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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剑客行事

作者:天蚕土豆 分类:游戏 更新时间:2021-08-15 19:33:16

一位仙风道骨的符箓派老真人。

挨了一刀的云上城徐杏酒。

递出一刀却没能成功的赵青纨。

加上一个十分多余的少年,身穿青衫,背着一只大竹箱。

桓云说道:“店家不好好当个包袱斋,非要趟这浑水做什么?见好就收,得利就走,安稳挣钱,才是正道。”

凭借一件黑色法袍,武峮认得出身份,桓云当然更认得出来。

不是陈平安不够谨慎,而是那头炼山大妖的手段太意外,直接让白衣神女和青衣神人拉开山水画卷,让所有访山寻宝之人一览无余。

不过桓云也只是猜测眼前少年身份,是那位在云上城摆摊卖符的包袱斋野修,因为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出手救人,访山众人当中,估计也就那位藏头藏尾古里古怪的黑袍老者,有这份心气和本事。

山上修士一旦有了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陈平安笑道:“山泽野修,山泽野修,可不就是每天忙着跋山涉水,掬清泉而饮,趟浑水而过,有什么奇怪的?”

徐杏酒突然开口说道:“桓真人,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桓云摇摇头,“在老夫选择追杀你们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徐杏酒,你很聪明,聪明人就不要故意说蠢话了。”

徐杏酒其实对此心知肚明。

桓云若真是从头到尾的光风霁月,没有心存半点私欲贪念,便不会赶来追上他和赵青纨。

有大欲则心窄,心窄到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走,只能自己一人占道而行。

若是就事论事,徐杏酒其实知道自己先前的选择,也有大错,在桓云交出白玉笔管的那一刻,当时自己就不该以最大恶意揣测桓云,得知方寸物当中仙蜕、法袍两件至宝凭空消失后,更不该藏掖,应该选择坦诚相见,若是那时候桓云将其中曲折解释一番,兴许双方就不是当下的处境。但其实世事人心,远没有这么简单明了,自家云上城许供奉环环相扣的歹毒陷害,让徐杏酒不单单是风声鹤唳,事实上桓云身为他们的护道人,选择了袖手旁观,本身就是一种暗藏的杀机,一份隐蔽的杀心,兴许就是借刀杀人的手段,许供奉杀他们夺宝,那桓云便可以黄雀在后,而且双手干干净净。

桓云没有着急出手。

陈平安便也不着急。

许多事情,许多人,都以为自己脚下没有了回头路,其实是有的。

桓云其实是当下最尴尬的一个,云上城徐杏酒和赵青纨,当然需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何与这位喜好改头换面的包袱斋打交道,危机重重,因为桓云不确定对方的修为高低,甚至连此人是符箓派练气士,还是那山上最难缠的剑修,桓云都不确定。一旦确定了,无非是他桓云身死道消,晓得了对方道行确实是高,或是对方死在自己手上,所有机缘法宝,尽收囊中,该他桓云福泽深厚一回。

陈平安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道家一直在说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桓云真人笑了笑,“说得轻巧。”

陈平安说道:“正因为谁说都轻巧,做起来才难,做成了,便是怀藏至宝,道德当身。”

性命双修,万神圭旨。性命双修,大功告成之人,便是道家所谓的无缝塔,佛家尊崇的无漏果。

桓云摇摇头,“老夫知道你岁数不大,更非道门中人,就莫要与老夫打机锋,扯那口头禅了。不如你我二人,说点实在的,就像当初在云上城集市,买卖一番?”

陈平安也跟着摇头,“只要你还想要杀掉两人,咱们这笔买卖就做不成。话都说开了,老真人除了动了贪念起了杀心,又不曾真正酿成祸害,徐杏酒那件方寸物当中的宝物机缘,比得上你桓云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道心?”

桓云哑然失笑,叹了口气,“怎的,要劝我收手回头,就靠动动嘴皮子?”

徐杏酒开口说道:“桓真人,我愿意取出所有方寸物当中所有宝物,作为买命钱,恳请老真人挑选过后,为我们留下一件,好回去在师父那边有个交待,而且我可以用祖师堂秘法发重誓,桓真人所作所为,我徐杏酒绝对只字不提,以后桓真人依旧会是云上城的座上宾,甚至可以的话,还可以当我们云上城的挂名供奉。”

徐杏酒已经将那把还是定情信物的袖刀拔出,擦去血迹收入袖中,然后随便做了包扎,咽下一颗随身携带的云上城珍藏丹丸。

伤口其实不在后背,在心上。

只不过他徐杏酒不在乎。

陈平安叹了口气。

你徐杏酒表现得越聪明,审时度势识大体,可落在桓云眼中,就只会是一个更大的潜在隐患。

没辙。

那自己就换一种方法,风格更加北俱芦洲。

不然的话,桓云就要奋起杀人,搏一把压大赢大了。

两把尚未完整淬炼为本命物的飞剑,掠出两座关键气府,悬停在陈平安一左一右,一缕纤细白虹,一道幽绿光彩。

陈平安说道:“桓云,还要一错再错吗?”

桓云双袖鼓荡,无数张符箓飘荡而出,结阵护住自己,颤声道:“是与刘景龙一起在芙蕖国祭剑之人?!”

陈平安问道:“你觉得呢?”

桓云喟然长叹,“难怪难怪。”

陈平安转头对那徐杏酒说道:“你怎么说?”

徐杏酒说道:“前辈,我会带着师妹一起返回云上城。”

那赵青纨哭喊道:“我不去!徐杏酒,你杀了我吧!”

徐杏酒惨然笑道:“我们都别做傻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青纨,你要是信我,就跟我离开这里,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以后还是怎么样,我这边没有心结,你只要自己解开心结,就什么都没有变,甚至可以变得更好。青纨,谁都会做错事的,别怕,我们有错就改。”

赵青纨像是走诗的玉镯,玉镯当中,萤火点点。一把样式古朴的树瘿壶,在缓缓汲取灵气。

都是品相不俗的好物件。

无非是陈平安看不出到底有多好而已。

黄师那个大行囊,之所以显得大,是背了一样大物件的缘故,在黄师颠了颠行囊取物的时候,凭借那些细微的磕磕碰碰声响,陈平安猜测黄师还是得了一桩很了不起的福缘,除了最大的那件东西,其余杂乱物件,至少还有七作为一道阵法符箓,久而久之,便有了类似水中火的光景。这般树瘿壶,可以帮着练气士汲取天地灵气,同时自行淬炼成为适宜木属灵宝的灵气,不是法宝,可落在某些专心修行木法的练气士当中,便是法宝也不换的好东西。”

这么一讲,省去他陈平安许多麻烦,这把树瘿壶是绝对不会卖了,至于玉镯,哪怕要卖也要报出一个天价。

不过陈平安还是问道:“你觉得这镯子,可以卖多少颗雪花钱?”

桓云说道:“为何不是几颗谷雨钱?”

陈平安摇头道:“老真人果然当不来包袱斋,不晓得数钱的快活。”

桓云便开出一个价格,两颗谷雨钱。

哪怕是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这样的金丹修士,一颗谷雨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许多金丹之下的中五境野修,尤其是洞府、观海两境修士,可能除了本命物不提,身上都积攒不出一颗谷雨钱的家当。便是有钱的山泽野修,轻易不会在自己身上带着几颗谷雨钱乱跑,多是留些小暑钱,以备不时之需,真要有用钱的地方,反正小暑钱的折算换取雪花钱,很简单,世间任何一座仙家渡口都可以。

陈平安笑道:“老真人,好眼光。”

桓云神色萧索,“好眼光,不济事。到底是比不得剑仙风流。”

陈平安说道:“老真人你这见不得别人好的脾气,得改改。”

桓云冷笑道:“一位剑仙的道理,我桓云小小金丹,岂敢不听。”

陈平安瞥了他一眼,说道:“就怕有些道理,你桓云好不容易听进去,也接不住。”

桓云沉默下去。

陈平安却笑道:“不过我比老真人好一些,最爱听人心平气和讲道理,老真人,不如咱们聊一聊符箓一道的学问,切磋切磋,共同受益嘛。”

桓云望向这人,真是一个性情难料的家伙,委实是坐立难安,心中不痛快,让这位老真人忍不住讥讽道:“不如我将几本符箓秘笈直接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来,陈剑仙说需要翻页了,我便翻页?”

陈平安置若罔闻,只是收起了玉镯和树瘿壶,小心翼翼放入竹箱当中,然后笑呵呵从竹箱中打开一只包裹,取出一物,重重拍在桌上。

是一块从山巅道观地面扒来的青砖。

桓云便开始闭目养神。

这块青砖,说不定可以被寻常仙家山头当镇宅之宝了。

陈平安想了想,取出笔墨纸,开始以工笔细致描绘那座仙府遗址的建筑样式,尤其是那座白玉拱桥。

唯独那座山顶道观,不会去随随便便画在纸上。

陈平安画完两张纸后,说道:“老真人,帮个忙?画一画后山那几座大的建筑?”

桓云忍着怒气,从方寸物当中取出笔纸,开始作画。

陈平安站起身,绕过石桌,看着那位老真人提笔作画,感慨道:“是要比我画得好些,不愧是符箓派高人。”

桓云刚要停笔。

那人便要抬手。

桓云只得继续绘画。

没办法,那人嘴上说着恭维话,但是手中拎着一块青砖。

第二天。

那搁放在私宅院子当中的仙府藻井一物,云上城沈震泽一定要买走。

这位金丹城主好像势在必得,言辞诚恳,说他沈震泽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买下这件可以稳固山水气运的仙家重宝,以云上城某条街的所有宅邸铺子抵账都行。

陈平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桓云对于这口价值连城的藻井,其实也有想法。

只是不敢开口。

沈震泽还想着让桓云帮忙求情,只是桓云一想到那家伙手中的青砖,就头疼不已,便婉拒了沈震泽。

当时沈震泽气笑道:“好你个桓老真人,该不会是想要与我争一争此物吧?”

桓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干脆利落道:“机缘难得,各凭本事。”

沈震泽无可奈何,只能说此物既然都在云上城宅邸落了地,就该留在云上城扎根。

桓云笑道:“慢走不送。”

沈震泽气呼呼离去。

陈平安又跑了趟云上城之外的集市,当起了包袱斋,不过这一次只兜售符箓,不卖其它。

双手笼袖蹲在路边,也不吆喝,反正有人询问就回答一二。

先前在山水邸报上看到的那个消息,野修黄希要与武夫绣娘在砥砺山一战,再等两天就要拉开序幕。

陈平安当然不会错过。

昨天桓云离开后,陈平安便开始仔细盘算访山寻宝的收成。

除了那些道观供奉神像的碎木。

道观青砖,三十六块。

碧绿琉璃瓦,总计一百二十二片。

养剑葫内的绿竹叶尖滴水。

当然还有茫茫多的竹叶和竹枝。

暂时还温养收藏在养剑葫内的一团破碎剑气。

以及那本最后得到手的书籍,陈平安尚未翻阅。

黄师先后两次赠送的的四样东西,铜镜,斋戒牌,玉镯,树瘿壶。

其实还要算上凉亭那股被收入法袍当中的浓郁灵气。

以及又多走了一趟光阴长河。

老真人桓云其实在今天清晨时分,就将那个稚童托付给沈震泽,让一位客卿悄悄送回自己山头。

陈平安当然不会阻拦。

不先有安心,如何静心修心。

亥时人定,是道家讲究的清净境地。

就像那佛家的烧头香,其实处处时时都是的。

陈平安突然笑着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徐杏酒蹲在摊子对面,可是千言万语,都不晓得如何开口。

陈平安问道:“还好?”

徐杏酒笑容灿烂,“还好。”

陈平安点头道:“那就好。”

徐杏酒问道:“我能与前辈买些符箓吗?”

陈平安说道:“当然,来者是客,不过一张符箓该是多少钱,便是多少钱,你先前得到的那件宝物,就别拿出来了,反正我这儿不收。”

徐杏酒脸色尴尬。

他其实身上确实带着宝物,而且还是两件,至于神仙钱,一颗也无。失策了。

昨夜与赵青纨谈心之后,都觉得应该交出各自宝物,当做谢礼。

陈平安笑道:“吃不上你们的喜酒了,你要心里边愧疚,就当那件宝物,是我送你们的红包。”

徐杏酒说道:“那我就不耽误前辈做买卖了。”

陈平安挥挥手,“真要谢我,帮我拉些兜里钱多的冤大头过来。”

徐杏酒苦笑道:“晚辈试试看。”

陈平安笑道:“开玩笑的话也信?昧良心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徐杏酒怔怔无言。

陈平安揉了揉额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老是这么上心,累也不累?”

徐杏酒却说道:“我观前辈言行,处处契合大道。”

陈平安差点就要满头汗水,“我家山门暂时不收弟子。”

徐杏酒莫名其妙,仍是毕恭毕敬告辞离去。

好一位剑仙前辈,言语之中,尽是玄机。

在街道远处,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不敢来见那包袱斋。

陈平安抬头望去,笑着点头。

赵青纨施了一个万福。

徐杏酒牵着她的手,赵青纨低着头。

徐杏酒看着她,轻轻说着话。

陈平安双手笼袖,看着有些熟悉的这一幕,便觉得好像人心虽有反复,可到底还有山水重逢,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是自家包袱斋的生意,大不如前,有些美中不足。

一天下来,只卖出去几张符箓,小挣三十颗雪花钱。

到了那座许供奉留下的宅邸。

陈平安蹲在院子里,正仔细擦拭那口斜靠墙壁的藻井,时不时朝藻井呵一口雾气,差不多都要脑袋贴在藻井上边了。

看得一旁桓云脸色古怪。

这真是一位能够与那刘景龙结伴游历山河的剑仙?

桓云终于开口问道:“为何要我以符纸传信彩雀府祖师堂?要那孙清武峮前来观看此物?”

陈平安背对这位老真人,说道:“如果在你心中,徐杏酒赵青纨是意外,那么彩雀府孙清三人,也算意外,而且是很容易招徕灾殃的意外。既然你这么认为了,我便想试试看,能否一边挣大钱,一边将意外变为好事。无论最后藻井卖不卖给彩雀府,孙清等人都该惦念你桓云的这份香火情。而且你都说了,那孙清,尤其是她弟子柳瑰宝,都是聪明且爽快之人,那就更值得你我试试看。”

桓云问道:“为何要如此帮我?”

陈平安以袖子轻轻擦拭藻井那些精美图案,始终没有转头,缓缓道:“我是帮那个帮我开门大吉的老先生。”

桓云叹息一声,“心关难过。”

陈平安笑道:“山下的市井坊间,年关难过年年过。”

桓云开始沉默不语。

陈平安说道:“水龙宗白璧那边,我帮不上忙,大宗子弟,我一个小小野修包袱斋,见着了就要心虚犯怵。”

桓云说道:“对方如今其实也头疼,我可以找个机会,与白璧悄悄见一面,可以摆平这个隐患。”

毕竟许供奉陷害徐杏酒两人一事,彩雀府孙清,水龙宗白璧,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的,只是后边事。

也亏得她们这两位金丹不知道。

而只是被眼前这位年轻剑仙知晓了。

陈平安说道:“我觉得可以让水龙宗的大修士,先来找你桓云不迟,这样的人情,才是白璧这种人眼中的真正人情。不然你提防我多嘴,我担心你泄密,到最后还不是一有机会就要做掉对方,图个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我相信你只要最近在云上城滞留,露几次面,或是去北亭国、水霄国游览山水,水龙宗总会主动找上门的,比起你跟白璧关起门来鬼祟议事,肯定要好。”

桓云愣了一下,笑道:“如此最好。”

第二天拂晓时分,彩雀府孙清就带着她弟子柳瑰宝,一起登门拜访云上城。

沈震泽差点跳脚骂娘,只是没法子,当时两艘符舟入城的时候,由于山水禁制和护身大阵的关系,那口巨大藻井不得已露出了片刻真容。

相信是集市那边有彩雀府的秘密棋子,立即就传信给了桃花渡。

这很正常,云上城一样在桃花渡那边有安插隐秘棋子。

沈震泽还不至于心眼小到直接不让孙清进城。

不过他也厚着脸皮来到那栋宅邸。

如果孙清出价比自己更高,沈震泽买不起藻井,往死里抬价还不会?又不用老子花一颗神仙钱。

到时候孙清一气之下不买了,自己大不了就当真砸锅卖铁,甚至沈震泽都可以直接划出一大块云上城地皮,若是这还不够,那就赊账,或是死皮赖脸与桓云借一笔谷雨钱。

在院子里,陈平安看着脸色铁青的孙清,与悠哉悠哉抬价的沈震泽。

关于这口藻井的价值,桓云也吃不准,只说定价八十颗谷雨钱,肯定不过分。

陈平安板着脸,略带一丝无辜和些许无奈。

其实差点没忍住向沈震泽竖起大拇指。

沈震泽已经喊价喊到了八十六颗谷雨钱。

照这架势,沈震泽能从早喊到晚,加价喊到一千颗。

孙清冷声道:“沈震泽,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沈震泽微笑道:“孙府主这是打算忍痛割爱了?那我可要替云上城感谢孙府主了。”

柳瑰宝一直没说话。

院子里还有两个跟随沈震泽一起来的年轻男女。

都是熟人。

徐杏酒和赵青纨。

柳瑰宝对那个今天没有背剑的黑袍人,没有太多好奇,山上高人多怪事更多嘛,再说了摘掉那张老人面皮后,长得也不算多好看,看嘛看,没啥看头。

她对徐杏酒和赵青纨,反而多有悄悄的打量,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难不成桓云老真人当初冷眼旁观,故意对那位云上城许供奉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其实是胸有成竹?而不是那借刀杀人的伎俩,想要护住名声,得手宝物,最终一举两得?若真是如此,这个桓云老真人,还真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了。

陈平安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将那口藻井卖给彩雀府。

孙道人虽然已经离开这座浩然天下,但是从孙道人的言行当中,陈平安明显看出对于柳瑰宝,孙道人其实颇为惋惜,虽说以“道不契合”四个字盖棺定论,没有收少女为弟子,可依旧赠送了那部道书。对于陈平安而言,反正无法一直带着这么大一块“磨盘”行走山水,还不如顺水推舟,卖给彩雀府,毕竟孙道人送了那么多机缘给自己,陈平安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作为报答,才能安心。

哪怕可能这辈子,双方都不会再见面。

除非陈平安哪天真的成为了飞升境的大剑仙,才有机会去那座青冥天下走一遭。

有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做了,会让自己心安些,那就不用犹豫了。

反正也没耽误挣钱。

孙清突然以心声与陈平安言语,“陈公子,三十颗谷雨钱,我再送你一件咫尺物,如何?!成不成,给句痛快话,不答应,我孙清马上就走!只管放心,你陈公子还是咱们彩雀府的贵客,我孙清从不拐弯抹角说那客套话!”

那件咫尺物当然无比珍稀,可是对于孙清这位彩雀府府主来说,眼前这口能够稳固山水气运的藻井,才是最珍贵的至宝。

陈平安显然十分意外。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三十颗谷雨钱,咫尺物你自己留着,其余谷雨钱,先欠着,那件咫尺物在山上一般价值多少,以后孙府主就还我多少颗谷雨钱。”

孙清竟然拒绝了,“咫尺物对我而言,暂时就是鸡肋,甚至以后百年几百年都是如此,但是彩雀府挣来的每一颗谷雨钱,武峮,柳瑰宝,那么多修士,个个都需要这神仙钱,我孙清不能耽误了她们的修行。所以陈公子,你就说,卖还是不卖吧?!再者,那件咫尺物,是我莫名其妙得来的,而且不曾关门,我刚要将其小炼,便得到了桓老真人的密信,所以便抹去了那些禁制,陈公子拿去就能使用。”

最后孙清大大咧咧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贵客还是贵客,可到时候陈公子下次到了咱们彩雀府,是喝寻常茶水,还是那小玄壁,就不好说了。”

陈平安忍着笑,以心声涟漪回复道:“那就这么谈妥了,三十颗谷雨钱,外加一件咫尺物。”

孙清直接开口大笑道:“成交!”

毫不掩饰自己已经与这位陈公子做成了买卖。

沈震泽有些遗憾,却也还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孙清转头对沈震泽说道:“不管如何,宝物是在云上城被我买到手的,就当是我孙清自己欠你一个人情。”

沈震泽笑着点头。

带着徐杏酒和赵青纨一起御风离去。

桓云赠送了彩雀府一艘符舟。

孙清没有拒绝,大方收下。

不然还要她扛着那藻井御风远游?像话吗?天底下有这样不要脸的修士?

然后孙清瞥了眼藻井,再转头望向那位姓陈的年轻剑仙。

孙清很快释然,心想对方应该是自己便有那咫尺物的关系了。

陈平安对猜出她的心思,报以微微一笑,十分镇定。

孙清其实有些愧疚。

他娘的老娘岂不是又欠对方一个天大人情,对方本身就有咫尺物,如此一来,自己那还没捂热就要送出的咫尺物,其实就没那么值钱了,这让孙清有些无奈,算了,反正是刘景龙的朋友,自己与他客气个屁。

桓云识趣离开。

孙清交了那枚令牌咫尺物,以及三十颗谷雨钱。

便带着柳瑰宝与那口藻井,乘坐符舟离开云上城。

这位彩雀府府主,笑得合不拢嘴,到了符舟之上便开始饮酒,不忘低头望去,对那桓云大声笑道:“桓真人,云上城这儿无甚意思,巴掌大小的地儿,东边放个屁西边都能听到响声,所以有空还是来咱们彩雀府做客,当个供奉,那就更好了!”

沈震泽笑骂道:“放你的屁,桓真人已经是我云上城的记名供奉了!”

桓云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心情还不错。

陈平安站在院子里,多出一件咫尺物后,好似解了燃眉之急,便开始蚂蚁搬家,将所有新老物件,重新分门别类。

一炷香后,桓云去而复还。

陈平安已经坐在了假山之巅的凉亭内,正歪着脑袋,侧耳聆听那两枚谷雨钱相互敲击的声响。

桓云坐在对面,笑着感慨了一句,“室小乾坤大,寸心天地宽,以前总觉得很懂,如今才知道不太懂。”

陈平安依旧在那边敲击谷雨钱,嗯了一声,随口说道:“知道自己不知道,就是有点知道了。”

其实与一位精通符箓的道门金丹地仙“说大道理”,陈平安还是有些心虚的,不过没关系,很多言语,跟自己学生崔东山借来用一用便是。

桓云笑道:“若是信得过,我便要去游览北亭国山河了。”

陈平安收起两颗谷雨钱,坐直身体,说道:“预祝老先生度过心关。”

桓云说道:“还早,什么时候我能够明明白白与沈震泽说起此事,与那两个晚辈诚心诚意道一声歉,才是真正没了心结。”

陈平安笑着点头,“老先生风采如旧。”

桓云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友保重。”

陈平安站起身,抱拳道:“保重。”

桓云御风而去。

桌上却留下了一件符纸方寸物。

陈平安收了起来,只当是暂为保管。

连打开都不会打开。

陈平安接下来便开始仔细盘算,炼化那件木属本命物所需的其它天材地宝了。

其实当初离开落魄山赶赴北俱芦洲之前,崔东山就帮忙给出了一份清单,金、木、火各有不同,并且明言这些只是炼化不同本命物的入门物,属于有了就不会错的,可还远远不够,毕竟天底下的五行本命物,几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讲究,需要先生得到机缘之后,自己去小心摸索探究,才能够真正炼化成功。

陈平安没有着急离开云上城。

反正去往龙宫洞天的渡船,会在云上城停留。

每天除了修行之外,陈平安还是会去集市当个包袱斋。

这天陈平安见着了一个熟人,金山。

这位野修汉子见着了陈平安,立差点就要跪地磕头,被陈平安拦阻下来,最后两人一起蹲在摊子这边。

汉子将那些没有派上用场的攻伐符箓,以及仅剩一张灵气尚未殆尽的驮碑符,打算一起还给这位前辈。

陈平安却没有收下,摇头说道:“你都留着吧,又不值几个钱。”

汉子死活不肯,还有些哽咽。

一场本以为没有太大危险的访山寻宝,那么多境界高的,可到最后才活下来几个?

汉子觉得做人得讲一讲良心。

所以这才非要跑一趟云上城,碰碰看运气,看自己这个杀猪的,能不能再见一面那位“两个他娘的”。

陈平安便收下了符箓。

陈平安笑着说道:“等到收摊,咱哥俩喝酒去?”

汉子笑道:“前辈,我来结账,成不成?”

陈平安点头说道:“成也成,就是喝不上好酒了。”

汉子咧嘴一笑,是这个理儿。

汉子最后请那位前辈喝了顿酒,还是稍稍打肿脸充胖子了一回,不过这笔钱,花得他毫不心疼。

云上城有自家的仙家小渡船往来。

汉子花了一颗雪花钱,在渡口坐上渡船后,与那位前辈抱拳告别,前辈还是那般客气好说话,竟是也抱拳相送。

渡船缓缓远去。

在先前喝酒过后,来渡口的路上,前辈便又将那些符箓还给了他,他只得小心翼翼藏在袖中。

还告诉他赶紧返乡,如今云上城附近还是不太平的。

汉子哪敢不当真。

先前喝酒,与前辈聊了好些有的没的,什么他那媳妇可贤惠,持家有道,还有两个孩子,虽然岁数还不大,但都有出息,是那读书种子,将来都考个秀才举人肯定不难……

汉子这会儿酒醒了,便愈发无地自容,摔了自己一耳光。

下了船之后,在僻静处,汉子想要将那些符箓藏在靴子里边,留在袖子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曾想这一掏出来,才发现里边原来夹杂有两张金色材质的符箓,根本不是先前的黄纸材质。

汉子呆呆站在原地。

没来由想起那位前辈喝酒时说的一句话。

“剑客行事,只求痛快,不讲道理。”(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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