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赶在卓遥任被那些「犼尸」包围前,将人一把从池裡捞了出来。
全身**的卓遥任对王生狼狈一笑,两人默契十足二话不说,一转身便朝矗立在池塘中央的那幢木造楼房全速冲了上去。
两人齐心协力联手推开房门又重新阖起,偌大的动静终于把在床上昏睡的咸瑜给吵醒了过来。
「阿生……什麽事,这麽吵?」
若在平时,王生必定会要她继续睡回去,多休息一会儿。
但如今处于非常时期,预计不久后将会有一群溼答答的「犼尸」穷追不捨地追上,只能拽着咸瑜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同时一边简单扼要说明了全部状况。
咸瑜一听,原先睡眼惺忪的她神智立刻大明:
「这麽刺激的事怎没叫上我?」
不就「犼尸」吗,有种冲着本祖奶奶来,追着两个人族小辈不放成何体统?
她雄心壮志的想法,完全建立在那些「犼尸」不吃妖的份上。
「放心好了,接下来全交给我。」
她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去。
王生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它们不吃妖,并不代表它们不会攻击妳。」
卓遥任正准备从窗子跳到隔壁去叫醒梨儿,没想到才刚打开窗,房裡右手边牆上镶着的那扇门随即不声不响被打了开来,感情咸瑜和梨儿住的两间房是打通的。
思古住的房间还要再过去一些,没和她们相连。
「卓兄、阿生哥,你们来了。和张大人他们商量好了吗?」
她轻揉着双眼,红扑扑的脸颊睡意满满。卓遥任来不及再作解释,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急道:
「快走,来不及了。」
他已经听见一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从阶梯上不断传来,声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
王生转头对咸瑜吩咐:
「我们先上屋顶去。」
眼下是无法立即突破那些「犼尸」包围了,与其被困在房间动弹不得,还不如上到屋顶准备下一阶段的逃生。
「好,你们上去,我去叫思古。」
咸瑜点头,一个旋身破窗而出,以迅雷不及掩二的速度朝思古房间窜去。
王生、卓遥任和梨儿三人也跟着踏窗向上攀爬,手脚并用之下没多久便登了屋顶。不一会儿,咸瑜和思古也一起飞了上来。
往下望去只见楼梯上绵延一排状况悽惨的「犼尸」,摩顶放踵、争先恐后不断朝上推挤,最底下的楼层外还挤了一堆陆陆续续从池塘裡爬出来的。
「唔,这人数好像有点多哪~~」咸瑜忍不住發出喟叹。
若是放到现代,大概只有顶级流量的明星追星场合可以媲美。
「老大,妳看,那不是厨房的小舟吗?」思古点名道:
「还有老张、小陈、狗子、阿荷……跟方大娘。」
咸瑜顺着思古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她们最熟悉的那几名帮厨与打下手的。
才不过短短半日不见,怎麽都变成了这副死样子。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她也禁不住痛心疾首地说:
「我还没吃到方大娘最拿手的「酱冬瓜」呢。」
有谁告诉她「犼尸」能不能记得怎麽煮菜?
一旁的王生、卓遥任、梨儿三人默默无语,都什麽时候了还只惦记着吃。
不过嘛~~她也就这个性子--没心没肺、波澜不惊,反倒冲淡了不少他们焦躁仓惶的心绪。
「你说,脱困后我们要去「临湘」的长沙王府找张大人是吗?」咸瑜问。
卓遥任点头: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和阿生约好要去村子接左右兄弟俩,顺便撤离那边的村民。不过现在……」
原以为可以暂时把这些「犼尸」困在别苑,等待长沙王派人前来处理,不过现在看来有些难了,因为那丁点高度的围牆压根困不住那些护卫「犼尸」。
「唔~~~~」「吼~~~~」「哇~~~~」
眼见部分的先發「犼尸」已经成功攻佔二楼,个个伸长脖子朝站在屋顶上方的美食张牙舞爪对空嘶吼着。
剩馀的那些则是塞在拥挤的楼梯,谁也不让谁,不停被后方涌上的同伴向上推举。
如此挤呀挤的,渐渐在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传出了「嘎滋」、「嘎滋」的声响。
再下一秒,只见那凋刻精緻的木製楼梯竟承受不住众家「犼尸」的重量,喀拉一声!猛然从中断裂,碰、咚咚摔落了满地「犼尸」。
「唔~~~~」「吼~~~~」「哇~~~~」
被重摔在地的犼尸们生气地發出怒吼,不断向顺利站上二楼的那些犼尸们咆哮抱怨。
卓遥任右手插腰,另一手则是摩娑着鬍渣微冒的下巴,陷入沉思。
理论上,他们此刻应该要尽速彻离才是,但若放任那些犼尸们四处流窜,难保不会再製造出更多的危害。
莫说是孙婆婆的村子,更远的那些县城大概也难逃一劫。
最好的办法应该趁他们还没扩散前先行诛杀于此,以维护周遭百姓们的性命与安全。
可是,做得到吗?
「阿生,我想……」他斟酌着该如何对王生道出此刻他内心想法。
王生极有默契地接口:
「不能让它们出去,对吗?」
「哈哈哈,不愧是我兄弟。」
卓遥任大笑地伸手揽住了王生的肩。真好!能有这麽一个心领神会的伙伴,感觉真舒爽。
一旁的咸瑜看了有些吃味,硬是挤到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
「咳~男男授受不亲,就算是兄弟也要保持距离。」
即使在这麽紧张的局势下,王生还是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了好几拍,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
他想,咸瑜还是有些在意他的吧。(虽然吃醋的对象不太对~~)
「你们到底在说什麽?」她气呼呼地嘟起小嘴,不是很高兴被排拒之外。
王生愉悦地抚了抚她用木簪简单挽起的秀髮,眉眼弯弯温柔解释:
「我和卓兄都认为,不能任它们跑出去危害他人。」
「就是。我说咸瑜妹子呀~妳醋劲未免也太大了吧,碰都不给碰。」卓遥任忍不住揶揄。
「哼!醋我可爱吃的咧~~什麽醋鱼、醋肉、醋菜、醋饭,醋茶,我都喜欢。」
天知道其实她对酸味过敏的很,大概是小时曾误食过酸败的饵留下的心理阴影。
而深知老大脾胃的思古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决定不参与这小孩家家的话题。
始终保持沉默的梨儿倒是睁大了双眼,她是听过人族有一样调料叫做「醋」的,据说是酿酒失败下的成品。
妖族们普遍都不喜欢,觉得这是变相浪费了酒。
所有的穀物都应该拿来酿酒才是,殊不知上古神祇们各个都嗜酒如命,端看人足所有祭天仪式中「酒」所佔的重要地位便知,而自栩比人族更亲近上古神祇的妖族更加如此。
不过让梨儿感兴趣的不是醋本身,而是原来它可以做成那麽多料理,她体内的厨子魂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卓、王、咸、思:不~~~~~~~~!!)
「话说回来……你这又是怎麽回事?」咸瑜上下打量了卓遥任一眼,發现他竟然只穿着一件中衣。
卓遥任耸肩,一派泰然自若回答:
「大概是我太受欢迎了,一不小心外袍被犼尸扒了。」
「啧。」
咸瑜嫌弃地觑了他一眼,随即把视线挪向下方兀自躁动不安的犼尸群。
倒不是因为非礼勿视,而是王生刻意伸手把她的头转了过去。
一旁的梨儿见状,红着脸递上了一件淡青色披风。
「给你,别着凉了。」
「梨儿,妳什麽时候拿的?动作也太快。」咸瑜撇头一看,惊讶问道。
这个问题梨儿很难马上回答。
因为从她第一眼看到卓遥任的时候就已经發现了,在大家赶忙上屋顶的时候便顺手从屋裡拿了一件。
可是呀~~不得不说只穿中衣的卓遥任身材及其惹眼,宽肩瘦腰、男人味十足。
再加上捉妖人平时训练十足,因此薄薄的中衣下方紧贴着的是线条紧实、肌肉匀称的身躯。
她私心地不想将这养眼的画面太快遮起,可惜突然被瑜姊姊给点破。
「刚、刚出来的时候顺手拿的,只是太紧张了不小心忘记……」
她嗫嚅解释,低垂的眉眼适时掩藏住眼光闪烁。
幸亏心大的卓遥任毫不在意,伸手将披风接过后帅气地披在肩上,浑然没有察觉梨儿失落的目光。
「谢谢。好吧,我们刚说到哪了?」
这段意外插曲很快被大家抛到脑后,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处置这群活蹦乱跳的犼尸。
卓遥任皱眉说:
「可惜我身上的桃符都掉光了,不然可以用用凌风咒、遁地符之类的加减辅助。阿生,你的字灵术还使的出来吗?」
王生思索回道:
「嗯……应该可以,不过需要桃符和硃砂笔墨。」
「糟了,我把包袱留在屋裡了。」卓遥任懊悔当初急着逃出,忘记带上。
原本衣袖裡还有几块备用的,没想到却连外袍一起被扯掉。
「如果真有需要,还是得回去。」他说。
有了字灵桃符,也才好让这群犼尸挣脱魔气束缚、早日入土为安。
「一群人移动实在太过惹眼,妳们三个一道去,阿生和我留下来继续吸引犼尸注意。」
卓遥任一提议,王生马上点头贊同。
毕竟据阿一所说,犼尸对妖族是不会主动採取攻击的,或许这是最好的决定。
「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咸瑜帅气说。
不就是拿个东西吗,干嘛劳师动众。
「不行,我不放心。」王生立刻否决。
她们三个:一个妖力不足(思古)、一个无法飞行(梨儿)、一个行事跳脱(咸瑜),在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于是当咸瑜带着梨儿,和思古一起飞越庭院时,下方那群犼尸不免被惊动而有朝她们追去的态势。
「喂~~这裡喔,好吃的还在这裡。」
卓遥任赶紧招手大声叫唤,将那群犼尸的注意力重新引到他和王生身上。
王生灵机一动,当空高歌了起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这首诗出自「诗经」--《邶风·击鼓》,描述一名士兵随军出征,思念家人的场景。
诗的开端,鼓声铮铮、战意凛然,有突破天际的豪爽,非常吸引犼尸们关注。
而后唱到: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从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士兵们打了胜战,却要长期戍守异地不能归家。失去处所,失去战马令人忧心忡忡,万般伤痛。
最后想到了家乡、想到了最爱的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此生只怕永难兑现。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一边昂首高唱,一边以手击瓦,歌声清澈哀婉,响入天际。
犼尸们如痴如醉全数集中到了楼台周遭将之层层围起,楼上楼下更陷入了前所未见的疯狂。
「唔~~~~」「吼~~~~」「哇~~~~」
牠们双手高举、张嘴呐喊,像极了演唱会现场那群即将暴动的歌迷。
「阿生,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等到卓遥任察觉脚底下传来的隐隐震动,已是不及!
先是「匡噹」好大一声,紧接着再一阵天崩地裂的剧烈摇晃,这幢木造的精緻楼房居然就这麽活生生坍塌了下去。
只见一片漫天尘灰中,所有东西不分人或尸或物都堆叠了在一起,你侬我侬、从此不分你我。
待王生和卓遥任两人灰头土脸从断壁残垣中挣扎脱出,已是半刻钟之后。
「啊、咳!阿生,你唱的这首歌可真猛。」
卓遥任呸出了满嘴灰,不忘对王生發出抱怨。
王生也很无言,又是一个千金难买早知道、万般无奈想不到的惨痛教训。
只有阿一依旧好整以暇,坐在池边那块大风水石上翘脚看戏。
“还愣着做什麽,快跑呀~~~”终于,他忍不住愉悦提醒。
反正那群犼尸死得不能再死了,区区个楼塌算什麽。
王生和卓遥任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拔腿就跑。
说好的桃符和硃砂笔墨呢?
咸瑜、梨儿、思古妳们在哪,救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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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白眼)这是什麽豆腐渣工程!?
灵玖:哼,当初可是花了不少白花花的银两,爱住不住!
王生:你们别吵了,受害者是我和卓兄~~~QAQ
向「屋顶」和「丧病大学」致敬~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