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裡。」
由于昨天下午一行人才从村子回来,所以对于去向没有任何犹豫。
此刻天方亮不久,万物刚从睡眠中甦醒。林子裡静悄悄地除了他们疾行的脚步声外,什麽都听不到。
「我觉得不太对劲。」
卓遥任有过太多次露宿荒野的经验,直觉周遭状况有些不对。
一般而言,清晨的林子相对是热闹的。
因为一句俗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导致了多少鸟儿必须抗拒温暖巢穴的召唤,顶着清晨冰冷的空气挣扎起身出门,深怕晚一步虫就被吃光了。
即便是以吃鱼维生、夜行成性的思古也熟知这个道理,甩着呆毛点头认同:
「我也这麽觉得。」
结果收穫了一枚咸瑜的眼神质疑。
「老大,别这麽看我嘛~~我也是鸟,当然知道鸟的习性。」
「次噢~~」咸瑜没有马上反驳,这林子的确安静的有点过头。
卓遥任放慢了脚步,轻声对大家说道:
「提高警觉,随时做好准备。」
「什麽准备?」梨儿问。
「当然是逃命呀~~」卓遥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身为一个职业捉妖人得时刻做好两手准备:左手「保命」、右手「逃命」。」
「有差吗?」咸瑜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同。用字不同、意义也不同。阿生,对吧?」
这个歧异当然交给书读最多的王生解释。
「呃、」
虽然王生觉得现在不是适合讨论的时机,但还是回答了:
「顾名思义:「保命」是维持生命、保住生命。「逃命」是为保持生命而逃离险境。两个词大致相同,但还是不一样的。」
卓遥任补充道:
「遇到危险状况先保住性命,再争取逃命机会。这便是当一名成功「捉妖人」的诀窍。」
「喔~原来如此。」梨儿认真点头,只差没有拿笔写下。
「所以我们眼前的状况是要选「保命」,还是直接「逃命」比较好?」
咸瑜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瞪着百尺外那个明显看起来不是人的庞大身影。
那个身影几乎快要有两隻她叠起来那样高,差不多是一头巨熊的体型。
众人纷纷眯眼细看,只见牠面貌丑陋狰狞、龇牙咧嘴露出一口锯齿状的森然白牙;鼻子短大朝天、有着野兽般的红眼竖瞳。
全身肌肉虯结、四肢强健如虎、彷彿一掌击下就可以把人整个贯进地裡。
更不用说那几近吃人的凶恶眼神,加上黑气缭绕的壮硕身躯,跟「犼尸」比起来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接下来该前进还是后退,真是个千古难题……才怪!!
眼下他们身无分文(X)桃符(O),体内灵力又尚未恢復,这时候选择的永远只有「右手」----(坚贞不二的右手党)
「块陶呀~~~~~~~~~~」
而「逃」也分两种,一种是「一起逃」、一种是「分开逃」。
在面对敌人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分开逃」必然是最佳解。
「阿生,村子会合。」
卓遥任丢下这麽一句,立刻拉着梨儿逃之夭夭。
接连经历了几场惊险的王生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王生。
他在听到卓遥任的话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咸瑜的手,朝反方向拔腿狂奔。
只是那隻「巨熊」也毫不犹豫一个窜身跟在后头追来,对卓遥任那方完全不予理会。
无需回头,王生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莫名其妙的狂暴杀气,确定了牠果真是针对他们而来的。
在这段短短逃命的过程,咸瑜趁机回头瞥了后方一眼,觉得牠散發的气息似曾相识,似乎在哪裡见过。
「阿生,我觉得牠好像认识我们。」
这是专属”咸鱼”的直觉没有理由,但王生绝对相信(再次验证了”咸鱼控”的属性)。
“既然如此,卓兄应该不会有事了。”
这也表示不用再对另一边的状况挂怀。
他鬆了半口气,将全副心神灌注在后方追逐者的身上。
如果真如咸瑜所说牠是针对他们而来,这样思古也不必留在现场增加被攻击的机率。
主意一定,他仰头向半空说道:
「思古,妳先去和左右会合。」
思古点头表示收到,关键时刻她决不掉链,尤其在逃命的时候。
果然直到她消失在天际,牠也没有任何想要追去的意图,更加证实了咸瑜的猜测。
只是目前的情况不容他分心多想,因为后头的牠速度非常惊人,大约只差十步就会被追上。
于是,他牵着她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他考虑是不是也让她跟思古一样先行离开,但不能绝对保证牠不会改向她追去。
纵使咸瑜自有妖族的术法能够防身,他却自私地不想让她离开半步,想要一直把她留在身旁。
在纠结同时,藏身护腕的阿一忽然说了一句:
“阿生,是「魔人」。”
事隔多年,他又再次亲眼目睹「魔人」现身。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物种呀~~”他嫌弃地抱怨。
其实辨识「魔人」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看牠身体周遭是否魔气缠绕,但极少人族有能力直接看见。
王生听了愣了一下,确认问道:
“魔、魔人吗?”
难道那些「犼尸」都是受到他魔气感染的?
以地缘来说,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嗯嗯~依你目前的灵力,我建议还是快跑为妙。”
王生也不想正面对上,毕竟身边还有个她需要保护。
一旁跑着的咸瑜耗尽了所有脑力(没办法,谁要鱼的记忆力只有短短几秒),这才想起后头猛追的那个,不就是先前在桃林村遇到的那个人吗?
但说像又不像。
首先,那个人没这麽高。其次,那个人没这麽丑。最后,那个人没这麽厉害~~~
「唔。」
她一个踉跄、脚步一滑,身后扬起的裙襬便被牠一抓一扯下撕下了一大块,露出了半截洁白盈润的大腿。
「非、非礼呀~~~~~」
她猛然一个大叫出声,让前头拉着她的阿生顿了一下、后头追着她的魔人也顿了一下。
「怎麽了?」
王生赶紧一个旋身将她拉进怀裡用身体护住,以为她受到了攻击。
那个魔人回神后,气急败坏甩手扔掉手上那一大截裙幅,万分恼怒。
牠可还牢记着当时林子裡咸瑜揶揄下属的那番话,虽然那些人早已成了牠身上的养分。
「妳、又是妳~~~~~~」
牠的声音讴哑嘈杂非常难听,喉咙像是被火烧灼过一样。
咸瑜忍不住皱起小脸,摀着耳朵嫌弃道:
「你还是别说话了,弄得我耳朵疼。」
王生眼见躲是躲不过了,只能沉下气来脑筋同时飞快转动着:
“既然牠尚能人言,想必可以沟通。只要能够沟通,便有动摇的馀地。硬拚拚不过,不然来软的试试。”
他内心琢磨着,嘴巴就说上了:
「你想怎样?」
想怎样?想吃你呀、还有她!!
没错。眼前的牠便是那个被王生掏心杀害后,幸运地由「食妖之人」成功转化为「魔人」、担任某王府护卫小队长的--「李远」。
甦醒后牠依照本能吃了许多人,也吃了几隻妖,进一步發现原来吃妖所得到的力量是吃人的上百倍,还因此获得了分辨妖族气味的能力。
妖就是香、妖就是甜、妖就是好吃。
可惜妖族在人界的数量少之又少,完全就是塞牙缝的份量。
牠只能一边吃人、一边累积力量伺机寻仇,藉由外界得到的讯息一路从南城县找了过来。
最后几乎就要在清风谷赶上他们,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嘛~~刘平留下来的几名王府侍卫恰恰满足了牠空虚的胃、也适时填补了因追踪流失的力量,最后剩下两个没有吃完。
嘛~反正他也不在意,过去那几座村子不是也一样。吃不下也不留活口,这是对自己的保护。
终于,牠在这座林子追上了他们,意外發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她,竟是一隻香气诱人、美味十足的妖。
哈!这下子更增加牠报仇的动力了。
咸瑜尚不知道牠此刻内心活动,只觉得从牠嘴角流下来的涎液看起来相当噁心。
「真是够了!」竟然对着她流口水,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将她抱在怀裡的王生發现她浑身打了个冷颤,以为她受伤了,焦急问道:
「妳还好吗?有不有哪裡受伤?」
他慌张地弯下腰去,想都不想撩起咸瑜身后那片破碎的裙摆就要检查,没想到印入眼帘的是一截亮晃晃、光洁无瑕的白嫩大腿。
刹时他血液直冲脑门,整张脸红到几乎都快滴出血。
「讨厌啦~阿生,大庭广众之下你怎麽……流鼻血了?」
咸瑜娇羞之馀(X)惊喜交加(O)掏出怀中手绢纂起一角迅速塞进他的鼻子,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感觉异常老练。(花鱼:我给10分!)
「不、我没事。」
王生娇羞地(正确)推开了咸瑜的手,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对、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他哑声说着,对自己一时唐突的举止感到相当抱歉。
咸瑜痴笑回道:
「呵呵~没关係,我会负责的。」
他们俩各自沉溺在旖旎的情境,浑然忘了一旁正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李远。
「你们、你们~~~~~~」
在这段”吃”人如麻的过程中,李远已经无法忍受他人对他的漠视与毫不在乎。
身为被吃者,不就应该要慌张、惊吓、害怕、恐惧、四处窜逃、大声求饶吗?怎麽他们俩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李远非常不满意。
「够了!等我把你们吃掉后,就可以在我的肚子你侬我侬了。」
他迫不及待以雷霆万钧之力一掌拍出,期待他们会像苍蝇一样顷刻被拍扁在他的掌下。
可惜并没有。
早在他动作之前,王生已经暗中将所有灵力集中在背上,运用「石」之力将背部肌肉化成一个绝对防御的钢石盔甲,用来抵挡重击。
「碰!」地一声巨响,咸瑜闭上双眼抱紧王生的腰历经了一场天摇地动的剧烈撞击。
平息下来后,她感觉一阵温热的液体泼洒了自己满头满脸,甚至连衣服都濡湿了。
“这是、下雨了吗?”
她试图睁开双眼,却感到一股阻力,像是被什麽东西给黏住了。
大概是雨太大沾湿睫毛了吧?她猜,于是伸手用力一抹,张眼一看竟入手了一片腥红。
“是……血吗?”
她瞪大双眼,这才惊觉原来这铺天盖地、迎面而下的不是雨,而是不断自王生口中冒出来的鲜血。
「妳、没事吧……」
身后的他艰辛说着,喉咙不断發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到这时候了,还只想着关心我?”
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眼角不知不觉流下了一滴泪。
这样的深情,是要她如何偿还呢?一辈子怕也不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