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番功夫,咸瑜从管事刘平那儿得到了直接和刘纾(灵玖)联繫的方式—利用信鸽往返,并在短短五日内获得了回答:「与汝之约」。
“与汝之约”……这句话什麽意思?她和他约定了什麽吗?
咸瑜想了好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翻出了那一幕:(请回放58章)
咸鱼:”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谁先夺下「百金莲子」谁就赢,输的一方就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我希望能让王生不要喜欢我。”
灵玖:”要让一个人不再喜欢妳有几种方法,最简单是找一个让他更喜欢的人放弃妳,或者妳找到喜欢的人让他放弃。”
喔~~~~~她想起来了,所以这几场的宴席全是要替王生找对象,难怪每场宴席中都会出现那麽多样貌姣好的年轻人族女子。
早知道她就好好替他相看一番,总能找到一两个配得上的。
唉~~真是失策。
(到底是咸鱼的「王生」滤镜太强,被挑选的明明是王生好吗。)
不过现在开始也还不迟,她觉得。
于是接下来的几场宴席,咸瑜大改埋头苦吃的性格,彻底發挥「小姑」的难缠性格。
「未知姑娘今年贵庚?」
「妳琴弹的真好,不晓得画画如何?」
「妳喜欢热闹还是安静?」
「能否接受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
「喜欢孩子吗?」
「是否介意成亲后和小姑同屋而住?」
这些奇奇怪怪的發问惹火不少达官贵人,这是把他们家的闺女当犯人拷问吗?
要不是看在她那张天真活泼、美丽动人的脸(其实是冲着四皇子的面子),早就当场翻脸拂袖而去,简直是对他们这些名门世家的重大侮辱。
而另一名当事者王生却是又尴尬又庆幸。
尴尬的是咸瑜过于护短的性子当场一览无遗,他根本就没她口中说的那麽好。
举前天晚上参加的那场宴席为例:
「我们阿生文质彬彬、相貌堂堂、个性温和、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世间少有、百年难见,所以能与之白首偕老的女子,定是三生有幸……」
听到最后,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把头埋进去。(真是太丢脸了)
但庆幸的是经过她这一闹,想必自己的声名(不好的)亦将随之远播。
果真再过一段时日之后,有关宴席的请帖数量直线下降,只除了部分基于礼貌(四皇子面子)邀请的地方官员以外,其他当地豪门士绅绝了攀亲的心。
同时一个奇怪的流言渐渐窜起:其实「王生」是四皇子的新欢,「相亲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而那名美貌女子是王生指腹为婚的表妹,为了不让表哥落入贼人之手,企图利用此等方式引起他人注意,救表哥于即将面临的水火之中。
呵呵~~以上这些咸瑜当然不会知道,只是对目前越来越少的宴席邀约,感到有些疑惑与不高兴。
「刘管家,这几日真的没有请帖了吗?」
「回禀小姐,确实没有。」
经过这些天相处,刘平对于主子要他好生侍奉的一行人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
扣除掉张先悠那几位官吏出身、明哲保身的态度,咸瑜是当中最需要安抚的对象。
「我们家阿生条件那麽好,那些人眼瞎了吗?」
她有些生气。自己这麽努力替王生挑选对象,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那些人越来越冷淡的态度。
王生鬆了口气,总算不用再面对那些无形的压力了,不管是赴宴的人或是咸瑜本鱼。
「好了,没事。不去也挺好的。」他开口安抚咸瑜。
「这哪裡好,摆明就是看不上你。」
「依我的身分,实属常理。」
他清楚知道他们是透过他讨好四皇子,没什麽不对。
其实他隐隐察觉,咸瑜这段时间的表现是为了什麽。除了想完成阿嬷的遗愿外,还有……
「算了,我想那些庸脂俗粉也配不上妳。等我们入京之后,再叫阿玖帮你多介绍几个……」
「妳真的就这麽希望我早日成亲吗!?」
忽然,王生出口打断了她的叨念。
她抬头望去,印入眼帘的竟是他眼底蕴含的怒气,顿时感到莫名其妙:
「这不都是为了你……」
「够了,我不想听。好好想想,妳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妳自己?」
话一说完,随即甩袖跳下马车回到后头自己的车厢。
「思古、梨儿,阿生他、怎麽啦?」
她不懂,难道这些时间的辛苦他都没看在眼裡吗?
「什麽嘛~我放弃享受美食的机会,只为了帮他找一个合适的婚配对象。他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生我的气,妳们说,这样对吗?」
这道送命题思古和梨儿两个根本不想回答。
虽说人族间的複杂关係她们不是很懂,但王生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我想,阿生哥哥他也是累了。」梨儿试图缓颊。
「累的是我好吗?我费尽唇舌想替他在众人面前表达他优秀的地方,他却连一句辛苦没说,还说我是为了我自己。这简直、简直太让人生气了!」
谁都有资格生气,就他不行!!
「也许、他谁都看不上眼?」
思古甩着头上那搓呆毛,努力替老大思考。
「这几天我们看过的人族女子好歹也有几十个,不相信没有他看对眼的。」
她气呼呼的反驳,反倒让梨儿不好意思说出她心中猜想:"也许是他眼中只有妳一个。"
厉害!这答案完全正中红心,不亏是心思细腻的「火狐妖」。
只是在当事者没有表白之前,一切都只是揣测。她想,或许卓遥任可以从王生那裡打听到什麽。
另一方面王生怒气冲冲回到车厢,半句话不说随即躺在软铺拉起被子闭上双眼,假装入睡。
坐在车窗旁手上拿着一卷旧竹简的卓遥任见状,好奇关心道:
「怎麽了,心情不好?」
性子温和的王生很少生气,这是他头一次遇到。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王生平復胸中那股无名怒火后,才闷声说道:
「我,真的不能喜欢她吗?」
「谁?喔~你说咸瑜妹子?怎麽,你们吵架了?」
「是我生气,气自己没用。明知道她不喜欢我喜欢她,却还是忍不住喜欢。」
「哈!我都快被你绕晕了。什麽她喜欢你喜欢不喜欢的?」
王生停顿了一下,發现自己说的真的很拗口,也跟着笑了起来,冲淡了不少内心烦躁。便简单将他过去曾对她表白心意的事,说给卓遥任知道。
「所以她希望你能喜欢上其他人族,这样就可以不喜欢她了。能吗?」
最后的问句是给王生的。
「不能。情既已起,岂能说忘就忘。」
「唉~这我也没办法帮你什麽,」
身为孤家寡人一个,卓遥任无从给予任何经验分享:
「不然,我帮你问问梨儿。同为妖族女性,看有没有办法帮你说服咸瑜妹子接受你的感情。」
「你,不阻止我吗?」
「阻止?为何要阻止?人和妖虽然不同,但心都是肉做的,相处久了难免产生感情,更何况你们俩简直就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诚如我先前所言,人和妖最大的问题在于寿命,但若她愿意陪你度过短暂人族的一生,好像也没什麽大问题。」
是这样吗?王生又犹豫了,他不忍心他死后留下她一人独活。
是不是放弃,对彼此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你再让我好好想想……」王生满嘴苦涩。
既然如此,卓遥任也不勉强。
从这天开始,王生和咸瑜两人第一次闹起了憋扭,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早上起床,咸瑜闷不吭声地让侍女们送早膳到后头王收和卓遥任的车厢,不再邀请他们一道用膳。
中午用完午膳后的消食时间,也不再主动找王生一起外出散步,扯着梨儿去附近的池边赏景發呆,顺便打打水漂洩恨。
一到夜晚,原本的晚饭时刻再也不像往常般热闹喧腾,而是各吃各饭,在各自的马车上闷头用餐。
整整一天下来,咸瑜和王生几乎没有正面相对过,全车队的人都知道他们俩关係陷入了僵局。
「瑜姊姊……」
这晚入睡前,梨儿肩并肩躺在咸瑜身旁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我累了,睡觉。」
咸瑜冷淡地拒绝交谈,接着拉起被子将头整个盖住。
梨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斟酌该如何劝说。想了又想,决定从她会有兴趣的地方下手:
「我今天听其他人说,过两天车队会经过一个叫做「清风丘」的地方,听说山丘栽满了栗树。
目前正值初秋,新收的栗子各个硕大饱满、口感绵密、味道甘甜,不然我们明天去摘好吗?」
一听到吃,咸瑜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梨儿见状,快马加鞭继续说服:
「新鲜的栗子光用蒸的就很好吃了,放到火上炙烧也别有一番风味,另外也可以做成鬆软美味的栗子糕。
不过我听方大娘(车队厨娘)说,他们家乡盛行用糖和在黑石裡,再放入带壳的栗子下去一起拌炒,炒熟后的栗子香糯可口、滋味绝佳,教人一吃终身难忘。」
「唔~真的有这麽好吃?」
听着梨儿身历其境的述说,咸瑜脸颊微酸,嘴底不知不觉泌出了阵阵津液。
什麽相亲、什麽王生,那些烦心的事转眼被她抛在脑后,吃的事要紧多了。
梨儿眼见咸瑜上钩,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那当然,妳一定要试试。话说回来妳和阿生哥这几天怎麽回事?你们……吵架了吗?」
不管是人是妖,女生一旦打开话匣子短时间就很难关上。
咸瑜气呼呼地将这段时间因王生所受的委屈,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向梨儿倾诉,激动处还泛红了眼眶。
「……妳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心思细腻的梨儿釐完他们俩吵架的过程,终于發现问题所在:
「瑜姊姊,难道妳……」
“难道妳没發现妳也是喜欢阿生哥的吗?”她在心中悄悄补完这句话。
咸瑜会生气的真正原因不是王生无视她的辛苦,而是王生从头到尾没有明显表示拒绝。
宴席会场美女如云,谁晓得王生是不是忽然会和哪位看对眼?可是站在报恩的立场,她是无权也没有理由阻止,如果發生了甚至更要表达祝福。
她不愿意、也不能不愿意。
于是这两相矛盾的情绪让她内心饱受煎熬,但一贯咸鱼的她根本不想思考这複杂的情绪究竟从何而起,乾脆把满腔怒火怼到王生身上。(王生表示:我是无辜的T_T)
所以,如果要化解两人之间的问题(其实只咸瑜一人),必须得让她能正视自己的感情才是。
「我知道了。」
她握紧拳头,偷偷下定决心:一切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