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生一早起床之后就觉得有点怪的,但环顾四周又不知怪在哪里。
于是他先放好怀里抱着的那卷竹简,看了看房间各处,一切如常。
接着他穿上外衣到家里其他地方逛了一圈,依旧一切如常。
最后他转回厅堂坐下,才一抬头望向梁上高挂着咸鱼他知道了……就是这条「咸鱼」不对。
不过……说是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头、身体、鱼鳍……完好无缺、身上的鳞片也丝毫不少,但怎么看就是不对劲。
他将手肘放在桌上撑着下巴,歪头用力想着,灵光一现终于想到了:
「对了!是味道。」
那股他熟悉的浓咸香不见了。
不知道是因为屋子小还是「陈年咸鱼」的关系,家里不管每个角落他都闻得到仅属于他们家「咸鱼」身上的味道。
他也曾好奇别人家「咸鱼」的味道是不是也这么好闻?但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并没有!即使如村里干货铺里卖的所有咸鱼比起来,都不及他们家「咸鱼」的万分之一。
每每闻到这股味道,都让他觉得很安心。彷佛一切都还像从前一样,阿嬷尚在,他也不是孤单一人。
而如今怎么这味道不见了?!难道是他保存的不对让味道给散了?
他慌慌张张的踩上木桌,把高挂半空的咸鱼小心取下,然后使劲放在鼻前猛力一闻、再闻……
真的跟他想的一样,味道全都散了。
「怎么这样?到底是哪错了?」他着急的快哭了。
二话不说,他赶紧回到房中取出一条干净的包巾将「咸鱼」紧紧裹起,接着快步往村里的干货铺跑去,希望能将这条相依为命的「咸鱼」抢救回来。
「阿生,怎么了?」
刚从骡子上卸下青蔬的李二牛看着满头大汗的王生,一脸疑惑。
「二牛哥,我今天有急事,恐怕不能帮你摆摊了。」
「没关系,我这边还忙得过来。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身子不舒服要去找陈大夫看病吧?」
看眼前的王生脸色发白、神色紧张,跟往常不太一样。急着赶去干货铺的王生无暇细说,只是轻摇了头,抱紧怀里包袱说道:
「没事!谢谢二牛哥关心,也请帮我跟李大娘说一声,我明天就会再过来帮手。」
李二牛搔搔头,不是身子不舒服就好了。
想他年纪轻轻就得一个人担起所有家务、独力生活,家里又没有任何长辈可以帮忙照顾,看那臂膀细的跟板凳的椅脚一样,真是可怜。
见到王生要走,他赶紧掏出一个包菜粿子给他:
「小生,这是我娘早上才做好的,还温着,给你带着吃。」
「谢谢二牛哥、帮我谢谢李大娘!」
王生接过粿子挥手向李二牛道了个谢,转头快步朝早市另一头的干货铺跑去。
卯时过半的早市洋溢着一股活力气息,各家铺子陆陆续续摆好货物准备迎接客人上门。
王生顶着刚洒落的淡金色朝阳,穿梭在逐渐若绎的人群里。
十二岁的他个头才到一般成人的肩膀,一身老旧、贴有补丁的青色袍子虽然长度刚好,看起来却也空荡荡的,在在显示出他瘦小的身材。
但即便如此,人群中他依然显眼,一张俊秀的脸庞、加上那双晶亮有神的眼眸,加上他谦和有礼的态度,倒也受到市场众多大婶、大姐的喜爱。
「阿生!」
「赵婶早、张姐早!」
「这么赶着要去哪?」
「去前头干货铺办点事。」
「阿生呀~晚点我家一趟,拿点刚收的花生给你。」
「好,谢谢赵婶。」
「阿生啊!有空到我那去,要请你帮我跑个腿到城里拿个新买的胭脂。」
「好的,张姐。」
他张口答应,脚步却没落下,很快地就到了干货铺。
「呼呼…请问……」
他喘了口气,稍微让呼吸平顺一下,接着才开口对摊前那位身形佝偻的干瘦老头问道:
「老板……」
那位老头弯身坐在板凳上,正低头处理一篓不知名的干货,听到王生问话,头也不抬用细小的眸子斜睨着王生,瘪嘴说:
「啥事?我这可没有你买得起的鲍鱼干贝。」
这孟老头可是市场里出了名的势利眼,一双狗眼瞧上不瞧下、瞧高不瞧低。见那王生似乎不是来买货的,干脆连起身都懒了。
王生何尝不知道眼前这孟老头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为了怀中这尾失去味道的「咸鱼」,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有件事我想请教您:我手上这尾咸鱼不知道是不是保存的方法不对,好像放坏掉了。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补救?」
他掀开了包巾一角,露出咸鱼半个身子递过去给孟老头过目。岂料那个孟老头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便说:
「没救啰~看这样子就知道不知道放了多久,都变质了,连咸鱼都称不上。弃了吧!」
「不、怎么可能?明明昨天还……」
王生一听急得眼睛都红了:
「如果用粗盐再次腌过有用吗?还是得重新熏制处理?还是……」
「不过是条咸鱼,有什么好难过?如果不打算花钱买条新的,赶快走!别白占位置妨碍我客人上门。」
孟老头不悦的挥手赶人,依旧没有抬头。
王生无法,只能再将咸鱼紧紧包起难过地转身离去。
「嘻!只不过是条咸鱼,我还当是什么宝贝……」
原来刚刚他和孟老头的一番对话被一些好事的路人听到,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嘲笑。
“这才不只是「咸鱼」!!是他的……所有,他的……唯一。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不觉他眼泪掉了下来,滴落的泪水把包巾湿的一块深一块浅的。
回到家中,他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谁在哭呀~?“
此刻的她晃晃悠悠地从门口飘了回来,却见王生趴在桌上大哭,而梁上原本应该挂着她「分身」却不见踪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他终于受不了诱惑吃了咸鱼,现在遭到良心的谴责放声大哭吗?
“我去!幸亏之前我有先见之明变了个分身,不然就逃不过了。”
想到惊险处,她不禁伸手(胸鳍)抹了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把她给吃了,那她要该如何变回来?
算算时间「隐身咒」的效果也快过了,如果她此刻又突然出现,想必绝对会把给王生给吓坏。
正当她伤脑筋的同时,突然发现哭了差不多的王生松手将怀里紧抱的一个包裹拿了出来,慎重放到了桌上。
再仔细一瞧!那包巾里面裹的不就是她的「分身」吗?
“这小子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他还带出门逛大街吗?”
可怜的孩子,连个可以正常往来的朋友都没有。
见他怜惜地把「分身」拿出来用包巾垫着摆在桌上,一脸哀戚的注视着,她不禁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
“少年!你这眼神也太过深情,我怕我会承受不了。只是……也请对着真正的我好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轻摆尾巴荡出一股灵力在屋外弄出一阵声响,趁着王生外出查看的时候取消「隐身咒」,顺利取代「分身」躺回了桌上。
「……没人?真怪……」
屋外的王生看了半天,最后发现只是角落一个破木桶倒了,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赶紧回屋打算将咸鱼好好收起,准备外出上工后再回来继续烦恼。
「……」
结果回屋之后,那股熟悉的浓咸香居然再次飘进他的鼻腔,甚至连满屋子都是。
「我不是在作梦吧……」
他不可置信地将整张脸凑到「咸鱼」上低头用力闻了又闻、闻了又闻,经过再三确认后他笑了,笑容有如雨过天晴般灿烂。
「也许是因为天凉感染风寒让我鼻塞才闻不到的……」
他将这一切经过找了个最佳解。
“咳!少年~我可以认为你这样做是因为觊觎我的**吗?”
毫无疑问确实是!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自从那天开始,她有了两个家:一个是老地方--厅堂的大梁、另外一个则是王生房间的屋梁。
即使这样每天拿来拿去很麻烦,但他再也无法忍受「咸鱼」离开他一步,甚至考虑要不要连洗澡、上茅房都带着她。
幸好没有!
“少年!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变态?”
对于他采取如此黏踢踢的紧迫盯人法,她感觉有点承受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每个夜晚能光明正大看着他俊秀的睡脸,甚至经常还能躺在他的胸口,趁他熟睡时摸摸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也许在她枯燥乏味的修炼生活中,会是个很不错的舒压方式。
“对了!还得先教会他认字。“
她总算想起还有正事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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