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不凉。
但混着水汽扑洒在脸上,却有一种冰寒的潮湿感。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一个人独立船头,放眼远眺,满眼尽是荒凉的江水,潮起潮落,重复着奔涌而来,再重复离别而去,不免感到萧瑟。
林潜喝完最后一口茶水,压抑住心中的磅礴剑气,扶梯而上三楼,此刻倒也像是一个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羁旅漂泊异乡客。
第三层,按照道理是只有铁甲舰上的贵客才能待的,因为每一位第三层的客人手上都会分发上一枚令牌,凭借令牌入内,否则的话就会被守卫拦下。
而林潜手上则恰好有这么一枚雕刻花白色游鱼的令牌。
守卫只是稍稍眯了一眼,便放任林潜通过,对于手中拿捏令牌的贵族子弟,要是多看一眼,那就是对贵族的蔑视,可是要遭到苦头的。
林潜沿着扶梯走上第三层,顿时吹来一阵江风,吹的他头发披散,头顶那檀木发髻也松动了几分。
他兀自笑了笑,稍微整顿衣衫,将那枚游鱼令牌握在掌心,踏步朝前走去。
今夜的星光,倒是格外灿烂。
在靠近船尾的位置,一女子微微依靠在栏杆上,她的身上只裹了一件白玉霓裳外套,里边是单薄的儒裙,显得胸前尤其诱人。
只不过,她正面看水水伊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今夜比较特别,按照天罡北斗的说法,恰好是七星夜。”
林潜沉默不语,今日的气象的确有些不同,此刻铁甲舰已经穿梭进一出峡谷,两岸沿山,深邃的山脉与深不见底的江水波涛连接,从天上往地下俯瞰,恰好排列也是七星状。
女子指着眼前巍峨不动的山川道:“这里是七星谷北斗山,这条峡谷中的山涧曾经也有个名字叫做悬灵渊,是不是很吓人的名字?”
林潜没有继续回答,只是缓步走到那女子的边上,悠悠说道:“好久不见。”
“是有好久了……”
女子幽幽叹气,随后转过头来,露出她那张精致可人的脸庞,以及妙不可言的绝美身段。
她轻笑一声,抬眼打量了林潜一番,眼中星光点点,道:“看样子,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林潜笑道:“但我却差点认不出你,谁能想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会是在江湖上只手遮天,叱咤风云的人物呢?”
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一个在江湖上稍有名气的小医生,哪里有公子说的这般了……”
她又眼神中带了一些哀怨,目有伤心道:“咏剑山庄与公子情投意合一夜,没想到公子已经把我给忘了,都是女子薄情,你们男人其实更甚!”
面前的这位柔弱女子,便是在南丹城的妙手医圣,在咏剑山庄初露头角,展露心机的浮世教左派女子护法,白瑜。
林潜没有搭理她,他已经十分清楚,面前的女人讲话,十句里边九句有假,他本不想再和浮世教有接触,但毕竟是老相识,上次咏剑山庄的不告而别,总归有兴许遗憾。
林潜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白瑜微笑道:“难道不是公子自己前来找我的吗?”
林潜扬起手中的那枚令牌,冷声道:“你派人把这枚令牌递予我,可就是让我来找你?”
白瑜呵呵一笑,指着天上地下,笑道:“你看看这星光,这江水,这样的夜景和咏剑山庄比起来,只好不差。我从杨茈那里听说你和薛铜鱼的事情了,余龙镇一役,右派损失了不少,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白瑜朝着身后微微一抬手,在阴影中便缓缓走出来一个身披黑色衣袍不露脸的人物,那黑袍人的穿着,与林潜在绝意宗上遭遇到的杀手如出一辙,黑衣人的手上端着一坛酒。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为了你在余龙镇让薛铜鱼受挫的事情,干一杯?”
白瑜朝林潜眨了眨眼睛,一个貌美年轻的姑娘,端起酒杯敬酒,脸上桃花,眼里星辰,倘若有男人拒绝,那他一定不是个汉子。
但林潜知道,面前的不仅仅是个单纯的女人,还是一位用药的高手。
他冷哼道:“我可不想在拉肚子了。”
白瑜闻言大笑,原来是林潜还在为南丹城的那一次泻药耿耿于怀,她笑声宛若银铃,清脆而动听。
林潜还没听够,便感觉到一双纤纤玉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后把自己拉向一边,那股宛若有魔力的温柔,竟让人没法子拒绝。
林潜坐下,白瑜亲自启封,给自己和林潜酌上一杯,道:“你看清楚了,我和你喝的是同一坛,这次出行我也没带泻药这种低级的药来。”
“我只用杀人的毒药,就像这坛子酒,倘若我要杀人的话,一定是无色无味的绝命散,大不了我和你一起干杯,做一对绝命鸳鸯,不过等你死了,我在慢慢黄泉路上注视你的时候,再慢慢服用解药……”
林潜听了,忍不住心底发寒,便是那桌上摆放着的烈酒清香,也一如江水那般冷清。
白瑜却率先小抿了一口,嘻嘻道:“不过,我怎么舍得要杀你呢?喜欢你心疼你还来不及,南丹城,咏剑庄,算起来,这次是我们第三次相遇了吧!”
林潜皱眉,却冷声道:“第四次!只是侥幸没碰见而已!”
白瑜脸色瞬间阴沉,那笑颜如花的脸刹那间冻成了冰花,冰寒刺骨,白瑜捏了捏手中的酒碗,酒水翻滚不止,滚烫!
但这位美人忽然间又抿了抿嘴唇,微微笑了一下,端起酒碗仰头喝干,脸色醺红,她摇曳着青葱的手指,竖在鼻尖轻轻点了一下,有些哀怨道:“你还在计较垂云湖的事情?我只不过是稍微对那个年轻人用了点小手段,看上去病症杂难,其实并无大碍。再说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手下替人干事的。”
林潜道:“但你说你是医生?”
白瑜笑道:“所以后来我不是医治好了他?”
林潜微怒道:“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差点害死两条命?”
白瑜又喝了一口酒,不以为意道:“但他们最后结局却很完美不是吗?你只是旁观者,根本不懂我们布局者的想法,再说我给他们两个的感情增添一点波
(本章未完,请翻页)
澜,日后回想起来,他们还要感谢我!”
见林潜不回答,白瑜端起酒碗,朝着林潜面前的碗轻轻一碰,柔声说道:“敬你,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好不好嘛!”
林潜无奈,只好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酒很甜。
白瑜笑道:“是不是好酒?甜不甜?”
她又轻轻扣了扣酒坛,道:“长白山的五毒,每一种都能让人死的不能再是死,滋味不错吧?”
林潜啧啧道:“这么昂贵的一坛酒,姑娘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白瑜又道:“偏偏奇怪的又是,这五味毒物放在一起,只要稍微添上几滴烈酒,又是天下最滋润的补品,你说奇不奇怪,天上相生相克的道理实在奇妙,就像你克制我一样。”
林潜平淡的将面前的酒碗喝光,白瑜看了大笑,道:“说是毒酒你就要吐出来,说是补品你就一饮而尽,你这人怎么一点都没有情调呢?”
林潜亦笑道:“难道非要为白姑娘而死,仰面喝干这一碗丧命毒酒来表明至死不渝,才是情调?”
白瑜轻声道:“不然呢?”
“钟情我的男子,又怎么不敢喝下我配制的毒药?连死都不敢为我死,拿什么说爱?”
白瑜见林潜不说话,随意督了眼林潜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愣,但她掩饰的很好,随即笑着道:“怪不得……原来林公子早就有心上人了,早就把小女子给忘记啦!”
她自顾自道:“骗你的,只是普通的米酒加糖而已。想和我喝酒的人可多了去,没见过跟你一样不识抬举的……”
林潜道:“喝酒还不简单,只要妙手医生不给我下药,几杯几盏都是你说了算!”
白瑜摇头,道:“喝酒误事,还是少喝点吧,找你来可不是真的只为了喝酒谈心。”
“有什么话,还是直截了当说吧!”
白瑜转过头望了一眼两边侧立的黑袍人,后者顿时知晓意思,静悄悄的退居一旁。
白瑜道:“这里安全的很,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放心说。”
林潜忍不住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不是你找我来商讨的么?”
白瑜斜眼扫视林潜腰间的佩剑,道:“好像不是从前那把。”
林潜伸手弹了弹腰间的圆头剑鞘,说道:“剑术长进了,自然剑也得换。”
“看来你已经不是那个南丹城哭着喊着求我医治的小男人,也不是那个咏剑山庄一剑一酒葫潇洒风流的藏剑了,变得陌生了呢……”
但白瑜紧接着话风一转,俏脸凑到林潜的耳朵边上,轻轻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意思?我问的不是你用什么剑,而是那把……在余龙镇上剑气满城,再出剑可杀薛铜鱼的那柄无上杀剑,你有没有带来?”
“听说南天剑宫向绝意宗借剑借人,但你们此行却不是南天剑宫的方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