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将所有可见地图雏形、路径,深印心中。
然后收束目光和心神,不再贪多眺望。紧紧闭目,意识中缭动离开的念头。
须臾,恍惚。
未过多久,一切压迫感消逝,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陈浮生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已经回到阴森寂静的囚房内。
“走,先出了这一间浮屠塔囚房再说。”
陈浮生提剑前行,哮天犬抱着卦幡赶紧跟上。
囚房的栏栅门户已经腐朽,也无封锁。主仆二人毫无阻碍地穿过,踏进浓雾缭绕的黑暗。
依然是之前坠落而来的冰寒感觉。
眼前的景象再次斑驳,逐渐清晰展开。
又是一间更大,更广阔的“囚房”。
哮天犬定晴一望,顿时惊得毫毛倒竖,摆开架式。
在这间广阔得仿佛皇宫大殿般的“囚房”里,四周墙壁远不可及,大得令人咂舌。地面腥秽污脏,布满奇形怪状的骸骨。
有的骸骨倒卧如小山,如牛如蟒,诡异无比。而有的骸骨却像是巨人,四肢俱全,散落一地。
除此周围遍布的腐朽骸骨,另有一蓬又一蓬弥漫笼罩的“阴魂”,仿佛苍蝇一样肆虐穿梭。
数之不尽的阴魂在争夺着霸占骸骨的地位,扑面而来的辱骂、诅咒、尖叫、愤恨等杂音,令人头皮发麻,惊心动魄。
陈浮生和哮天犬一经现身,离得近的阴魂顿时察觉。
轰~~
仿佛炸窝!
数百上千的阴魂呼啸而至,浓烈腥秽纵横交错,如同千军万马,挟带沙场煞气奔腾而袭。
陈浮生轻哼一声,正要取出“五行照冥镜”,给这些阴魂来个大扫荡,然后全力诛之。
忽然,他左耳内微微一动。
狲喉已经抢先现身而出!
它脖子下的喉囊,已经是极剧膨胀。就像吹球一样,瞬间已经超过它的小身躯,黑气盘绕如符纹,惊奇可怖。
嗤~~
狲喉仰头一吐,膨胀的喉囊里喷出如龙卷般的黑气。
黑气化为一条“大舌头”,如长鲸吸水,当空一扫。
转眼瞬间。
呼啸奔涌而来的阴魂,全被舌头卷入,点滴不剩。
陈浮生和哮天犬刚刚提蓄精神,准备应战,眼前的所有阴魂已经荡然无存。
还没等主仆二人回过神,狲喉的喉囊再次膨胀。
嗤~~
黑气化作的“大舌头”,继续向前突进。
四周笼罩肆虐的阴魂全都被惊动,成群结队地蜂涌而来。但却是飞蛾扑火,来多少都不够“大舌头”扫荡。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广阔的囚房内,所有可见的阴魂,全都被灭。
再无一个存在,安安静静、寂寂无声......
陈浮生和哮天犬互看一眼,皆是无言以对。
嗝!!
狲喉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趴在陈浮生的肩头,似睡非睡,显得极是惬意。
陈浮生不由得想起,晁馗曾经提过一句“食丹”。
“河童,什么是食丹?”
卦幡里藏着的河童,听到询问,立即得意地跳出来:
“自混沌开辟,天地初分,三界共立。你们人间界的修行者,攫取地理气运,吐纳山海精粹,炼的是上古清气,所以称为‘食气’。”
“占据冥界的巫裔,以及所有冥界的存在,炼的是上古浊气,或冥气。但因法门不同,所以称为‘食丹’。”
“只因冥界并无什么灵窑、灵山、福地的所在,所以修行之法,便是吞噬、容纳、聚合更强大的上古浊气,化气为丹,助益自身。”
陈浮生若有所思,不禁转头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被主人瞧得一脸懵。
“河童,哮天已是冥骸,若想继续修行,是否可以‘食丹’?”
河童瞥了哮天犬一眼:
“当然可行!无论食气或食丹,境界一样,修行不同而已,并无区别。终究是追求神仙大道,寄望长生,抵达天仙证果!”
陈浮生得到满意答复,心中一定,当即对狲喉说道:
“你将所获的浊气,分一半出来,给哮天。”
狲喉懒洋洋地趴着,也不反对,大嘴一张。
嗤~~
一团黑得发亮,墨莹欲滴的黑焰,自它的喉囊内迸射而出。瞬间扑到哮天犬口鼻间,化为无数黑线,遁入而没。
哮天犬有些不知所措,但立刻感觉到自身变化,犹如精粹浸体,醍醐灌顶。
它顿时有些热泪盈眶,颤抖声音道:
“主人......我,我以后也能继续修行了吗......”
陈浮生笑道:
“你和狲喉皆是我最亲近的人!它能修行,你自然也能修行。咱们一起历练,求取神仙大道,不分彼此!”
哮天犬浑身发颤,带着哽咽的大笑道:
“好!无论天涯海角,我必当誓死相随!”
河童也不理会主仆二人说什么,飘飘荡荡在地面骸骨间穿梭:
“看来十八层地府里,也不安宁。这些似乎是前来攻打囚房的东西,失败后留下的遗骨。”
陈浮生缓缓踱步,打量周围。
可见确实是一片战乱后的情景,四处受到重创。当前的大型门户尽碎,不知在哪个岁月被破开。
“这些应该是昊界的神兽子嗣......这些,嗯,应该是冥狱其他关隘的巫裔......”
河童到处乱窜,辨识着地面的遗骸。
陈浮生没想讨论骸骨的由来,继续向外走去:
“走,咱们沿途扫荡。既然来到地府,岂能空手而归!”
......
如此一路前进。
有了陈浮生脑海中的地图雏形,路径皆知,这一路就再无什么阻碍可言。
他们有时会坠落到空荡无物的囚房,有时仍是密布阴魂和骸骨的囚房,和之前一样。
陈浮生却是落得轻闲,不用出手。
狲喉就像是天生饕餮,黑气一出,阴魂全灭。无论吞噬多少阴魂,都像是不够吃,来多少吞多少。
哮天犬帮着狲喉打下手,追杀一些溃逃的阴魂。
而狲喉也是认同“父亲”的嘱咐,时不时分出一些黑焰阴丹,给予哮天犬食用。
约莫六七个时辰的穿梭,无数浮屠塔经过,仍像是没有止境。仅仅只是第一层地府而已,似乎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饱了!饱了!不敢再吃了也!!”
哮天犬已经有些撑不住,它浑身的肌骨逾发膨胀,整个身躯宛若涨大几分。气质更凶猛,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陈浮生此刻站在这间大型囚房尽头,思索路径。
“差不多应该可以穿到下一层了......”
按照他预想的行程,这是最接近第二层的囚房之一。如若从此穿过,极大可能坠落到下层地府。
河童藏在卦幡里嚷道:
“和我推算的一样!我觉得可行!”
陈浮生点头,正要带着哮天犬继续前行。突然肩头上的狲喉,发出一个字音:
“遮!”
它微微仰头,喉囊里喷出黑气。
瞬间,陈浮生和哮天犬头顶上,两道黑气垂落,仿佛遮幕一样,亦步亦随。
“嗯?难道狲喉察觉前路有险?”
陈浮生提高警惕,立即迈步而出。
黑暗冰窟下坠的感觉,再次侵体而来。遍眼四周皆是蜉蝣而生的大片裂缝,浓雾黑焰蒸腾,可怖难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陈浮生再次觉得脚踏实地,眼前视线斑驳展开,景象逐渐清楚。
哮天犬落在陈浮生身边,摒息警惕地扫视四周。
此刻入眼而来的,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依然是囚房,但更加广阔,已经看不到墙壁边界。
前方黑暗雾涌中,是陈列的一间又一间牢狱。
每间牢狱,有的门户紧锁,无数阴云或诡异之物,在里面缭绕呼号。有的却已破损,像是被摧毁。
牢狱周围,则是堆积如山的各种腐朽骸骨。年代更是久远,已经成灰,看不出原貌。
氛围里满是浓烈的腥秽,还有如硫磺般刺鼻的尘埃飘浮。大量若隐若现的蜉蝣,在空中穿梭来往,如蚊如虫。
这应该就是第二层地府的某个囚房,比起第一层,确实是大不相同。
嗯?
陈浮生的眼角微微一缩,顿时明白,为何狲喉会用黑气遮蔽行踪。
在他坠落而来的立足处,前方半里区域,是无数枯骨和黑岩垒积的小坡。
坡上,此刻坐着三个像是修行者的“人”。
居中的,满头枯黄发梳髻,容貌阴鸷,年龄颇大,穿着平常道袍。两边则是一个绿袍文士,一个黑衣莽夫。
这三个似是而非的“人”,浑身散发妖异气质。看起来虽是人间修行者模样,但显得古怪,有一种不协调感。
“噩孽!”陈浮生若有所思,止步观望。
有了狲喉黑气的遮蔽,他和哮天犬只要毫无举动,便如同隐形。那边三个噩孽一无所察,正在大声议论。
“老黄,咱们在二层地府已经待得够久了!我实在待不下,再无什么进境,难道一生在此徘徊?”
穿绿袍的文士般噩孽,抱怨说道。
“绿哥说得对!”黑衣莽夫般噩孽低吼道,“都是二层地府出身的,凭什么罗鹫,可以在三层地府快活?”
“黑弟,他如今是左轮噩孽,年**涨......比起咱们,可不相同了!”黄髻的老道般噩孽,酸溜溜的哼道。
绿哥抱怨之后,阴沉说道:
“听说罗鹫出了地府一次,借助百鬼夜行抵达宝骑镇!似乎发觉了大秘密!可能从此不归地府,获大气运在人间界开辟福地!”
老黄低哼道:“我拷问了他手下一个恶灵仆从,得知他在追索‘逆鳞’!”
“啊?逆鳞??”绿哥和黑弟顿时震惊,极是羡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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