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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进来一朵水仙花样儿的人。
他生的清清瘦瘦,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眼神纯净,气质又带着少许清冷,就像是哪家的水仙花成了精。此人正是长渊剑宗的内门弟子之首陈牧云。和每一次都正好卡在中间排名的易余弦不同,陈牧云在内门弟子考核里已经连续五年都是第一,在剑宗内的待遇也只比那些真传弟子差一点,更不用说他如今不过才二十有五,年少有为,人人皆知他来日必定是真传弟子!
恰好他前些日子结成金丹,丹成一品,听闻已经有好几个长老想要收他为徒,只等他开口,就能随时去领真传弟子的工资。在无数内门外门弟子看来,这位出身普通却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修为的师兄,无疑是他们学习的榜样。加上他如此风姿,更是引得不少男女为之痴狂。只不过当他一开口,这股花妖一般的气质就截然消失不见了。
“师妹,听闻你今日撞见了刚入门的新弟子?哎,多少年了,该劝的我都已经劝过,你还是不肯多练一次剑。不然以你的本事,说不定已经可以列为门内十大真传,他日必定扶摇直上。一旦成为真传弟子,每月领取的份例能够翻上十倍不说,便是各种秘境、修真大比都能直接进入。门内长老各个高深莫测,实力非凡,以你的资质想必可以……”
陈牧云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易余弦已经放空了自己。
嗯,同事嘛,都这样,喜欢絮絮叨叨。
她以前一个未婚少女,可是听了十几个同事们多年的育儿经,每天都不带重样的听好几年。比起这些来,陈牧云说的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
天真。
太天真了。
以为凭着嘴炮就能让自己服软?做梦。
领导画的饼她都不吃,何况是同事画的饼?
“也罢。”陈牧云说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用看都知道易余弦肯定没有听进去。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毕竟他的确就是个话痨。但作为内门弟子之首,加上他又是这种长相,平日在其它师弟师妹们面前少不得要装高冷,可憋死他了!
易余弦绝对是个好听众,而且从来不会随便乱说话。
重要的是,虽然易余弦再三不肯承认,但陈牧云知道自己以前外出做任务时陷入绝境之时,那个救他的人绝对就是易余弦无疑。
冲着这一点,他也要将易余弦引上正道!
师妹一定是因为以前受过什么伤才会如此不求上进?不然身为剑修,怎么可能会不爱练剑呢?
剑修可以没道侣,可以没朋友,但一定不能没有剑。
剑修可以不吃饭不喝酒,但一定不能不练剑!
“师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陈牧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一本正经的看着易余弦说道。
易余弦听出了对方口气里的认真,也慢慢坐了起来。
该有的工作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管愿不愿意加班,但多少也要表现出“我且听一听”的态度来。
态度,态度相当重要。
易余弦能够在这个卷王之王的门派里苟到现在,靠的就是这诚恳的认错态度和颇厚的脸皮。
大家都是体面人,只要当面对峙的时候自己表现的态度足够端正,加上也没有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绝大部分情况大家都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师兄请说。”
陈牧云见易余弦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心里也是微微一暖。
他就知道,师妹肯定还是想要努力的,只是因为门内对易师妹的重视不够,伤了师妹的心,所以才会如此。只要宗门看见师妹的天赋,师妹肯定能够很快融入宗门之中。
“师妹,剑冢马上就要开放了!”陈牧云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易余弦耳边轻声说道,“是我的师父偷偷告诉我的。剑冢十年才开放一次,届时只要师妹你选到一把品级上好的灵剑,也大概率直接变为真传弟子!我师父说,曾经弟子在外门表现并不突出,但在进入剑冢之后却得到了一把神剑的认可,后来那弟子与神剑心神合一,修行便一日千里,成为那一代少数飞升的剑仙之一。”
所谓剑冢,便是历代长渊剑宗优秀弟子及老祖们的佩剑,听闻里面甚至还有不少已经飞升成功的剑仙的佩剑在!
对于剑修而言,除去和自己心神相连的本命宝剑之外,多多少少也会收集或者祭练一些别的灵剑。门内飞升的剑仙大能们在度过天劫之时,有时候为了帮助后辈也会借着天雷淬炼灵剑,随后将灵剑投入剑冢,算是留给后来人的机缘馈赠。还有一些门内弟子在外游历不幸陨落之际,若是不舍得自己的宝剑蒙尘,往往也会让灵剑返回剑冢,希望后来的师弟师妹能够继承自己的意志努力修行。
可以说,剑冢里的无数灵剑,就是长渊剑宗能够稳坐无数剑宗第一把交椅的底蕴所在。
当别的剑修们为了一把普普通通的灵剑倾家荡产贩卖苦力的时候,长渊剑宗的弟子只要努力熬十年就能有机会免费拿到一把上等的剑。
简单打个比方,就是同样两个公司,一个公司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最后还是要自己努力首付买房买车,另一个公司只要你进入其中干了十年就能有机会拥有核心地段豪华豪车别墅!
这还不香?
本着不吃独食的原则,长渊剑宗在每一次剑冢开放的时候还会和别的剑宗交换一个名额,欢迎其他剑宗的天之骄子们来他们剑冢选剑。一来是为了广结善缘,二来当然是为了挖墙脚了这还用说?
“剑冢的开放名额,我记得除去真传弟子可以免试获得资格之外,内门弟子只取前五十,外门弟子只取前十人而已。”
“师妹放心,我是内门弟子第一,已经拥有了一个名额。我很快就会正式行拜师礼,到时候我的名额就能空出来,我将名额赠与你就是。”陈牧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相信以师妹你的本事,一定能够获得名剑,直接升为真传弟子!”
夭寿了。
这种名额你要是拿出去卖,卖的资源都足够你升到元婴期了,长渊剑宗一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名额给你了怎么选就是自己的事情了,水至清则无鱼。
陈牧云居然把这样的机会给她?
易余弦当即有些警惕了起来,但很快想想又放下心来。
剑修的挚爱都是剑,整个长渊剑宗从掌门到弟子绝大部分都是光棍。就算偶尔出现几个有道侣的,到了后面也是一别两宽的居多。
“……我若是空手而归,恐怕对不起你的馈赠。”易余弦企图想要拒绝。
这种地方她有什么好去的?去了万一真的有哪个不长眼的灵剑看上她了可怎么办?
不,她只想顺顺利利领工资,顺顺利利退休,以后找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养老,养上几只小灵宠就很舒服了。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搞什么飞升啊修炼啊什么的?古往今来那么多修仙的成功飞升的才几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渡劫期到了最后飞升的时候都被劈死了。
就等于你辛辛苦苦了成千上万年,清心寡欲啥也没有享受到最后还是要功败垂成还是要死。
啧,想想都觉得不值得!
“师妹,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陈牧云没有想到易余弦还没有去剑冢就已经打算后退了,“我手里有空余名额的消息隐瞒不了人,师妹你无权无势,若是拖久了我怕有变化。”
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你啊,考虑的这么周到!
易余弦知道,自己必须要去这一趟了。
但偏偏陈牧云还是真的在为她考虑,要是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听见陈牧云的话,怕是要感动的以身相许!
这种老好人,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总感觉拒绝他的好意就是在欺负他一样。
“对了,师妹,这一次似乎还有来自别的大世界的剑宗弟子前来参加剑冢选剑。若是这一次我们宗门的弟子空手而归的话……”陈牧云点到即止,笑眯眯的看着易余弦,“虽然我知师妹你一向喜欢藏拙,遇事只出三分力,不过这一次怕是要多费点功夫了。”
陈牧云看了看易余弦房间里的摆设,意味深长道,“师妹对自己倒是很舍得灵石呢!”
长渊剑宗的月例,若是拿来铸剑买剑什么的,那绝对是不够的。但如果是用来干别的,比如吃喝玩乐那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这也是易余弦为什么一直呆在长渊剑宗的原因。
卷归卷,但是钱还是给到位了。
“若是师妹入宝山而空手归,怕是要去过苦日子了。”
易余弦看看自己的生活水平,默默的低下了打工族的头。
她的生活水平绝对不能降低!
“什么?长渊剑宗的弟子跑过来捣乱了?”
“好,我等的就是他们!”
“这一次,让长渊剑宗那些家伙好好看看,沉溺于过去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修真界的第一剑修门派?”
……
“易余弦?这名字有点耳熟。”
“不管了,先去看看就是。”玉清剑宗的弟子们整装待发,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朝着易余弦所在的方向奔去。
同一时间,长渊剑宗。
补损堂这边批了不少经费,不过照理来说这点经费对于一个掌门来说也只是一点小钱,还比不上他平日里随手给弟子们的赏赐。但若这笔经费的拨款对象是易余弦的话,就另外说了。
毕竟这个女弟子差一点就成为了盛世剑的主人,差一点就成为了自己想要收下的真传弟子。
虽然契约了一把残剑,但问题是张蔚然查了查剑冢的记录,都没有找到这把残剑的来历,可见它的前任主人也未必会是什么资质出众的弟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张蔚然可能也就忽视掉这个易余弦了,只觉得她有些倒霉罢了。
但很快,补损堂的路名居然亲自为她的残剑修补,如今还替她申请经费,这就值得商榷了。
当然,少年慕艾这一点暂时可以排除,路名一心向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别说易余弦并非什么绝世大美人,就算真的是,路名也能纹丝不动。但路名最奇特的一点就在于他的运气和直觉总是特别准,这一点补损堂的很多人都清楚。
举个例子,路名当年拜入长渊剑宗门下的时候,排名本来应该是第七,但前面六个在最后关头的时候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直接被淘汰或者落到了后面,他顺势就成了第一。等到选择山头的时候,百年不曾收徒的补损堂堂主难得出门在山脚下吃了一只烤兔,那只兔子就是路名的,于是他又被补损堂堂主收为了亲传弟子。
论天资,路名或许比不上张蔚然的爱徒风荷子,但是比气运,恐怕风荷子就远远逊色于他了。
他如此在意易余弦,就意味着易余弦这个弟子比较特殊。
而仔细调查过后,发现这个弟子还真的挺有本事。
年年内门考核,基本上每一次都能卡在中间的位置,一次也没有失过手。
每天练剑也就四个时辰,而且练五休二,每年还给自己时不时的放假,满打满算一年最多也就是不到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练剑,但依旧还是保持了内门中等水平的水准。
很少出去接任务,但每一次接的任务基本上都能卡着时间点完成,但是在报销经费的时候却永远是报的最顶格的。
最近一次接的任务里,对手是元婴期的魔修和一堆金丹期的手下,一般的金丹期剑修遇见了都得逃。虽然目前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但易余弦也在可疑范围之内。
如今,她又去了玉清剑宗的地盘……
张蔚然怎么也是一派掌门,不能不多想。
这个弟子身上必定有古怪,或许还要再查查她之前的底细才好。
至于现在,倒是可以看看她在这场炼器师大赛里能够出什么样的风头?
此刻的易余弦一边摆出“我们长渊剑宗天下第一尔等凡人都没法给我修剑”的嚣张姿态,脑海里却在和归一剑灵疯狂的吐槽。
“好了好了,你继续装死,凡是你觉得不合你意的修补都给我废掉。反正也不是从我这里拿材料,我也不心疼。”
【其实有几个补的还凑合。】易余弦不心疼,归一剑灵都有一点心疼了。
其实还是有几个炼器师水平不错的,不过只是被易余弦记下了名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才会被列为备选而已。
“你不懂,人的性格里都是有抖m的一面,越是困难的挑战,他们越是想要上来试试。”
“而且,那个叫罗瑶的女炼器师,还有之前那个紫衣男青年都还没有出现呢。”
所以她现在完全可以悠着点。
这场比赛比五年,她在这里挑个三两年都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随着这场热闹越来越大,很多炼器师已经意识到这是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就成名的大好机会,于是又呼朋引伴来了更多的人。
当然,引来的不仅仅是炼器师们,同样还有玉清剑宗的人。
“让让。”
“呀,是玉清剑宗的人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还想要上去试试修补这把残剑呢。”
“嘘,小声点,这两个剑宗我们可都惹不起。”
……
场上的观众们立刻就给玉清剑宗的人开辟出了一条路来,脸上都冒着红光。
可见喜欢八卦这种事,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逃不过。
【玉清剑宗的人来了这么多,恐怕都是来挑战你的,你太高调了。】归一剑灵有些担心的看着易余弦,【你要不还是握紧我,我要打败他们并不难。】
“怕什么?他们可不敢动我,我现在可是代表长渊剑宗来的。”易余弦在脑海里回答道。
她丝毫不慌。
“这位师妹就是长渊剑宗弟子吧。”首先说话的是一个小弟模样的剑修,他也是金丹初期的修为,看起来和易余弦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他们为首的弟子则是一个元婴期的剑修,自然不屑欺压小辈,故而矜持的抱剑而立,并不率先说话。
“内门弟子易余弦,见过诸位师兄师姐。”易余弦还算礼貌,同为剑宗,多少也有一点面子情。虽然场上的观众们想要看的都是他们互相扯头发斗殴啥的。
可惜他们期待错人了。
她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能用沟通解决的,从来不动手。
“原来是易师妹。”之前说话的弟子古怪的笑了笑,“我也是内门弟子,痴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句张师兄就是了。”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长渊剑宗的真传弟子有那些,内门弟子又有那些出色的,他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里面绝对没有一个叫易余弦的。
“张师兄带着这么多人来,是知道我孤身在此,特意过来给我撑场子么?”易余弦微笑着问道,“正好,也请诸位师兄师姐过来帮我做个见证。哎,这可是我的本命灵剑,若是修不好,我大概就只能厚着脸皮回去找宗门求助了。不过我早就听闻玉清剑宗底蕴深厚,这场炼器师大赛更是人才济济,肯定能够找到合适的修补能人的。”
易余弦将归一剑直接展示了出来。
这把剑看起来还真是平平无奇。
若是归一剑灵愿意显摆显摆,立刻就能高大上起来,可他之前答应了易余弦要装死,于是剑身上就只剩一些本身残余的灵气了,只能勉强看出这把剑的剑身材料不错,修补的手段更是巧夺天工。别的,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这是你的本命宝剑?”那张师兄愣了一会儿,看着易余弦的目光立刻就变得怜悯起来。
本命宝剑如此普通,甚至还残缺了,这得在长渊剑宗混的多不好啊。
归一剑灵看着这些剑修怜悯的目光,很想要现身出来让他们不要被易余弦给骗了。
但,君子有言在先,他不能动。
玉清剑宗的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他们原本是想要直接上来挑战易余弦的,也好让她知道知道这里到底是属于玉清剑宗的地盘的,容不得她放肆。可是人家的本命宝剑破成了这个样子,要是这个时候和她斗剑,完全就是胜之不武,甚至可能还传出他们玉清剑宗以多欺少的话来。
这就尴尬了。
但他们谁能想得到啊?
长渊剑宗的弟子跑到他们这里来闹事,结果就带了这么一把破剑?
尴尬了,他们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啊?
易余弦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自然就是别人。
她当然知道自己高调会被当成出头鸟打,可是大门派比中小门派更要脸,只要自己将归一剑这破破烂烂的样子摆出来,谁敢顶着欺负弱小的名头动她?再者,她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修补灵剑而来,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已经牢牢的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她怎么可能会输?
职场上的软刀子才是黑的。
这些人啊,还是太年轻,不曾经历过尔虞我诈的职场,不明白抢占先机这四个字放在实际生活之中到底有多么重要?
示人以强不如示人以弱。
当然,也不能表现的太弱了,不然就是丢了宗门的人。要是代表宗门又在死对头面前丢了脸,她就得回去准备一份新简历重新找工作去了。
“诸位师兄师姐应该对这场比赛的人十分熟悉,不如帮我推荐几个炼器师修补宝剑?”易余弦主动打破尴尬,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哎,我本命宝剑受损,如今距离我宗门又远,若是就这么回去,路上恐怕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