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苏府。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将近子时,而苏府的那群‘妖魔鬼怪’大都睡下了,但北厢房,却还是灯火通明。
邹姑姑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当瞧见他们二人回来时,才终于猛地松了口气。
“公主啊,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么晚不见你们归来,吓死姑姑了。”
邹姑姑连忙的跑上前,但瞧见月宝苏搀扶着令九,而令九又是那般神色苍白的模样,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令九怎么了?是受伤了吗?”邹姑姑说着,忙跑上前,从他月宝苏的手上接过令九,回头偶对月宝苏说,
“公主,让邹姑姑来吧,令九是个奴才,您怎么能屈尊降贵的搀扶她。”
邹姑姑说着,虽然担心令九,但还是训斥她说:“你也是的,让你保护公主,你自己却弄得一身伤,还让公主服你回来,这成何体统。”
这要是放在北洲那儿,可是要挨板子,扣钱的。
令九也知道自己德行有愧,低着头不敢说话。
月宝苏看着眼前眼前将规矩时时刻刻刻在心里的两人儿,摇摇头,很无语。
北洲是一个十分开放的国家,思想什么的都很前卫,女子可以行商、做官,甚至可以赤足,裸露手臂,皇室宗亲也有不少民间的百姓朋友……
在那样的一个美好的环境下,是怎么产生这两个古板的美少女的。
其实月宝苏不知道,就是令九跟邹姑姑这般身份的人才重视规矩,民间百姓自由自在,反而不受规矩束缚。
他们一个是在皇家暗卫队舔着血、经过层层淘汰才成为暗卫的;另一个在千万人之中脱颖而出才能成为后宫之中的首席女官,性子自然都是谨言慎行。
月宝苏也不忍心再数落她们,将余府给她的糕点递过去。
邹姑姑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这糕点里面是不是有紫薯啊?天啊,公主,您可不能吃紫薯,会出事儿的。”
她忽然心惊胆战起来,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一年前的某个夜晚……
直到现在,她想到那晚的场景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也幸亏将军不追究,否则公主的性命难保啊。
“我知道,我没吃,我带给你们吃的。”月宝苏双手一瘫,无语的摇摇头,“你怎么跟令九一个德行,回我又不是傻,怎么会明知道自己过敏还吃。”
邹姑姑沉默。
这可不好说。
毕竟又不是乜有先例。
月宝苏吃紫薯过敏,这他们自己人都知道,因此他们都格外小心。
因为天色已晚,她们主仆三人也不在闲聊。
邹姑姑早就给月宝苏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就能歇息了。
在伺候月宝苏沐浴时,邹姑姑忽然发现了月宝苏腿上的伤口,她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月宝苏没有放在心上,简单的陈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邹姑姑听说后,不在说话,而月宝苏忙了一天也很累了,也没怎么注意道邹姑姑一样的情绪。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月宝苏来不及思考,她甚至回到苏府才想到山羊伯的儿子,但好在令九心细,早就将此事跟余府的管家说了。
今天晚上,余府的人会好好照顾那个男人。
明日就是成文蔷离开京城去南岸城的日子,月宝苏这个好朋友受邀去用早膳,之后成文蔷就出发跟着那家人去南岸城了。
明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活,月宝苏沾床就睡,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不想去想,也有些胆怯、不敢想。
这是她保护自己不被受伤的方式。
月宝苏如今的做事方法:不要以牙还牙,她要百倍偿还;而若是他人不稀罕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稀罕他。
月宝苏身心俱疲,她觉得自己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但半夜她就忽然醒了过来,再后来就睡不着了。
她下了床,想去上个茅房松快一下,但才走到厅堂,还没跨出门口,就忽然瞧见院子里有个人影。
隐约,她甚至还听到一阵隐忍的抽泣声。
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她在哭!
月宝苏凝目看了眼,几乎是立即认出哭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邹姑姑,她仔细一看,旁边还站着令九。
都这么晚了,她们两个不睡觉,站在院子干什么。
“我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公主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居然还要被人辱骂看不起……”
是邹姑姑的声音,她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我还以为,那些人也就只敢在背后说说,可当着公主的面,她们怎么敢这么不留情面……”
谁人背后不被说,但极少的人会当面说坏话。
见面三分情,做人也是要留一线的,而他们竟然无法五天到这种程度。
这是邹姑姑始料未及的。
她根本想不到,那些人竟然这么轻视她的公主。
令九向来是个性子很烈的人,刚强而倔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听着邹姑姑的话时,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没能好好的保护公主……甚至还要公主反过来保护我……”
令九哭着说,还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邹姑姑拦住令九自残的动作,但哭声却也没有止住。
他们两个都很心疼月宝苏。
邹姑姑跟令九都是看着月宝苏长大的,不仅是她们手掌心的宝贝,更是王上跟王后都捧在手心稀世珍宝。
那么万千宠爱、原本应当收人保护、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竟然也要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流血。
或许,在她们两个看来,这并不是月宝苏应该做的,他们觉得,小公主是想讨好余家的人才会如此。
那么尊贵的人儿,竟然为了讨好别人,不断地替别人收拾残局、解决麻烦,卑微而放下身份……
邹姑姑跟令九很心酸,更是心疼。
其实,这样的历程算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一个人总是让别人保护而不能自保,说好听了是养尊处优,难听了就是窝囊草包。
她们应该为月宝苏能有这样的成长、独当一面,感到高兴才对,但她们是真的太爱月宝苏了,恨不得她什么都不懂,不会烦恼,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开心,而不用去懂那些阴谋算计。
邹姑姑跟令九都知道,成长哪儿是这么简单的,这条路是要用血跟泪去铺平的。
她们二人,小声的哭,哭得很隐忍。
这一幕,让站在屋内的月宝苏心里也不是滋味。
月宝苏自己也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如此心疼自己的成长,但在心疼之余,她们应该也是高兴得到吧。
她默默地转身回房了,并没有去打搅她们。
原本就睡不着的月宝苏,这会儿就更睡不着了。
次日起床,令九跟邹姑姑眼眶都肿得跟个桃子似的,估计二二人昨晚是哭了很久。
而他们目光闪躲,担心月宝苏询问,而月宝苏也猜出了他们的内心想法,没有问。
早膳是要在余家用的,月宝苏洗漱过后就过去了,因为令九手上,她就留下了令九,让邹姑姑照顾她。
在去到余府不久,就用能用早膳了。
这算是新娘子的践行小宴会,一般不会邀请很多人来,成文蔷朋友这边,除了那个小长公主,就只有月宝苏了。
但是在用膳时,月宝苏却瞧见了另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有些眼熟,长得也还算清秀,但她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而这个男子就坐在余惟儿旁边,还时不时的给余惟儿夹菜。
余惟儿脸色不太好,似乎是有些排斥男子,但耿直如她,竟然也没有拒绝或者是躲避。
用过早膳后,成文蔷就要启程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她依依不舍的抱着余夫人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块儿留。
出嫁,这是好事儿,但分离,总是伤感的。
月宝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好朋友,但这才过多久,她就要出嫁离开了。
南岸城距离京城,千里之外。
以后若是再相见,可能就难了。
成文蔷也抱着月宝苏说了好多的话,鼻涕眼泪的留下速度并不见得表跟余家的人少多少,搞得月宝苏也眼圈红红。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卓握着文蔷的手,眸光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我们该启程了。”
一句话,让成文蔷的眼泪流的更凶,但最后,她也还是要离开了。
这个早上,欢喜又悲伤,但毋庸置疑的是,前者比后者多很多。
成文蔷离开了,余惟儿捂着嘴巴回自己的院子里继续哭。
月宝苏双眸湿湿的,而她也应该会苏府了。
“宝苏,你等一下。”余夫人忽然出声拦住了她,“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月宝苏顿了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