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潜赶来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握住余柒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边上的余六见了林潜,顿时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慢慢朝后退,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但林潜回头闪电般督了他一眼。
余六顿时魂飞魄散,他吱吱呀呀道:“是你………你………”
林潜笑道:“是我!”
余六转身要跑,但他的两条腿却好像被鬼缠住,怎么也迈不开。
林潜对余柒道:“我已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小偷,他是你的亲弟弟。”
余柒叹道:“可我宁愿从没有这个弟弟,我恨不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林潜盯着余六道:“你的姐姐是救人的天使,你却是害人的魔鬼!”
“我………什么也没干……我害了谁?”
余六小声嘀咕。
林潜喝道:“鲁药强就是被你害死的!”
余六面色惊恐,脸上好像覆了一层白霜,但他依旧狡辩道:“胡说!那天我可是跟着你的,我还晕在屋内,怎有空去害鲁药强?”
林潜冷笑道:“你是装晕,你早就打算好要去教训鲁药强。”
余六道:“鲁药强身强力壮,他这么魁梧的人,我怎么是对手?”
林潜瞪了他一眼,道:“你当然不是一个人去,你早喊了帮手,就是浮世教的一些人。”
余六还狡辩道:“可是……鲁药强是死于自杀,他是咬舌自尽的,我总不能要他自己咬断舌头吧!”
林潜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能!因为你早洞悉了他的弱点!”
身为私塾管教的鲁药强,他到底有怎样致命的缺点?
情!
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林潜本不想说出来,但鲁药强死得不明不白,他本是为爱而死,却被人以为是做了错事惨遭七彩神鲤的报复,他已足够悲惨,他本不必如此。
余六沉默了,而余柒脸颊也有些微红。
林潜沉声道:“因为你知道,鲁药强早就寄情余柒,当他得知余柒甘愿为另一个男人而死的时候,他的心就会痛的发疯,一个人悲痛到了极点,他会想到的只有死!”
林潜又看着余柒道:“鲁药强不是野蛮粗鲁的人,他将你绑到湖边,只是想劝说你,让你别做傻事。”
余柒两眼通红,她颤颤道:“我对不起他,我早和他说过,不要再来纠缠我,可他就是不听……”
林潜盯着余六道:“鲁药强一直跟着余柒,你害怕他会看出端疑,所以你早想除了他,这样你才能履行后面的计划。”
林潜叹气道:“我知道,那天你们在房中,就是为这件事争执的。”
余柒道:“他是个好人,我只想让他不要再纠缠我,从来没想过杀他。”
林潜点头,他转身看向余六,这个外表俊秀,内心却凶狠残暴,被利益蒙蔽良心的年轻人。
“你逼死鲁药强,现在又要逼死你的亲姐姐!难道你的心里真的只有金钱才重要?”
林潜在质问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本来有很多选择,他为何偏偏选择这条路?
余六低头,他甚至不敢去看林潜的眼睛,他只是不断重复念叨着:“你不懂……你不懂……”
林潜的手扣向他的肩膀,但余六突然仰面,他脸上浮现一股狠戾之色,突然间,余六大喝一声:“你去死吧!”他将余柒往垂云湖里推去。
余柒惊慌之中,便要摔下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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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林潜急忙一个侧翻,将余柒抱住,单手一挑,将余柒拉了上来。
但余六已借着这个机会逃窜了,他的人影完全消失,相信只要林潜在这里一天,他便永远龟缩着不敢露面。
但余柒挣脱林潜的手,她慢慢走上湖堤上的堤台,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林潜走到她背后,道:“你不必自尽的,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装作神鲤娘娘,你是为了救人!”
林潜随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司白哲。
余柒转过头,朝着林潜笑道:“你知道他,看来你是都清楚了。”
阳光清灿灿,照在余柒的脸上,她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一刻她的笑容无比纯真。
林潜急切道:“白哲就快醒来了,他好起来了,你怎么忍心让他苏醒后却看不到你?”
余柒轻轻摇头,但她的眼角已有泪花扑闪。
“不必了……相见不如不见……”
余柒喃喃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我会骗人,我装神弄鬼,我过着富丽堂皇的日子,我身不由己做着违心的事……还害死了鲁药强……我实在不配见他了。”
林潜道:“但你这么做都是事出有因,你是为了爱情,你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个人!”
余柒抿嘴,她竟然笑了起来,但笑容却是凄苦的。
林潜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这场锦鲤闹剧,给谁带来的都是好处,唯独身为主角的她!
余柒看着远山,她的目光好像穿过层层云幕,穿过那株纤细的柳梢,来到那座芦苇荡边,静静冒着炊烟的小木屋。
“这场交易,终究是要以我的死来告终的,只有我死,白哲才能真正好起来。”
她说的平淡,就好像再娓娓道来别人的故事。
但林潜却听的鼻子一酸,到底什么样的教派,竟然要以死相胁,他们眼中难道就只有利益,他们难道看不到人世间的感情和生命?
林潜一瞬间对这个浮世教充满厌恶。
浮世教设计这一场梦幻般的表演,他们要借着神鲤的名头重出江湖,借此他们可以给自己冠上名正言顺的帽子。
风抚村的村民们大都加入了他们,虽然他们的目的远不止如此,但这个计划已经可以说完美达成了。
可仅仅是为了保守彩鲤遗梦的秘密,保持浮世教的那一丝神秘和神圣,他们要求余柒沉睡,永远地沉睡,这样才能守住他们谋划来的一切。
余柒突然转过头,她朝着林潜微微笑了一下,真诚道:“谢谢你!”
“你善解人意,又能倾听他人的故事,你永远相信世间的美好!若世上多几个你这样的人物,也许我和白哲可以再相见呢……”
余柒的话像一阵轻柔的风飘过林潜的耳朵。
林潜默默注视着她,注视这个女子缓缓转过身子,向着碧水蓝天,远山白云,张开自己的双臂,拥抱让自己成长的这片天地。
她早有决意,但这一天的到来太匆忙,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告别。
她只是披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月白色纹纱袍,别上白哲最喜欢看的蝴蝶发髻,她声音依旧如当年般温和,她的眼睛一如当年垂云湖里轻柔的水波。
余柒笑着,朝远山后芦苇荡边的少年挥了挥手,她希望他能看见。
林潜心中只有叹息,他不再劝说余柒,即使知道这是一场悲剧落幕。
就如当初在咏剑山庄林霖说的那样,你不是别人,你没法设身处地的感受,便不要轻易给他人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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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
这是件极其愚蠢,也是自以为是的做法。
余柒闭上双眼,她的脚轻轻点在堤台前,她的身体就向前倒了下去。
砰咚!
“神鲤娘娘?”
“余柒!”
在众人惊叹中,神鲤娘娘绝美的身姿在空中划过,她落入了湖中,沉尽湖底,就像一朵风中的昙花,绽放一瞬间的芳华。
她在这绝美的湖堤上一跃而下,落水的前一刻,心中牵挂的都是那个病榻上的白衣少年。
这一跃,一切都终结,一切都落幕。
子息芦苇畔你,情落垂云湖!
追寻的真相,竟是一场无言的离别。
林潜黯然离去。
山雾朦胧,湖水荡荡,柔月正圆。
芦苇荡里的荧光点点,依旧如昨夜一般热闹。
这里总是这样的,不管外面发生些什么,这里始终平静,自然,是一方独特的小天地。
只是这份隔离尘世的宁静,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一座小木屋还在,不过屋子上的炊烟已随风飘散,从今天起,这个屋子再也不需要炊烟了,因为没有人需要喝汤药。
澄黄的灯光从屋内洒向屋外,今夜的灯光明亮,充满了活力。
芦苇丛中发出一丝奇怪的嘶鸣,是夜间的鸣虫,它们也觉得今夜有些不一般。
却不见平日里的老先生。
原来先生已经走了,他既教不了自己的学生,又弄不懂情为何物,只能去别处寻自己的心安。
屋内澄亮,床前放了一口青瓷碗,碗中留有些许药渍。
这是一碗药到病除的神药,神医无双,手到擒来。
但就是这医生随手调制的药汤,却是一般人万分渴求都得不到的神物。
好在屋内的病人得到了药,他的病也完全好了,他感谢这位医生的仁慈良心。
司白哲站在榻前,仰望今夜的星光,他已许久没有看到过星星闪烁。
当然,还有那双他认为比星光还要美丽的眼睛。
司白哲已是神采奕奕,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精神饱满过。
只因为先生曾对他说过,她很好。
只因为一醒来他就可以去找她。
今夜的月亮好圆,难道也是为了过一会儿的重逢团聚?
司白哲坐上一叶小木舟,他就在柔和的月光下,在纷飞的柳絮中,穿过垂云湖,到另一边去。
他眼中满是欣喜,他整个人都沉醉在美妙的期待中。
他觉得垂云湖好像变了,似乎比以前更迷人。
为什么垂云湖上的微风,好像情人的手,那漂散来的水波,就好像是呢喃。
他甚至低头,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的笑脸。
是不是因为他的眼中,也只有她一个人?
司白哲终于上岸了,可是对岸很黑,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迷路了。
但在沉寂的黑暗中,有一处灯火,微弱的烛光,在远方闪烁。
司白哲笑了,他知道,一定是余柒为他留的这盏灯,她总有这么个可爱的习惯。
迎着灯光,他找到了余柒的家,他终于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了。
他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几乎想象着余柒会惊喜地看着他,两人会紧紧地拥抱。
但屋里空无一物,更没有人,只有一点随风摇摆的烛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