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潜单手握剑,眯起狭长的眼眸望了那两名黑袍人一眼,只见两人浴血黑巾,端是一番杀神模样,那股凶煞之气,便是尚未遭到毒手的弟子,此刻也心惊胆战,双脚站立打颤不止。
只听得啪嗒一声,那两人掰断手中的尘丝状武器,拿捏住一头,便当作一把刺锥握在手心。
只听得风声一啸,刺锥悍然出手,又是齐刷刷刺穿了三名弟子的肩胛骨,那湖海院弟子捂住肩头,却看见自己的身上多出一粒红豆子,待那红豆放大,立时便成血丝缠绕,整条胳膊都被卸了下来,惨不忍睹!
连湖海院的弟子也遭了殃,更不去提几乎伤亡殆尽的南天剑宫,如今依旧还站着的,只有排在最后的林潜,与奋力阻拦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兄死绝的常广亮。
常广亮身形颤抖,说话声音也抖了起来,听不出到底是愤怒还是恐惧,亦或者是被眼前的血流成河震撼,从心底感受到绝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南天剑宫和你有什么愁怨?”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他逼近,手里攥紧的刺锥甚至将自己的手心也摩擦的出血,但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流血的手更增添了他们的肃杀之意。
不要命的刺客,不要命的手段!
常广亮已经呆住,作为一名只在门派中和诸位师兄师弟切磋武艺,有矛盾也最多是小打小闹的膏粱子弟来说,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足以让其吓破胆!
奋力阻拦,依旧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还要抵抗作甚?干脆安静等死算了。
刺锥夺命,转瞬间两道寒芒刺来,亮的让常广亮眼前宛若白昼。
但这个时候,突然从他身侧递出一剑,只一剑,便挡住了那刺来的寒芒,紧接着常广亮看见眼前七道夺目的剑光闪过,一下子盖过刺来的寒芒,恰好救了他的性命。
出剑的人,当然是林潜。
他一直伺机等待,积攒气力,面对这生死一刻的场面,眼看着眼前尸山骨海,血流成河,空中弥漫的血腥气让林潜心中无端升腾起一股杀气。
这环绕在心的杀人气,再加上下午时分与梁昕云比剑时候的感悟,突然间林潜的脑海中宛若有电光闪过,灵光瞬间而来,让他感悟出一丝归剑术的奥妙,握剑的手也同时颤抖起来,剑罡抖动,剑势升腾。
如果没有归剑术的感悟,林潜的选择会是,毫不犹豫的逃命,常广亮的死,能够给他拖延时间。毕竟眼前的对手,实在恐怖,林潜又是重伤在身。
生死关头,如果没有情分义气的牵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仁义,只会是害人害己。
但有了一丝归剑术的感悟,便截然不同。
握剑在手,他不能逃!一旦丢剑,这种机缘巧合下的顿悟便彻底浪费,在生死中历练剑气,这本是一名剑修的意志所在,既然有剑气纵横在手,那便赌一次何妨?
归剑术出手,林潜实在没有力气再施展什么高明的剑术,毕竟右胳膊上的伤可不是摆设。
他只用了一招自己最熟悉,也是最轻松的一招——剑抵七星
七道剑光闪过,原本只是迷离人眼的虚晃一招,如今在归剑术的加持下,林潜聪慧,眨眼间已经琢磨出了其中的意思。
那七道剑光,已不单单是剑光,而是因为有了剑势,变成了七道锋利的剑气,纵然也是有虚有实,但砭人肌肤,却也更加难以分辨。
一击击退,林潜毫不犹豫,猛然扯了一把常广亮的衣服,转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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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常广亮不是傻瓜,他将自己的佩剑朝两黑袍人脸上一甩,跟着林潜一起疯狂逃窜。
他脚下尘土飞扬,望了眼前面的林潜,心中暗道,如此果断又不显狼狈,实在是高!
两黑袍人一愣,绝没想到堂堂正道弟子,居然会做出临阵脱逃的事情来,而且一下就是两位。
互相对望一眼,嘴中也不知说道了什么言语,听起来像是来自荒南地区,两人便飞速转身朝林潜逃离的方向追去。
而原先与南天剑宫二宫主常新缠斗的四人,闻声看去,眼见二黑袍人追击,最近的一人一人忽然撤阵离去,一同随着追往山崖。
而剩下的三人则变换成天地人三人阵法,各自占据高中低三位,常新虽然因为少去一人的缘故压力大减,但奈何这三人不再展开攻伐之术,而是一味的纠缠,倒也让这位二宫主心烦气躁却脱不开身。
湖海院山平剑客手持断剑,面对袭来的墨色傀儡,剑气暴涨,虽然持着断剑,剑锋也在数次劈斩中被磨的粗糙,但刘谐依旧能在傀儡上留下一道道疤痕。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积少成多,眼看傀儡就要毁坏,但不知那傀儡人究竟有何玄机,刘谐也不敢托大。
但见门下弟子已死伤惨绝,二位宗师俱是心如死灰,愤恨不已。
如今还活着的弟子,纵然不死,也是残废,日后的武道必然终结,所幸那离去的黑袍人并未上前补刀,还给了他们苟活的机会。
苟活,也许比活着更让人痛苦不堪吧。
山峰藏着雾霭,山涧飘离着水气,云雾穿梭间,有一种古道柔情的迷离之感,又是烟雨后,又是晚来时,加上一点来自礼膳堂的莹莹灯光,实在是休闲的胜地。
但林潜已无心思欣赏这夜间美景,他脚步往前一踏,身后便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追赶。
若是无伤在身,林潜可以说随意便能甩掉三个追杀刺客,但因为内伤,眼下丹田中的真气已不足够来支撑他竭力狂奔。
“我们怎么逃?”
常广亮眼下完全将林潜当作自己的救星,眼神里再也没了今日晚宴上的轻浮与忽视。
林潜沉默不语,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南边是天然的瀑布,瀑布下是一条白色长练,绕山绕崖。北面则是绝壁,中间是千岩百孔,不愧于是临空山的名头。而东面,则是回头路,回往礼膳堂。
“要不去北方岩壁?找个石洞躲起来,他们未必能找到我们!”
常广亮一边小腿飞奔,一边喘气又道:“绕山跑下南边的溪流也行,我小时候最喜欢戏水,自认为水性不错,到时候我们可以藏在水里,就不信这几个荒原蛮子还能入水!”
林潜摇头,目光直视礼膳堂的灯火。
常广亮心急如焚,焦急嘀咕道:“喂喂,你倒是说句话,拿个注意先!”
林潜忽指向北面山壁的方向,道:“你去那边,就在目光所及最近的山穴,第五个岩洞的位置躲好,我往东面去!”
常广亮不再多言,抱拳朝林潜一拱手,撒腿就跑,眼中深深感动。
这可是舍己为人的举动,在如此生死关头,他常广亮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不知冷暖的木头人。
常光亮看待林潜的目光,此刻好像看待一个死人。
回往东边的去路,不知埋藏了多少凶祸,也许就要大批刺客躲在丛林中,专杀林潜这样的回头客。
常光亮心中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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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倘若这次我能活下来,你林潜便是我大哥,那王邹寻算个屁啊!”
当然,前提是林潜也能活下来,一个死了的大哥,常广亮最多头两三年去祭拜一下。
二人分兵两路,刚分开十个呼吸的功夫,两位黑袍人便已赶来,随后第三个黑影也出现,站在了两人背后。
眼下是有两个脚印,一处往北边岩壁,一处继续往东面。
一人沉声道:“往哪里追?”
另一人道:“里头传来消息,那林潜是受了重伤,必然逃不脱我们三人的联合追捕,所以不急,先想好对策,确认方向!”
“东面的人马安排怎么样了?”
“截杀北刀山的人还没传来消息,不清楚动向。”
一人点头,忽冷笑一声,问道:“倘若你是林潜,你会往哪边逃?”
那人粗犷一笑,不假思索道:“回头路虽然熟悉,但其中的凶险难以揣测,兵家用兵常用的险招便是埋伏在撤退的路上。听说那小子聪颖,必然不会犯这等错误,我想那林潜必然往北边去,而那个五大三粗的小子,只怕是被林潜蛊惑逃往东面,以此来吸引我们的注意。”
其中一人微点头,道:“你思量不错。我们便两人往北边搜寻,你独自一人回往东!”
那人诧异道:“为什么要我东边?那傻大个根本不是我们的目标。”
另一人叹道:“万一林潜来个反其道行之,你又如何,这样才够保险。反正他受重伤,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名叫勾八旬的黑袍人独自前往东方。
他正纳闷,为何自己的同伴如此顽固不化,愚钝不堪,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人,月影下,此人赤手空拳,孑然独立。
这莫非是林潜?他心头一愣。
但那人转身,却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
勾八旬心头一震,他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双脚,他被一股杀气笼罩,掐住了喉咙,也锁住了身躯。
拳罡透体,洞穿勾八旬的胸膛,连同他胸中的肋骨也一齐震碎。紧接着,那人追风踏步而来,一掌按在勾八旬的肩上,将他整个人活生生钉在地上,打成了活人桩。
勾八旬七窍流血,暴毙当前。
林潜缓缓从一颗树后走出,朝着身前那老人一拱手致谢,抿嘴道;“为何不留个活口?也好盘问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组织。”
这位侠义堂堂主摇摇头,那饱经风霜的脸颊露出苦笑。
赵保佃道:“像这样的刺客死士,被派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还指望能从他嘴里盘问出什么线索来?”
林潜默然,心底承认还是这位侠义堂堂主老江湖些。
林潜看向赵保佃,还有边上的那位灵动湖长老谢琨,笑道:“我只是猜测你们那也会出事,就往回头走,还好被我赌对了。”
谢琨不语,他与王傧中计相杀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但赵保佃道:“我们南边倒是没事,我是先往东边去找北刀山的,毕竟礼膳堂的事情,一开始谁都以为那群人只是奔着北刀山来的。”
林潜突然想起,梁宗主好像还呆在礼膳堂,眼下南边唯一的宗师人物赵保佃前来,那梁昕云边上岂不是无人保护?
倘若那些刺客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梁昕云……
月色凄凉,林潜不禁心头掠过一阵阴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