财不杀人的行事标准,这次他们却对你们大开杀戒,实在是有违玄帮的行事准则。
你们确定当真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骷颅头的令牌?没有弄错吗?”
段则行冷声开口,“没有弄错。”
原本段则行就怀疑那些水匪是玄帮的人,现在,又从漕帮的口中听到了与之相契合的答案,心中便彻底笃定了那个猜测。
那些,就是玄帮的人。
听了那汉子的这番话,昭亮面上又露出了一副羞窘又略带难堪的神色。
他鼓足勇气,主动开口,将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因为我先动手,杀了他们的一个弟兄,他们才……”
漕帮之人闻言,面上这才露出了了然之色。
昭亮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心中依旧一片愧疚。
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自己没有冲动行事,就不会害得那么多侍卫白白丧命。
就在这时,段则行再次开口,声音沉冷,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说:“你没有必要这般自责,不管那些水匪最初究竟有没有动过杀人的想法,他们本身是水匪,那就该死。
不管他们的行事准则听起来有多么高尚,多么出淤泥而不染,他们既然当了水匪,所行便皆是不义之举。
你动手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乃正义之举。
那些侍卫和船工的死,也是他们的责任,与你无关,你没必要把这些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段则行的话字字铿锵,昭亮闻言,当即忍不住抬头看向段则行,眼神定定的。
段则行也回望着昭亮,目光坚定而包容,他的这番态度,明晃晃地告诉着昭亮,他说的这番话,都是发自真心,并不是为了宽慰他才说出来的。
他没有做错。
真正该被谴责的,是那群水匪。
昭亮顿时觉得,原本压在心头的那股沉甸甸的负罪感轰然减轻,原本笼着一片阴霾的内心,也瞬间由阴转晴,整个人都霎时豁然开朗起来了。
昭亮觉得自己的眼眶似是有瞬间的湿润,整颗心也都瞬间变得热乎乎的。
他努力地深吸气,将眼眶的热意压下,只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段则行。
昭明和昭天见此,心中也不觉生出几分触动,同时,心头又不禁多了几分懊悔。
他们心中对昭亮虽然是疼爱和担忧居多,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却只是一味地指责他,指责他太过鲁莽,太过冲动行事,希望他日后能够把毛躁的性格改掉,能够变得沉稳内敛些。
他们都太过想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到昭亮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自责和负罪感。
他们自以为自己教训他是为他好,但却用错了方法,没有考虑到这样做会给他的心理带来怎样的重压。
现在,看到他因为段则行的话骤然流泻出来的真实情绪,他们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心中也是一阵懊悔自责,同时又忍不住感到庆幸和感激,感激段则行主动站在昭亮这一边,为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昭明和昭天心中都生出了感慨,还多了几分反思,反思自己究竟有没有学会怎样当一个兄长。
日后,他们又该如何改进。
因为段则行的一番话,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容君回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段则行。
此刻,容君回对段则行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他更加坚定,此人绝非寻常侍卫。
他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和气场,并非寻常侍卫身上所有的。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许是此人方才对他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此刻,容君回对他,也生出了一股莫名但却清晰的排斥。
有些人,只见了一面就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同样的,有些人,只见了一面,就能知道,他们彼此注定不是一路人。
容君回对段则行,便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即便他连对方是谁,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但容君回就是十分清晰地生出了这个念头,他们注定当不了朋友。
不仅当不了朋友,甚至,十分有可能,会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