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雏阳镇,咏剑山庄便是天。
只不过现在,天塌了。
如太阳崩碎成了几块,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光辉。
咏剑山庄失去了威慑力。
而原本沉寂的几方势力,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各个地方也开始拉帮结伙,甚至出现了几个新兴的帮派。
曾经不携带兵刃入镇的规定,由一个人率先打破,到三五成群试探的违反,最后规矩已被完全践踏在脚下。
又有大批的人涌入了雏阳镇,原本就不大的小镇,已经变得拥挤。
但有个地方依旧没变。
它还是江湖人士最爱的地方,是每日聚集人最多的场所。
那里的酒一样的醇,那里的饭菜一样的可口,那里的姑娘也一样的惹人喜爱。
没有名字的客栈。
没有地方比这里的消息更灵通。
随着咏剑山庄变天的消息传开,这里便如一壶烧开的水,始终咕嘟咕嘟的冒泡。
他们谈论的话题有很多,因为最近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
从一份放在桌角的拜贴开始,到那人莫名的消失,到震惊四座的葫芦坡夜战。
由魔教青乐散人毙命,到那人被金凤先生擒拿囚禁,到咏剑山庄一夜崩塌,最后却回到了原点。
原点在何处?
桌角。
他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带着神秘,带着故事,还有一种只有他才有的威慑力。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一切也必将因他而终结。
但他却像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
藏剑。
他再次戴上了那竹斗笠,披上他那件黑色外套,一人坐在最偏僻的桌角,一口一口慢慢咀嚼着饭菜。
他吃的很轻松,很享受。
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正如他的黑衣一样,所有的光照在他的身上,都不会反射出一丝火花。
藏剑几乎和第一次出现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桌上摆了一坛子酒。
这酒,还未拍碎泥封。
他嗜酒如命,却因此戒酒,只因他怕酒误事。
他明知酒误事,任嗜酒喝酒不停,只因有人请了他一杯。
请酒,是要还的。
他正是在还这坛子酒。
又一个人来了,带着他孤独深邃的眼眸。
他的身上,也有太多传奇。青乐散人更是死在他的掌下。
这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坐下,一掌拍碎泥封,给自己先倒了一杯。
星辰君道:“自罚一杯。”
藏剑道:“喝!”
他们二人之间,本不需要太多言语。
一坛酒,很快见底。
星辰君喝罢,大笑。
只有和志同道合的人喝酒,他才会兴奋,才会感到快意潇洒。
星辰君颇有深意的对藏剑道:“后日再见。”
后日,便是五月初五。
他孜然一人走了出去。
孤独的人讨厌嘈杂的人群。
他来此,只因想陪藏剑喝一杯酒。
酒喝完,他就是生人莫近的孤独浪子,遥远如星的街头过客。
藏剑饭菜已吃完,但他未走。
因为星辰君走后,又有一人站到了他的桌前。
他岂想分一杯羹?
他不配,也不敢。
这位叫黄浔的人,只是咏剑山庄的一名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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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弟子。
咏剑山庄的弟子,站到了藏剑跟前。
他难道不怕死?
当然怕,而且怕的要命!
他的腿,在微微战栗,他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地哆嗦。
他的嘴唇上下颌动,喉结一吞一咽。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把剑。
藏剑腰间那把三尺长,一寸半宽的长剑。
他不敢再靠近一步。
那收敛于腰间的长剑,仿佛可以随时如闪电般出击,刺向他的咽喉。
剑光只需要一闪,只一闪。
他躲不过,他甚至看不见,他就会流血,就会死!
黄浔的脸,苍白且惊恐。
脸上滚落下白腾腾的汗液,从额头滚到鼻孔,再流到他嘴唇上。
他浑身开始颤抖,但他也鼓起勇气说道:“藏……剑……”
藏剑依旧坐着,只是单手将斗笠撑开了些。
黄浔下意识朝那斗笠下的面孔看去,他想看看这竹斗笠下究竟是双怎样的眼睛,能够让人望而生畏。
但他还是不敢,他只敢垂着头。
他捋直了舌头,道:“藏剑,我们少庄主约你相会。”
藏剑悠悠道:“不见。”
黄浔咬牙,沉声道:“少庄主只是想见识一下你,并不是找你私斗!”
藏剑依旧道:“不见。”
说罢,他竟要转身离开。
黄浔岂肯让他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双腿一蹬,跪了下来。
这下,便是藏剑也愣住了。
斗笠之下,看不出他的表情。
黄浔拖动膝盖,跪到藏剑面前,恳求道:“我求你去见见少庄主,他真的想见你很久了。”
藏剑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他以为,凭他个毛头小子可以劝住我?”
他顿了顿,又道:“我既已接下拜帖,五月初五那天自然会光临府上,他若还要见我,便等着好了。”
此话说完,藏剑再也不看黄浔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和没有意义的人讲话,就是浪费时间。
黄浔已瘫倒在地上,和藏剑说这几句话,耗尽了他的气力。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藏剑打开门,便走了进去。
屋内却传来一声亲昵的埋怨。
“进来也不敲门,这可是我的闺房!”
朱伶已款款走来。
她美丽的脸染上一圈粉色的晕,睁着剪水秋瞳,朱唇红红,精气神已恢复了许多。
藏剑竟看也不看她,坐在桌边的小凳上,道:“是你找尹夫人来救的我?”
朱伶点头道:“是。”
藏剑道:“她是魔教中人。”
朱伶道:“但她也是个女人。”
她用娇柔的语气道:“没有男人,柔弱的女人要想生存下去,只能相互依靠,抱团取暖了。”
说罢,她抬起眼眸看了藏剑一眼。
藏剑叹了口气,道:“多谢你了。”
朱伶立即道:“不必谢。”
藏剑道:“可是你又怎知,那瑶光女尹夫人可以救我出来?要知道看守我的人可是金凤先生!”
朱伶道:“不可思议是不是?”
她微微一笑道:“恰恰有些事情男人办不到,只有女人才能办到。”
藏剑道:“看来人总归有缺陷,金凤先生便过不了美人关。”
朱伶道:“他过不过的了美人关我不知道,但有个人美色对他一定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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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剑疑道:“难道是星辰君?”
朱伶白了一眼,道:“是你!这么大个美人在你面前,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藏剑道:“我怕看你一眼,我就会沉醉。”
朱伶脸上一红,她道:“酒都醉不了你,我又怎么能让你醉?”
但她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却先咯咯笑了。
藏剑道:“金凤先生号称一手凤翅镏金镗绝世,如今这位江湖大侠竟在一个女人手里栽跟头,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朱伶笑道:“他不就不是什么好人物,和赵旧羽一丘之貉。”
藏剑亦笑道:“他可是年少即成名,江湖上最出名的侠义之士,怎么到了你嘴里这般不堪?”
朱伶道:“越是完美的人物,背后就越肮脏。”
她恨恨道:“当初他若非使了阴招,岂能把你擒住?”
藏剑道:“我绝不是他凤翅镏金镗的对手。”
朱伶道:“但我还是觉得你的剑快。”
藏剑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的出手。”
朱伶皱眉道:“你见过?”
藏剑道:“我也没见过。”
朱伶笑道:“或许他那凤翅镏金镗只是骗骗人的,这金凤先生恐怕早就拿不动这柄镏金镗了。”
藏剑道:“我曾听一人说过一句话。”
朱伶问道:“什么话?”
藏剑道:“若一个人敬重生命,就会对武器产生畏惧,便不再拿起武器了。”
朱伶道:“你认为他是这样的人?”
藏剑道:“不知道,但我知道说出那句话的人一定是。”
朱伶感叹道:“他一定是个可敬的人。”
藏剑笑道:“他是我的师父,也是个糟老头子,如今云游去了。”
朱伶笑道:“说不定他也是因为老了,故意拿这句话糊弄糊弄你,你还把它当作金玉良言。”
藏剑道:“就因为这句话,所以我出剑才快,才准。”
朱伶疑惑,但她突然嫣然一笑,道:“你真的醉了,你在说反话!”
听她这句话,藏剑竟真的倒在了桌上,如喝醉一般睡去。
他安心的睡去,他实在太累了。
朱伶没有再打扰藏剑,她替藏剑掩好房门,自己就走了出去。
但出去的时候,她的手上,却多了一份罪书。
还有两天就是五月初五,风浪已经到了最**,是时候让它席卷而下了。
这封罪书,是写的谁的罪状?
它又有什么力量,可以作为一次了断。
书,已经到了客栈楼下,并且被张贴在了客栈正门上。
立时便有一大群人围聚了上来。
不乏有好事者,但也有许多江湖知名人士,现在都聚集在了这封罪书下。
这封罪书,简直是荒缪绝伦,令人发笑。
但绝不会有人笑。
因为罪书上控诉的人物,竟然是盛名于世的咏剑山庄老庄主,赵旧羽。
而涉及的内容,竟然包括最近连发的惨案。
罪书称:
赵旧羽的庄主之位,乃是谋篡得来。
假借秘典为由,实则让天下豪杰替他除去心腹大患。
勾结魔教,私藏秘典,迫害本门弟子。
而咏剑山庄的巨变,只因他阴谋败露,畏罪潜逃。
罪书最后上陈,诚邀天下英雄,共赴咏剑山庄,讨得公道。
署名是朱伶,约定时间在五月初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