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开……」
咸瑜感受着腰间那股越缩越紧的箝制,艰难说道。
手上那根冰刺依然紧握不愿轻易鬆手,即使被甩着七晕八素也不忘随时抓紧攻击的机会。
就是现在!
趁着一个剧烈的向上正甩,她瞄准了李远的眉心双手握紧冰锥、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刺。
「呜、吼~~~~~~~~~~~~~~」
李远瞬间只觉一股强烈的疼痛感鑽心似地在额头上炸裂开来,反射性地鬆了鬆触手。
咸瑜察觉后立刻奋力扭腰挣扎,随即又从掌心中化出了十馀支冰刺直直戳进腰间的那条触手。
噗、啪!数声。不知为何被冰刺戳伤的口子居然喷出了一股股腥臭黏腻的透明液体,顿时溅得咸瑜满头满身。
她忍着强烈的呕吐不适感,藉由黏液的润滑效果从触手顺利逃出。
滑落地面的她几个驴打滚,回到了王生身旁。
「哇、噁~~~~~~」
她终于忍不住跪地大口大口呕吐,直到把肚子裡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还是没止住呕吐的慾望。
那头的李远被狠刺一番后,吃痛地将触手四处鞭甩,周围大小树木莫不被拦腰击断,乒乒乓乓飞落一地连带波及到咸瑜这边。
咸瑜赶紧扑到王生身上护着,同时抱着他在地上翻滚闪过了几起落木空袭。
李远接连几次失手,恼火之馀决定收起玩弄食物的心思,一个触手甩出再次攫住咸瑜的脚,朝嘴巴方向拽回。
「唔~~」
由于触手收力过猛,咸瑜觉得自己快要拦腰断成两截了,一张小脸因缺氧胀成青紫,眼见下一秒就要被送进那张血红腥臭、深不见底的大嘴中。
“不、不要呀~~~~~~”
她越是挣扎,腰间的触手捆得是越紧,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再给她任何脱逃的机会了。
在猎物入口前,先品尝味道也是应该。
于是他的长舌捲上了咸瑜纤细的脖子,伴随着黏稠的唾液,一股浓厚强烈的鲜美气味霎时佔据了味蕾所有感受。
「啊~~~」
他闭上双眼满意地叹了口气:
「真香、真甜……」
这大概是到目前为止,他所吃过最美味的妖了。
突然间,他有点捨不得大口嚼尽,总觉得这麽美味的东西应该要小小口、细细品尝才是。
食用者的想法往往和被食用者完全相反。
此刻的咸瑜快哭了,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莫过如是。
“呜呜……”
要嘛就吃了我,要嘛就放了我,这样不上不下、又舔又弄的,谁受的了?
恍惚中,她身子渐渐放软、挣扎也不再有力。路,似乎走到了尽头。
李远一阵冷笑,想着该是时候把她吞下去了。不料此时,双脚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抓住。
他满心不悦的往下方看去,只见脚边出现的竟是应该陷入昏迷的王生。
「住、住手……」
他嘶哑低吼,彷彿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平生所有力气。
满佈血丝的红眼含着一抹狠戾,身后拖曳着那条长长的血痕,明摆着是用沾满汙泥的十指含血带泪抓扒出来的。
呵~瞧他这副强弩之末的虚弱模样,是能有什麽威胁?
牠嗤笑一声,接着一脚把他狠狠踹飞。
但没多久,他又不屈不挠地再度爬回,身后那道鲜红色血痕又加深了些。
李远顿了一下,不耐烦地将到嘴的咸瑜暂时从嘴前移开,大步向前一个抬脚就欲将那烦人的小虫子踩扁成肉酱。
碰、碰、碰!一声比一声还要响亮。
每踩一脚,咸瑜的心也随之跟着抽痛了一下。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溃堤,嚎啕大哭發出叫喊:
「不、不要,住脚啊~~~~~~!!」
痛彻心扉的她眼泪鼻涕直流,依旧无能阻止他的暴虐举动。
时间漫长的像数百年过去,当李远心平气和把脚挪开时,意外發生了。
他脚背正中央出现一截尖锐的黝黑鑽头,伴随着出现的是一股剧烈疼痛以及骨肉模煳的血色窟窿。
「呜吼~~~~~~」
他哀嚎出声,被锐物刺穿的脚掌支撑不住自身重量,身子一歪转眼跪倒在地。
身侧的那几条触手也因疼痛在空中胡乱甩动,被捆绑住的咸瑜也跟着天旋地转,对她来说空间已不再具有任何定义。
又一道白光闪过,她身子一轻、头不晕了。再下一秒,落入了一个充满些血腥味的熟悉怀抱。
“是你吗,阿生……”
她抬头,落入视线的是一个模煳不清的下巴轮廓,恍若无数个月圆之夜,她趴在王生胸膛上仰头望见的那般。
她又哭了,啜泣的像个无助的婴孩。
默默,不一会儿她离开温暖的怀抱,被放到安全柔软的草地上。
「别走。」
她企图伸手抓住那人衣角,却见那人头也不回朝危险走去,只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坚定背影。
远远,只见一道血色的身影围绕着李远不停上下窜动,速度之快简直教人目不暇给。
往后,每随那道影子一个手起刀落,便有一截断掉的触手或是肉块沿着抛物线往四方喷溅而出。
天空似乎下起了一阵细密的红雨,均匀溅洒在林子各处。
红雨落尽,地面出现了一具如小山丘般隆起的庞然大物,红白之中难辨轮廓,血肉模煳不在话下。
小山丘前站着一个人,那人巍然屹立、天塌不惊,彷若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动摇。
咸瑜忍着全身疼痛、半跪半爬来到那人跟前。
才一伸手触碰到他的衣角,那人立刻就像断线的人偶直挺挺向后仰倒,彷彿完成了毕生所愿、了无牵挂。
「阿、阿生……」
咸瑜将王生吃力揽进怀裡,低声叫唤:
「你还活着吗?醒醒。」
她虚弱地抚上他面若金色的脸颊,轻轻将血汙从眼皮上拭去。
直到一阵风从林间吹出,她瞬间打了个冷颤,涣散心神这才逐渐聚拢,着手检查王生的身体状况:
几乎探查不到的鼻息、几乎触摸不到的脉搏、几乎聆听不到的心跳……起码表示人还活着。
体无完肤的伤势、粉身碎骨的躯体、灵力耗尽的筋脉……说他活着都是勉强。
然而此刻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能不能把他带到村子疗伤都是个问题。
“怎麽办?”
她吃力地想,浑然没有察觉不远处那个不成人形的李远,身躯出现隐隐抖动的状态。
“桀、桀……好痛!可是啊,好像还活着呢。”
拜「土龙妖」的再生能力所赐,原本断裂处的触手又开始萌生肉芽,想必过段时间又可以恢復如常。
李远一点一滴缓慢吸气,躺在地面静候时机。
“实在太棒了,之后得好好多吃几隻才是。不知吃下她后,能得到什麽样的能力?还有那个人感觉也不错,活吃是不行了,吃死的可以吗?”
他心念快速转动,同时将其中一根復原最快的触手,偷偷朝咸瑜他们所在方向悄然伏地前去。
这一次,看有谁还逃得过他的掌心?!
此刻抱着王生的咸瑜满脑子模模煳煳,精疲力竭的她差不多快睡过去了。
“不然先昏迷一下子好了,等醒过来再做打算。”
她的眼皮亲暱地渐渐合起,浑然不觉身后逐渐逼近的危机。
“嘿……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快到了。”
李远得意洋洋地观望,满心期待触手得逞的瞬间。
岂料,啪叽!一声,他的触手突然被人一脚踩烂。
来不及惨叫,又一声轰然巨响。
只见一朵烈焰红莲自林间飘到他的身上,弹指间将他烧成了一堆灰烬,包括地面残馀的所有触手。
「啧!这也太惨了吧,你们。」
身为烈焰红莲主人的灵玖嫌弃地摀住鼻子,不疾不徐自林间踱步走出,停在咸瑜和王生跟前。
「怎麽是你!?」
绝处逢生的咸瑜大喜过望,开心之馀一个蹦跳起身就要朝他扑去。
灵玖吓了一跳,赶紧举手出言制止:
「别过来,妳这隻臭鱼!」他不顾形象大叫出声。
「你说谁臭……」
话说到一半的咸瑜连忙低头看向自己,不情不愿反驳道:
「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都怪他。」
她瞥了一眼那堆犹自散發恶臭的馀烬,想起自己全身上下还沾满黏液,忍不住起一个鸡皮疙瘩:
「行行好,先让我洗个澡吧,噁心死了。」
「行。」
咸瑜的提议正中灵玖下怀。
只见他一个弹指,一道用灵力化成的清泉随即当头淋下,将她全身洗了个乾淨俐落。
再一道热风吹起,狼狈不堪的她总算恢復了往昔那般欠揍的嘴脸。
灵玖暗忖,看来他的”恐鱼”症在一段时间没有和她接触后,似乎有了死灰復燃的迹象。
在顺利解除伤眼危机后,他终于得以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场另一位身上。
「他、怎麽了?」
看到王生浑身是血、昏迷在地,灵玖一个趋身上前,蹲下去仔细替他做了一番检查。
「筋骨尽碎、灵力俱竭……怎麽伤得这严重?」
他边说,边皱眉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灵丹二话不说塞进王生嘴裡。
这颗灵丹他珍藏了多年,原本是为了玉笙准备的,现在倒是便宜他了。
“算了!”他嘴角微撇,”就看在他长得像的份上吧。”
于是在咸瑜的指引之下,他面不改色抱起全身血汙的王生,准备前往村子和众人会合,顺便进一步替他疗伤。
「哼,就只会嫌我臭。」
这时,咸瑜突然發现了什麽。
她睁大双眼盯着灵玖怀中的王生,眼神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忌妒。
她也好想被抱喔~~~她快累爆了说。
「磨叽什麽,还不快带路。」
「是。」
咸瑜老实低头。面对未来的大金主与金大腿,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计较比较好。
「等等。」
在他们即将走出林子前,灵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瞄了右侧数十步外的那棵大树一眼,美丽的脸庞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怎麽了?」咸瑜發觉他的异状,也跟着停了下来。
灵玖那双魅惑无边的眼眸闪过一丝狠绝,不以为意地说:
「没事,几隻小老鼠罢了。」
话毕,他从指尖弹出了几朵艳紫色的焰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那棵大树的树上撂去。
其实早在来到之前,他已然發现有几条小尾巴跟在身后尾随。
本来是不打算搭理的,不料却为了搭救咸瑜、王生他们两人,动用灵力暴露他妖族的身分。
为了斩草除根,同时也为了保护他冒充王族的秘密,再加上受限于妖族不得随意杀害人族的制约,他不得不动用这个隐藏许久的妖文之力--「紫魅之炎」。
受到「紫魅之炎」烧灼的人或妖都会陷入真虚幻境,幻境中所遇到的人事物,皆换幻化成他生平最害怕或最忌讳的对象。
怕虫的会遭遇虫虫大军攻击;怕黑的会陷入无法逃脱的暗黑困境;恐惧的对象会以最令人恐惧的型态出现。
终结幻境的唯一的方法,唯有「死亡」。
所以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那几隻小老鼠将会陷入幻境,互相攻击直到死亡为止。
「走吧。」
在确认一击见效后,灵玖轻描淡写催促咸瑜再次上路,压根儿没将刘稽派出的几隻小老鼠放在眼底。
反正距离他们交手的时间已然不远,这次恐怕是个不错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