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所向披靡的势头终于止住了。
自三月十五日出征起,唐军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先后攻取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举夺回了辽东。
直至安市城下!
李治在临朔宫开朝会,商讨着家国大事。
李元瑷凭着馈运使的身份,也有资格参加。
听着一桩桩一件件国事机要,在李治、高士廉、刘洎、马周几人的主持下,处理妥当,李元瑷并没有开口发表意见看法,只是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若不是必须参加,李元瑷真懒得来听。
馈运使的机务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哪有闲情管国家大事。
这会议结束,李元瑷正打算离去。
李治却派内侍将他叫了住,让他去内堂议事。
李元瑷无奈,只好跟着来到了临朔宫内堂。
李治端坐上首,高士廉、刘洎、马周分左右就坐。
见李元瑷到来,李治指了指一旁特地给他留着的席子,示意他入座。
凭借王爵身份,李元瑷轻易混到了三人上首,礼貌的与高士廉、刘洎、马周打了个招呼。
最近在公务上,与三人有不小的往来,相处的都不错。
高士廉、刘洎、马周也见识到了李元瑷调运粮草数术上的天赋才能,另眼相看,客气回应。
“这是褚遂良侍郎的上疏,你们且看看,有何异议?”
李元瑷离李治最近,最先拿到,当先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劝说李世民适可而止的退兵谏书。
书中再三强调,收复辽东失地即可,攻入高句丽腹地,完全无意义。
李元瑷看着文中的应经论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交给了身旁的高士廉。
高士廉看完后一语不发,交给了刘洎。
刘洎并不细看,只是粗略一观,就给了马周,说道:“褚侍郎真是顽固,即便到了现在还在劝陛下,这是铁了心啊!”
他语气有些嘲弄。
刘洎与褚遂良并没有间隙,也不是政见不同,但敌对势头却隐隐展现了。
魏征已经病故,当今庙堂上房玄龄、长孙无忌是雷打不动的两尊大佬,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
而后起之秀分别是岑文本、刘洎、马周、褚遂良这四人。
其中岑文本地位最高,马周最是得宠,但岑文本、马周属于才智超然,却无野心不喜与人争这一类型的。
唯独刘洎、褚遂良两人,才智非凡,且有政治野望,有冲劲有干劲。
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两尊大佬终有病故或者退休的一日,他们都渴望能够成为统御百官的首相。
唐王朝是多相制,这任相对于刘洎、褚遂良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首相,统御百官,才是追求。
一山不容二虎,便是如此。
李元瑷有些奇怪的看着刘洎。
刘洎心思是何等机敏,立刻想到了缘由,道:“商王当时在治理运河,并不知情。在陛下决定出征高句丽的时候,褚侍郎却立谏陛下放弃征伐高句丽的念头。说了好一通大道理,最后惹怒了陛下。陛下直接派他巡视天下,想必侍郎这是恰好巡视到幽州,然后恰好得到了前线的情况吧。”
李元瑷大悟的颔首,听明白了。
这个褚遂良的态度应该是与魏征一样的。
他们属于实干派,都不认为苦寒贫瘠的高句丽值得劳师动众的去攻打。
觉得有这闲工夫,欺负苦寒的高句丽,不如发展西域。
巩固西域,开拓丝绸之路,将影响力往西方扩散,利于唐王朝的未来。
李治望向李元瑷道:“十六叔有什么看法?”他这十六叔叫的极其别扭。
李元瑷却自得一笑,心底格外舒坦,也就在这正式场合,能够听到李治好好的叫自己了。
想了一想,他道:“平心而论,褚侍郎的观点并不是错的,反而更加便利我朝当前发展……只是我觉得褚侍郎忽略了一点。危险的敌人最好遏制在襁褓中,高句丽目前是不配与我朝为敌。可是他一但吞并了新罗,吞并了百济,一统了海东。那时候的高句丽,难不成还不配与我朝为敌?”
“我这并非危言耸听,高句丽昔年趁我华夏疲软,占领辽东。本来不过一个区区方寸小国,因得辽东之利,吸取华夏文化,成长为前朝以举国之力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可见高句丽不可小觑,我们的对手,并非易于之辈。我们现在不去管他,真等到他一统海东,整合东北的时候,再要对付,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李元瑷深知这东北恶劣环境能够孕育出什么样的对手。
小小的东北,却生出了个能够两度席卷中原的民族,哪能小觑。
“故而我以为征伐高句丽,势在必行。西域当下太平,并无战事,随时可以发展。贼寇却不等我们……攻打高句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绝非意气之争。”
刘洎抚掌道:“好个防范于未然,商王说出了此役之精髓。”
李治望向了马周。
高士廉的态度很明确,是站在李世民这边的。
唯独马周之前一直保持中立。
马周此刻道:“商王所言,不无道理。此刻陛下已经出征,那还有半途而废之说?此刻退却,我大唐有何颜面继续号令四方?”
李治欣然笑道:“孤亦觉得如此最佳。”
说着,大笔一挥,驳斥了褚遂良的上疏。
李元瑷说的大气,其实此刻心底慌的一批,因为李世民已经打到了安市城下了。
历史的结局历历在目,安市城的杨万春凭借自身出色的防守才能,硬生生的阻挡住了唐王朝的步伐。
尽管现在局面已经改变了许多,李元瑷真不确定这段历史会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