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游戏 > 剑来 > 第三百零五章 远观近看

剑来 第三百零五章 远观近看

作者:天蚕土豆 分类:游戏 更新时间:2021-08-15 19:33:16

陈平安看着这个眼神冰冷的枯瘦孩子,哪怕她还只是个孩子,远远不是朱鹿那般岁数,可陈平安心中还是由衷厌恶。

陈平安不再看她,转头望向宅邸后门那边,貌似和蔼孱弱的老管家,刚好牵着小主人的手跨过门槛,转头向陈平安这边看来,两者视线交汇,陈平安轻轻点头致意,那人略作犹豫,点头还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是今天陈平安不出现,这个枯瘦孩子早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而且这位老人,显然也愿意对一位看不出深浅的同道中人,主动给予善意,选择不再惩罚那个不知感恩的贫苦小杂种,任由陈平安处置。

陈平安收回视线,对孩子说道:“以后别再来了,不然你会死的。”

小女孩咧咧嘴,不说话。

陈平安转身离去。

枯瘦女孩朝陈平安消失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还不忘对高墙大门也吐了一口。

只是做完这两个充满怨恨的小动作后,本就饥肠辘辘的她愈发饥饿,有些头晕目眩,她沿着原路返回,尽量沿着墙根行走,别说是道路中央,她甚至不会让路上的马车和行人,多看自己一眼,惹恼了他们,才是真的会死的。

至于那个身穿雪白袍子的男人,她不怕。

她对于恶意,自年幼记事起,她就拥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谁可以惹,谁不可以,她掂量得很清楚。

陈平安其实没有远去,就在暗中默默观察这个浑身是刺的小女孩。

她一路走走歇歇,有气无力地走着,路上她谨慎张望之后,等待片刻,就娴熟翻墙,偷了一户人家的腌菜,狼吞虎咽,快步跑出小巷,之后口渴,便又偷翻入墙,蹑手蹑脚,从水缸勺了水,重新盖上盖子之前,她迅速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洒入水缸,这才悄悄离去。

陈平安看得出来,枯瘦小女孩的腿有点瘸,还经常伸手去揉肋部,多半是以往做这些坏事的时候,吃过苦头。

就在陈平安打算离去的时候,小女孩来到了一处鸡鸣犬吠、满是粪泥的陋巷地带,有一拨站姿歪斜的男人在那边等着,好像就是在等她的到来,男人岁数都不大,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最大不过二十岁出头,吊儿郎当,流氓痞气,其中一人,见到了小跑向他们的枯瘦女孩,二话不说就一腿踹去,没轻没重的,若是踹结实了,估计能把小女孩踹飞出去,好在那女孩好像早有预料,却也不是躲避,而是在奔跑途中,有意无意放慢了一些速度,给踹中了,却被踹得不重,然后毫无破绽地后仰倒去,挣扎一番,神色惨然地站起身,望向那些人的眼神和神态,充满了仿佛天生就会的谄媚和讨好。

一位应该是领头的壮硕地痞,不愿意浪费时间,便让小女孩带路。

一行人绕来绕去,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宅子,小女孩往里头悄悄伸了伸手指,那痞子头目狞笑道:“如果指错路,等下打断你的腿!”

她使劲摇头,然后怯生生伸出双手,捧在心口。

那痞子先是做了个江湖黑市的动作,身旁众人开始去围困这栋宅子。

那人没有掺和其中,丢了七八颗铜钱在小女孩手上,阴恻恻道:“小贱种,剩余的一半铜钱,不巧了,哥身上没带,先欠着?要不要等下办完事情,跟哥回家拿去?”

小女孩使劲摇头,抖了抖,将所有铜钱滑到一只手心上,另外一只手,拿起三颗,递给那痞子。

那痞子乐得不行,小丫头片子,还挺上道啊,挥挥手,一些原先打算继续戏耍她的念头,便没了兴致。

那小女孩倒退而去,对男人低头哈腰了数次,这才转头跑开。

小女孩身后的那栋宅子,有人发出震天响的哀嚎声响。

小女孩只是一边奔跑一边快速摊开手心,看着那几颗铜钱,稚嫩却枯黄的小脸庞,蓦然笑开了花。

————

洞天下坠、天地接壤的龙泉郡,就像一块灵气充沛的福地,引人垂涎。

周边数以万计的妖怪精魅,经过两年多时间的迁徙,逐渐开始依附各大山头,形势趋于稳定,

其中仅是金丹境的大妖,就有三头之多,无一例外,各自都曾是叱咤风云的一方巨擘,至于是否有元婴大妖隐匿其中,不愿过早暴露,暂时不知。

因为各种原因,半途夭折、暴毙的,以及不守规矩被大骊朝廷镇压斩杀的,总计接近千余,不过中五境妖魅,死亡数目不大,多是刚刚踏足修行、只凭本性凶悍行事的末流妖族。

妖族之中,有资格获得大骊朝廷颁发的太平无事牌,屈指可数。

为此依附各大山头、担任供奉或是山门护法的妖族,或是自掏腰包,削尖了脑袋与官府打点关系,或是祈求府邸主人向大骊示好,无非还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项收益,让措手不及的大骊户部眉开眼笑,顺带着与兵部原本有些僵硬的关系,开始有所缓和,毕竟袁曹两大上柱国姓氏,各自山头势力,就在兵户两部衙门,而袁曹两家近百年来的水火不容,处处针锋相对,朝野皆知。

作为此方小天地的圣人,出身风雪庙的阮邛创建了龙泉剑宗,地盘极大,囊括了神秀山在内的大量山头,但是入室弟子依然少得可怜,一位风雪庙弃徒,自己砍掉大拇指的女子,负责小镇外的那间老剑铺,她很少进入宗门山头,名为徐小桥。

一位沉默寡言、终年只穿黑色服饰的年轻人,叫董谷。

还有一位出身骊珠洞天的长眉少年,谢灵。

哪怕加上独女阮秀,龙泉剑宗依旧香火稀薄得令人发指。

可是阮邛对此似乎毫不在意,除了去龙脊山那座斩龙台石崖,跟娘家人风雪庙还有真武山打交道,便不理俗事,无论是太守吴鸢,还是北岳正神魏檗,几乎从不理睬。对几位弟子的传道一事,更不上心,一般都是让女儿阮秀盯着。

神秀山,今日云海滔滔,大日浮空,照耀得天海共红艳。

扎一根马尾辫的青衣少女,或者说已经不能称呼为少女了,比起最早进入骊珠洞天那会儿,如今她身材修长,个头高了些,眉眼已经长开,原来阮秀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身边站着父亲阮邛的三位开山弟子,徐小桥,董谷,谢灵,他们难得碰头,三人中徐小桥称呼阮秀为大师姐,董谷称呼为阮姑娘,但是透着发自肺腑的尊敬,少年谢灵则一直喜欢喊她秀秀姐。

阮秀脚边趴着一条土狗,原本那条病恹恹趴在小镇街旁等死的老狗,如今竟然变得精神奕奕,双眼充满了灵性,这要归功于阮秀经常丢给它几颗丹药,皆非凡品,每一颗都价值千金,曾经有路过练气士看见那一幕,顿时心生凄凉,只觉得自己混得比狗都不如,恨不得一个飞扑过去,与狗争食。

绚烂云海之中,有稀稀疏疏的几座大山破开云海,高高耸立,宛如岛屿。

阮秀指了指一座山头,“我爹说了,只要你们跻身金丹境,他就送出一座山头,昭告天下,为他举办开峰仪式。”

然后她望向董谷,“你虽是精魅出身,相较我们三人,破境更难,但靠着长寿,底子打得不错,早早就是龙门境,也该试试看了。”

董谷欲言又止。

他显然信心不大,中五境的金丹境,修士最难勘破,挡下了不知多少龙门境练气士,董谷之所以离开家乡,舍了一国太师的伪装身份、以及人间富贵,悉数抛弃,就是想要借助骊珠洞天超乎寻常的盎然灵气,增加自己跻身金丹境的把握,至于成就金丹的品相高低,丹室图画的多寡,他绝不敢奢望。

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

这一句话,不知道吸引了世间多少练气士,年复一年,不问世事,只是孜孜不倦地修行问道。

“你破境过程中,我会用些手段,借助自家几座山头的山水气运,帮你压阵。”

阮秀指了指谢灵,“你师弟先前得了一件近乎仙兵的宝贝,一座玲珑塔,是一位高人赏赐下的,能够降低你破境的风险。”

谢氏长眉少年哭丧着脸,想跳崖寻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秀秀姐唉,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天大秘密,你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口了。

常年面容古板好似面瘫一般的董谷,终于流露出一抹激动神色,对着小师弟谢灵鞠躬致谢道:“谢师弟,这份大恩,董谷毕生难忘,将来必有报答!”

阮秀三两句话,就打发了眼神幽怨的谢灵,“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就要物尽其用,别总想着躲起来偷着笑。大道修行,归根结底,是修一个我,太过依仗外物,无论是对敌,还是心性上,都会有很大的麻烦,好些个老元婴为何闭关,就默默死了,就在于修行过程中,太过重视法宝器物。”

阮秀背书一般,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言语,谢灵笑了起来。

徐小桥和董谷也有些眼神异样。

阮秀叹息一声,有些泄气,“这些道理,都是我爹要我死记硬背的,难为死我了。”

谢灵笑得合不拢嘴。

徐小桥和董谷会心一笑。

阮秀叮嘱道:“董谷,回头你自己挑一个风水宝地和良辰吉日,到时候我和谢灵会准时出现。”

董谷使劲点头,心情激荡。

阮秀从袖中拿出一块绣帕包裹,没有打开,对三人说道:“都回了吧。”

谢灵就住在山上,董谷却是在山脚结茅修行,徐小桥更是住在龙须河畔的剑铺,阮邛订立规矩,不准修士随便御风远游,所以可怜徐小桥和董谷都要步行下山,阮秀随口道:“龙泉剑宗弟子,想御风就御风,想御剑就御剑,自家地盘,谁管你这些?我爹?他不管这些,他只管你们能不能跻身金丹境,以后能不能成为上五境修士。”

阮秀补充道:“这些话,是我自己说的啊,可不是我爹教的。”

三人各自散去。

阮秀蹲下身,捻起一块桃花糕丢入嘴中,笑得一双眼眸眯成月牙儿,然后使劲睁开眼睛,尽量让自己严肃一些,望向那条土狗,她腮帮鼓鼓,含糊不清道:“要珍惜现在的好日子,别总在街上对人瞎嚷嚷,耀武扬威的,很好玩吗?听说有一次还差点咬伤了行人,要你老老实实看家护院,你为何擅自跑到这座山上来?希望我护着你?”

阮秀扬起一只手,“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这条土狗立即匍匐在地,呜咽求饶。

阮秀依旧眼神冷淡,瞥了它一眼,“如果不是他的缘故,我可以吃好几天的炖狗肉了。”

土狗的背脊颤抖起来。

阮秀站起身,指了指下山的道路,“连那些个练气士,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你本来就是一条狗,要造反?下山看门去!”

土狗嗖一下,拼了命奔跑离去。

之前灵智稍开的它,只觉得她可爱可亲,直到这一刻,它凭借本能,才发现她对自己,其实从未有过半点怜惜、亲近之意。

阮秀嚼着第二块桃花糕,一只手托在腮帮附近,免得那些零碎糕点掉在地上。

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百吃不厌。

就是不知道将来那些江河神祇,吃起来的滋味,比不比得上桃花糕。

听爹说他们的金身,最是补益她的自身修为。

嘎嘣脆。

这位秀秀姑娘,有些嘴馋了,她赶紧擦了擦嘴角。

————

作为最早卢氏王朝的藩属之一,大骊王朝崛起之前的早期,曾经伴随着无数的屈辱和隐忍,而成功灭掉看似无敌的卢氏王朝,无论是国力还是信心,都是一道显著的分水岭,这场浩大且持久的战事落幕后,大骊王朝从庙堂高官,无论文武,到边关将士,再到黎民百姓,都树立起了无与伦比的信心。

这才是大骊铁骑南下征伐的最大底气所在。

但是在这期间,又出现了一些意外,让打惯了死战、苦战的边关大将,以及在京城运筹帷幄的兵部大佬们,都有些哭笑不得,那就是大骊边军中的底层士卒,甚至是中层将领,最早对于这趟南下,出于百战老卒的谨慎,所以充满了

可先是北方头号大敌,大隋高氏龟缩避战,然后是黄庭国在内数个藩属国,皇帝君主主动出城,向高坐马背之上的大骊武将交出传国玉玺,各地只有零零星星的反抗,这使得能征善战的大骊边军,有些懵,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再往南,战事稍稍频繁起来,开始有了一股股数目可观的敌军人马,或在开阔地带,集结精锐,主动与大骊边军决一死战,或依托雄关险隘、高城巨镇,固守不出,或是数个小国之间发起联盟,共同对抗势如破竹的大骊边军。

大骊对此,除了几场硬碰硬的城外大战,攻坚战,更多是用了驱狼吞虎之计,在这期间,无数潜伏在各国的大骊死士、谍子,发挥了巨大作用,无数的亲人反目成仇、至交好友挥刀相向,一股股江湖势力在国境内揭竿造反、蜂拥而起,一位位国之砥柱的文武重臣突然暴毙。

于是大骊南下,战功无数,曾经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灭国之功,唾手可得。

一支支锋芒毕露的大骊精锐,在宝瓶洲北方往南,齐头并进,以战养战,愈发势不可挡。

大骊皇帝颁布了一道密旨,纷纷传至各位大将军帐。

在打到宝瓶洲中部的彩衣国北方边境线之前,大骊兵马的攻城伐地,诸位统兵将领,一律便宜行事,无需兵部的文书勘定。

“诸位,马蹄只管向南踩去!庆功一事,先以敌人头颅做碗,鲜血为酒,京观为桌,豪饮之!”

一向极少真情流露的皇帝陛下,竟然在圣旨上用了如此感性的措辞。

这让那些本就杀红了眼的大骊武将,如何能够不热血沸腾?

在阵阵雷鸣的大骊马蹄之后,是藩王宋长镜带着一支嫡系大军,不急不躁,缓缓推进。

以及更后边暗中南下的国师崔瀺,亲自负责将一位位大骊文官,安排进入各大更换了城头旗帜的城池。

宝瓶洲的北方诸国,就像一滩烂泥,被人踩得稀烂。

骑卒汇聚了西河国北方精锐的一座重镇,终于破城了。

这场仗,延续了三月之久,大骊边军打得很辛苦,只说那些路上补充进入队伍的别国兵马,加上西河国北方投诚的驳杂势力,十不存三。

但是攻破了这座足可称为雄伟的西河国第一边镇,西河国韩氏的国祚就算断了,这就是事实。

一场苦战好不容易打赢了,这支大骊兵马的气氛却有些沉重,不仅仅是伤亡一事,还有就是另外一支由某位上柱国领衔的大骊兵马,趁着他们啃西河国最硬的骨头,竟然越界进入西河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十数座空虚城池,给一锅端了,据说马上还要直扑西河国京城。

为他人作嫁衣裳,谁都高兴不起来。

不少满身鲜血的武将都跑到主将跟前诉苦抱怨,主将只是听他们发牢骚,并未表态。

在一队数十人的精锐扈从护卫下,一位披挂普通骑卒制式轻甲的男子,缓缓入城,看着硝烟四起的城池景象,男人脸色坚毅,并没有因为属下的群情激愤,而影响心态。

这位领军武将,叫宋丰。

是一位大骊宋氏的皇亲国戚,年仅三十,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其实与当今陛下的那支正统血脉,其实隔着有点远了,但是口碑极好,投军入伍已有将近十年,在那之后就很少返回京城。

宋丰不是那种亲身陷阵的猛将,毕竟尊贵身份就摆在那里,哪怕宋丰自己愿意涉险,下边的人估计都要死死阻拦,一旦宋丰死了,谁都担待不起。好在宋丰也不在乎那点虚名,在这种事情上,从未让麾下将领为难过。

十来年戎马生涯,朝夕相处,如今手握大权的身边将领,起先可能只是伍长之流,对于主将宋丰,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半点不夸张。

这场攻城战,双方修士也厮杀得极为惨烈。

宋丰麾下的练气士,大骊朝廷安排的随军修士,和他自己招徕的供奉客卿,总计三十余人,死了将近半数。

这种惨痛战损,几乎抵得上之前南下所有战事了。

宋丰当下身边,只有两位练气士模样的人物贴身护送。

一个腰间悬挂扎眼的大骊太平无事牌,是一位袒胸露背的魁梧壮汉,身高九尺,手持两把摧城锤,胯下坐骑,要比重骑军的战马还要大上许多,壮汉除了那块玉牌,腰间还挂着两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是攻城战中的战利品,头颅的主人,生前都是西河国北境赫赫有名的练气士。

相较这位壮汉的威风八面,另外一人就要不起眼太多了,是个瞧着比主将宋丰还要年轻的男子,身穿一袭灰扑扑的棉衣长袍,长了一张英俊的狐狸脸,对谁都笑眯眯的,腰间挎长短两把剑,剑鞘一黑一白。

棉袍长褂的年轻男子双手拢袖,缩着脖子,意态懒散。

左前方的城中远处,有剑光冲天,那壮汉哈哈大笑,纵马前奔,转头对宋丰笑道:“大局已定,难得还有漏网之鱼,去晚了可能连残羹冷炙都没了!将军自己小心,可别掉下马背啊。”

这位架子极大的随军修士,是近期进入这支军队的高手,传闻曾是某位宫中大人物的嫡系心腹,因为那位大人物失势了,才不得不离开京城捞点军功,此人见惯了京城权贵,对于一个外放边关多年的宋氏宗亲,并不算如何尊敬。

魁梧汉子视线转移,望向那个宋丰旁边的一人一骑,“姓曹的小白脸,只要你洗干净屁股去找我,我就将接下来到手的这份军功白送你,如何?”

那个被如此羞辱的年轻修士,只是眯眼笑着,还不忘对着汉子挥挥手掌,示意他赶紧赶赴战场,不要耽搁时间了。

壮汉哈哈大笑,在马背上高高抬起屁股,伸手绕后,狠狠一拍,摇晃了几下,这才落回马鞍,向那些剑光起始之地策马狂奔。

宋丰身边的精锐骑军,人人恼火不已。

唯独宋丰和棉衣男子,都没放在心上。

这支骑队缓缓向城中那座大将军府而去。

靠近城门的一处简陋铺子内,有三人在这场大战中选择从头到尾隐匿气息,没有参加任何一场战事,任由城门被破,任由大骊王朝那帮王八蛋杀入城中,杀死一切胆敢手持兵器之人。

其中一位,是这座北边巨镇的修士第一人,在大骊率军围城之前,守城大将就早早对外宣称,去往京城跟皇帝求援。其余两人,一位是西河国山上仙家门派的执牛耳者,另外一人,是邻国一位皇家供奉,金丹修为!

一位金丹神仙,两位龙门境,秘密隐藏在此,此局,不为救下军镇,事实上也挽救不了。

西河国在内,附近六座小国,此番秘密筹划,为的就是刺杀宋丰!

要在战场上斩杀一位大骊宋氏的王族子弟!

一旦成功,哪怕国破,但是能够极大鼓舞人心,能够让六国疆土之上,哪怕被大骊铁骑碾压而过,依然会有无数义士奋然挺身,一定可以让大骊这帮畜生疲于应付,片刻不得安宁,短时间内无法顺利消化掉六国底蕴,转为南下之资。

至于他们的设想,是否真的能够达到预期,在座三人,以及六国君主,恐怕都不愿意深思。

事已至此,顾不得了,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总要做点什么!

一旦事成,扬名立万,舍了北方基业,直接逃亡南方,就会身价暴涨,成为大王朝的座上宾,有何难?

破境无望,寿命将尽,在山上畏缩三百年,死前总该做一次壮举了。

在场三位山上人,各有心思。

队伍之中,宋丰看似闲散随意,其实攥紧马鞭的手心,都是汗水。

那个长了一张狐狸脸的英俊男子,对宋丰微笑道:“有我曹峻在,你死不了。”

自称“曹峻”的男子突然问道:“帮了你这次,你宋丰也得帮我一次,不难,就是上报朝廷的战损名单里,添加一个练气士举行了,如何?很简单,就说死于那些躲起来的敌方修士手中,忠心护主,英勇捐躯。”

宋丰点点头。

曹峻双手从袖中抽出,分别按住长短双剑的剑柄上,缓缓推剑出鞘。

砰然一声。

坐骑背脊断裂,当场暴毙。

曹峻已经一掠而去,身形瞬间消逝不见。

空中犹然挂着两条流彩不散的长虹。

一刻钟后。

当最后一名断手断脚的金丹修士,不得不选择悲愤炸碎那颗金丹,那名战力强大到变态的剑修,棉衣长褂之上,竟是一点血迹都不曾沾染,在金丹练气士自尽之时,就潇洒御剑而去,脚下方圆百丈的屋舍,瞬间夷为平地,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

宋丰抬头望去,如释重负。

这才放心纵马前冲。

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径直去往大将军府邸,而是去了先前剑光冲天的战场。

等他到了那边,废墟之中,发现那个使一对摧城锤的大骊仙家,尸体倒在血泊中,臀部附近被一杆长枪刺透钉入,一袭棉衣长袍的英俊剑修,站在那杆长枪的顶部,正打着哈欠,见着了宋丰,笑着招了招手。

在这天之后,名叫曹峻的剑修,就主动投身于一支寻常的斥候队伍,不再待在宋丰身边耗着。

一位四处游曳、战功微小却连绵不断的龙门境天才修士,在邻国另外一处大骊兵马南下的战场上,用这种阴险方式,不断悄然收割着大骊边军斥候的性命,每次出手都点到为止,并不泄露自己的身份,短短半年,就杀掉了大骊精锐斥候一百六十人。

要知道每一位大骊边军斥候,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由于先前一次次短兵相接的接触战,并不集中在某一片战场,这位年轻兵家修士并未招来大骊修士的注意力和围剿,但是大骊方面逐渐有所警觉,不断加重随军修士的数量,隐藏其中,希望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当两位观海境随军修士都被斩杀后,大骊军方高层终于重视起这个家伙,但是这位兵家修士直接跑了,绕了一个大圈,转移到了宋丰领军的西河国战场上。

曹峻遇到他,是偶然。

他遇上曹峻,则是某种必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曹峻眼睁睁看着他杀掉身边七名斥候,然后宰了他。

擅长杀伐的修士投军,看似建功立业,封侯拜将,都是探囊取物,其实不然。

一山还有一山高。

曹峻学着那个手持摧城锤的壮汉,割了那位原本前途无量的龙门境修士脑袋,只是不挂腰间,而是悬在马鞍一侧,然后独自南下,要再学学此人,单枪匹马,去刺杀那些西河国的军中大将。

他没觉得自己的运气,会比马鞍旁边那颗脑袋的主人更好。

但是两人唯一的区别,是他曹峻有护道人,以身涉险,不用担心安危,只管痛快厮杀,不用想什么退路。

他笑着低头,用手拍了拍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早已血迹干涸,毛发枯如茅草,曹峻笑眯眯道:“可惜你没有。”

一个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满,“为何不救下那些斥候,身在沙场,即是袍泽。”

曹峻笑道:“我若不在其中,他们死了白死,有我在,好歹有人帮他报了仇,他们难道不该谢我吗?”

仙家无情。

山上修道,远离人世,时间太久,距离太远。

自然而然,久而久之,许多修士便会对人间无情,至多就是我不为难这个人间,但是莫要奢望我善待人间。

————

南苑国京城某处,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肉包子铺前,流着口水盯着热气腾腾的笼屉,层层叠叠,泛着香味。

掌柜汉子嫌弃她碍眼,怒斥赶人,小女孩挺直腰杆,摊开手心,示意自己有钱。

五颗铜钱,五文钱。

汉子正眼也不瞧她,依旧让她滚蛋,见她还不愿意走,拎着一根板凳就要打她。

吓得小女孩赶紧跑开。

跑到了远处,小女孩眼神阴沉望着那家铺子,咧咧嘴,转身走向一家卖烙饼的摊贩,买了两张大饼,还余下一文钱。

她其实吃一张饼就能把今天对付过去,一开始她也确实只吃了一张。

可是走着走着,她就开始天人交战,最后便找了一处墙根,将原本是明天伙食的烙饼给吃掉了。

吃完之后,她似乎有些后悔,便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但是起身后,难得肚子饱饱的小女孩,就开始雀跃起来,一路撒腿飞奔,偶尔抬头,望向京城上空的点点纸鸢,充满了艳羡。

这一夜,她没有回“自家”那处小窝,夏夜清凉,睡哪儿不是睡,不会死人的,就是蚊子多,有些恼人罢了。

有一家境还算殷实的富人门户,门口摆着一对手艺拙劣的石狮子,而且形制古怪,不是蹲坐姿势,而是四脚着地,仰头远望,石狮子不高不低的,刚好让小女孩爬到背脊上,她先是坐在上边看了一会儿夏夜的星空,掏出那枚仅剩的铜钱。

透过那个小小的方孔,望着大大的星空。

那一刻,她满脸笑意。

之后她便藏好铜钱,趴下酣睡起来,很快就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隔壁那只石狮子上,陈平安盘腿而坐,转头看了眼沉沉熟睡的小女孩,他眉头紧皱,难以释怀。

陈平安不再多想什么,开始闭上眼睛,练习剑炉立桩。

小女孩趴在石狮背上,睡相香甜。:,,,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