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就开始吧!」
蓄势待发的湖妖们默契地对看了一眼,接着重重划下手上的乐器: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轗轲长苦辛......」
笛声悠越、琴声萧萧、古筝淙淙、磬声明澈、箜篌激扬,交织出缠绵婉转的音韵。不知谁引吭高歌了一曲,杯盘交错之际,众人陷入了如痴如醉的旋律里。
有人为之高歌,有人随之起舞。咸鱼恍若回到了生之长之的湖底,回到那些年的荒唐时光。
她鱼尾一摆一甩将一坛坛的罐子开封,把瓶中流泻而出粉红色的液体充进了一个一个的气泡里面。顿时,清澄如水的结界中到处飘满了大大小小的粉红色气泡。
她用嘴衔住了个气泡,用力一吸将里头的粉红色汁液吸个精光,接着大大叹了一口气:
「啊哈~~~好怀念的味道,你们也试试?」她对在场的山妖们推荐。
山妖们仅只互看了一眼,毫不犹豫马上跟进。没想到一入口,一阵浓郁芬芳的气息逸满了整个口腔直达鼻腔。
更神奇的还在后头!
那股浓郁芳香随着迷醉草汁液入喉后,竟转化成一股温热的气流融入全身,让人瞬间一暖、通体舒畅,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喜悦感及新鲜感占据了所有知觉。
耳边喧闹的人声与乐声依旧,传到脑里却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缤纷画面不断在眼前翻转、旋动,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快感。
「娘~我在飞耶~~」
「我、我长翅膀了!」
「原来这就是飞的港觉~~」
不管有翅膀、没翅膀的山妖都沉浸在脱离重力的飞翔幻觉,脸上俱是满足。
老经验的湖妖们早就你一口我一口吃下了足量的粉红色气泡,放松全身浸淫在这久违的快乐。
第一次看到这场面的龟老和蚌娇娇简直惊呆了,张大了嘴久久无法言语。
「……没想到迷醉草还有这等功效。」蚌娇娇说。
「他娘的!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来……」龟老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不过背甲下方那截不断摆动的小尾巴出卖了他。
「嘿嘿…之前不就怕被你们骂吗?说我们只顾着玩不认真修炼。」
咸鱼讪讪笑道,再一个摆尾将一堆粉红色泡泡推到龟老和蚌娇娇前方,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龟老、蚌姊,不用担心,很好玩的!」
在咸鱼的鼓励下,蚌娇娇试探性噘嘴吸入了一个。没多久,她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瞬间舒缓了开来,脸上同时浮现了小女孩似的甜笑。
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了,一百年、两百年……?自从母亲跟着那人离开了「潋滟湖」,她的童年也正式宣告结束。
“终有一天……妳也会跟我一样……遇到一个深爱妳的人,也永远深爱着他……”
“是吗?母亲,会有吗?您说的终有一天究竟何时才会到来……”
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回忆,回到那天被母亲紧紧拥抱着的怀中。
另一头的龟老也在咸鱼殷切的期盼中吸入迷醉草汁。在音乐的催化下,他回到了久违的大海。
在化身为人形前,他是一只修炼多年的「海龟」。为了完成家族的使命,他放弃深爱的海洋只身来到了这座「潋滟湖」定居。
虽然偶尔会想起海面上的那**到不可思议的明月,但在任务未完结之前他不能离开。久了,便也想不起那海的味道了,直到如今……
「唔!是海呀~~是那股咸咸的海潮味……」
他忽然瞪大了双眼,眼瞳中出现了碧波万顷的海的倒影,眼角浮现了一层淡淡的泪光……
一天一夜过去了,宴会似乎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相反的还越来越热烈。
原本还按照既有旋律演奏的律曲,在演奏者和听众们陷入「迷醉幻境」后,节奏有着越来越快速、越来越混乱的倾向。
到最后弹的人已经不知道在弹什么,听的人也不知道在听到什么,只是一径疯狂演奏、疯狂摇摆、疯狂吶喊、疯狂旋转。
虽然有结界隔开与外面所有联系,然而声音的震动还是透过殷实的土地传到了山丘下的刘家。
王生离家的第二天夜晚,子时……
「阿沅,妳冷吗?怎么一直发抖。」刘宝柱睡梦中被身下一阵低沉的震动摇醒,还以为是身旁的妻子身子不适所造成的。
刘家嫂子--张沅君张开双眼静静感受了一下,皱眉响应道:
「我没有呀……该不是地动吧?」
说地动嘛~也不像,反倒像是雷鸣时引发的震动。但雷鸣是短暂的,这震动毫无间断且已经持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实在很难察觉。
刘宝柱迟疑了会儿,决定起身一探究竟。越往外走,地面的震动愈加明显,最后他站到了屋外院子,凝神感受这股震动究竟从何而来。
「嗯……感觉好像是从上边传过来的。」
「你是说王家吗?」张沅君披着一件薄长衣跟了出来。
刘宝柱体贴地伸手替妻子拢了拢微敞的衣襟。张沅君脸微一红,温柔地看向丈夫说道:
「前几天阿生才说近日会出远门一趟,如果没记错,现在王家应该没人。」
刘宝柱稍一沉吟,马上做了决定。与其在这里无由担心,不如直接前去一探究竟。
「妳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话一说,他从院子里抄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往山丘上走去,没多久就抵达王家屋前。
只见王家那幢摇摇欲坠的老屋子矗立在幢幢的黑影中,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只听见隐约虫鸣。
他上前用力推了推庭院的大门,纹风不动,丝毫没有被人闯入的迹象。
不过站在这里的他愈发能感受到地面不断传来的强烈震动,彷佛屋子里正有人举着大槌子不断敲打地面一样。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可以肯定的是里头一定有古怪。
「唔~~~该不会真的是……」
想起这阵子妻儿对他提起曾跟王家有关的那些怪事,他全身上下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其实……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他忽然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勇气,几乎是连滚带爬转身逃离王家。
「怎样了?」
站在门前的张沅君看见丈夫惨白着一张脸回来,连忙上前担心问道。
「不、没事,什么都没有。」
刘宝摇头放下手里的木棍,牵着妻子的手快步返回房中躺回床上。
「赶快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张沅君见丈夫似乎不愿多说,也只能强行按耐内心疑虑重新睡去。
隔日响午一过,却见李二牛又提着一篮新鲜菜蔬再度登门到访。
「嫂子!」
「二牛,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张沅君笑着接过李二牛带来的那篮菜蔬,见他眼神不住往王家方向飘,忍不住问道:
「二牛,你上次去王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说话同时她压低了声量,似乎怕被什么听到。
李二牛欲言又止,想到曾在王家门口看到的那两只……野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嫂子,上次阿生跟我说最近山里出现了一群野狗,小山和小风最近在山里玩要多小心。也许等阿生从县城回来,我和他找宝柱哥一起把那些野狗赶走,免得意外伤了孩子。」
群居的野狗攻击性是很强的,常有听说小孩被咬伤,甚至连误闯地盘的成年人都被围攻过。
「啊!所以前阵子半夜传来的声音是那些野狗……」
「应该是吧……」
嗯,就当作是这样。李二牛心想。
「难道……昨晚发生的地动也是那群野狗……」
「地动?怎么回事?」
于是张沅君便把昨晚察觉到的事情大致跟李二牛说了一遍。
「宝柱哥说他什么都没看到?」
「嗯,也许真的是那群野狗吧……等他晚点回来我再跟他提那群野狗的事。啊~要不要进来喝杯茶?不好意思让你在外面站这么久。」
「没事,嫂子,我还得去村里帮我娘买点东西,先走了。」
「好!记得再帮我向李大娘说声谢谢。这罐是昨天才做好的腌菜,帮我拿给她。」
「没问题。」
李二牛手拿着张沅君给陶罐信步离开刘家往山下走去,脑海不断回想着她方才说的事:
地动吗?还真奇怪,有哪门子的地动会这样持续动个不停。
自从上次在阿生家门口发生那事之后,他对于王家里头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在意。
总觉得王生似乎刻意在隐瞒些什么?
可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毕竟他们也认识许多年了,他心底隐隐也有把王生当作自家弟弟看待的想法。
更何况娘亲对王生也相当满意,想把容容嫁与王生的念头非常明确,只差没有明说了。
基于上述理由,他都觉得自己必须好好调查清楚才是,即使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二牛,你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你可以的,加油!”
他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
是夜,他腰间插着一把柴刀、手里拿着一截木棍,蹑手蹑脚摸黑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最后停在山丘上的王家门前。
「啊、呼~~~」
他深吸了口气,拿起腰间插着的那把柴刀用力往门上大锁一砍,接着一推一踢将大门顺利踹开之后,一咬牙,毅然决然朝眼前的黑暗大步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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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