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把生理性别(sex)和社会性别(gender)混淆。自从玛丽·亚伯兰(mary abram)修女在法语课上教我们桌子(法语:la table)是阴性的,我就一直半信半疑。我什么,她却无法说明原因。她试着说服我语言是没有逻辑的,或者说某些惯用语不能用逻辑来解释。反正桌子就是阴性的,没有道理可言,过去总是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语言中有很多规则永远无从知晓或难以解释,只能说习惯使然。还是这位亚伯兰修女,有次竟然说,她倒要看看谁敢跟她说“my most favoritest thing”是错的。桌子的性别也许不会变,但性别的含义却会变,就像亚伯兰修女,某天竟会舍弃取自《旧约》的名字,脱掉修女服,逃离修道院,变身性感辣妹,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
大三时,我修了“文学中的女性”这门课程,授课老师是女性研究的先驱伊莱恩·肖沃尔特(elaine sholter)。那是一个思想争鸣的时代。新发明了对女士的尊称“ms.”一词,女权主义者格洛丽亚·斯坦能(gloria steinem)刚创办了《ms.》杂志,作家诺曼·梅勒(norman mailer)在市政厅与女权主义者展开论战。但是,对我来说,女权主义是一个新概念,我以为它等同于穿长裤、讨厌老妈和怨恨男人。课上,我们读了影响深远的(seminal)女性作品:《黄色墙纸》(the yellowallpaper)、《一间自己的房间》(a room of one’s o)、《向伯利恒跋涉》(slouching tords bethlehem)我们讨论的话题之一就是性别歧视语言。“女作家”(man iter)这个称呼算不算是一种侮辱呢?难道没有一点“女司机”(man driver)的意味吗?
本文出处:《逗号女王的自白:编辑的自我修养》,[美]玛丽·诺里斯(mary norris)著,安芳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20年8月版。
在那个年代,女人什么工作都能做,可以当厨师、宇航员、最高法院法官等,传统的女性职业词汇(如“hostess”“itress”“usherette”)已逐渐被淘汰。福勒在编写词典时,正值女性争取投票权(men’s suffrage)之初(他应该更喜欢“female suffrage”一词),他心怀善意地认为,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职场,从事传统的男性职业,对“女性头衔”的需求也会增加。但事实并非如此。从维多利亚时代起就有的“authoress”(女作家)一词从来都不受欢迎,听起来有种屈尊俯就的感觉。就我所知,没有哪个女诗人愿意被称作“poetess”(也不想被称为“female poet”)。在英语中,阴性后缀有点矮人一截的意味,仿佛在说:“这位小妇人偶尔也写写诗。”
出人意料的是,如今“ms.”已被普遍公认(连《ms.》杂志也还在发行),而“actress”(女演员)和“comedienne”(女喜剧演员)则很大程度上被纳入没有曲折变化的“actor”和“comedian”。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改用了新的中性化职位描述。当男性开始在飞机上端茶倒水时,“flight attendant”(空乘,空服员)就取代了“sterdess”(空姐);餐厅里现在用“servers”称呼服务员;送信的邮差叫“postal carriers”。爱尔兰人戴维·马什(david marsh)是《卫报》(guardian)的惯用法专家,他提出凡是需要区分性别的场合,“用‘male’和‘female’就足够了”,并以格莱美奖项“国际最佳女歌手”(best inteational female artist)为例。但是就连该用哪个形容词都莫衷一是。在某些场合中,一些女性被称为“female”会大为恼火,因为这个词似乎只关注生殖系统,让女性觉得自己像一只鸡,只有大腿和胸脯有价值。
我听过人们说“lady doctor”(女医生)和“lady dentist”(女牙医),把贵族称谓和自然性别加在职业之上,很奇怪。至于男性,有“gentleman farmer”(乡绅)的说法,意思是既有钱财又有土地[“lady farmer”(女乡绅)就没有这种含义了,倒是可以说“lady rancher”(女农场主)]。“male nurse”(男护士)、“male stripper”(脱衣舞男)和“male prostitute”(男妓)全都是转变了性别的词汇,表明男性正进入以女性为主的职业领域。一般来说,在英语中不必在职业前加上性别,那样常常会得罪人。除了少数由生理决定的职业外,如“t nurse”(奶妈)、“midfe”(接生婆)和“madam”(鸨母),为什么要加上性别呢?一些有阴性词尾的英语单词经久不衰,既有力又实用,如源自希腊语的“heroine”(女主角,女主人公)和源自拉丁语的“dominatrix”(女施虐狂)。
电影《将军的女儿》剧照。
如果亚伯兰修女当年引用了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与艾伦·霍奇(alan hodge)在《肩负读者》(the reader over your shoulder)一书中关于性别的论述,也许能给自己和学生省下不少麻烦:“英语……在结构上具有某些特殊的优势。首先,鲜有曲折变化,也没有性属之分。罗曼语族与日耳曼语族没有机会简化到同等的程度,仍然保留着性属和曲折变化。它们都是从原始时期遗留下来的词缀,所有概念的性属,如树木、疾病、烹饪用具,都要从宗教习俗或禁忌的角度加以考量。”
格雷夫斯进而又写了一段话,要是 1969 年亚伯兰修女说过,也许会让我的求学之路少些焦虑:“性属没有逻辑可言,有时用来表示实际的生理性别差异,例如le garçon(男孩)、la femme(女人);有时用来美化词汇,例如 la masculinité(男子气概)、le féminisme(女权主义)、le festin(盛宴), la fête(节日)。”注意:“masculinity”(男子气)是阴性的,而“feminism”(女权主义)是阳性的。
我向来没有猜对外语中名词性属的天分,几乎总是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