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沈烟冉别开头,胸前的几缕发丝随风扬了起来。
深秋的午后,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凉,沈烟冉的脸上却火辣辣地发烫,脚步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一步,江晖成紧跟而上,正好堵在了风口上。
沈烟冉的脊背顿时顶到了身后的朱漆圆柱。
人是那个人没错。
可这.......
许是前后的反差太大,沈烟冉脑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凌乱之中没话找话说,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将军怎么来了芙蓉城。”
江晖成倒是很认真地答了,“提亲。”
沈烟冉:......
适才在屋里从自己母亲口中分明什么都已经清楚了,可此时亲耳听到他说出‘提亲’两个字后,心脏就跟打鼓似得“咚咚”直响。
沈烟冉抿住唇角,尽量掩饰自己的神色,“我,我那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没玩笑,此次来芙蓉城,只为同你提亲。”
沉底的嗓音,擦着清风而过,落在沈烟冉耳畔,沈烟冉鬼使神差地抬了头,又见到了那双深得让人难以招架的黑眸。
沈烟冉:......
今儿他八成是来要她命的。
可到底她还只是个姑娘,羞得无地自容了,也不顾什么礼数不礼数,伸手一把抵住他胸膛,将其推开,“那个,沈家地儿不大,将军随便逛,都成。”
说完,一溜烟地上了环形游廊,脚步飞快地绕了半个圈,消失在了眼前的月洞门外。
江晖成不错眼地看着那道背影。
绯红的双颊,仓皇的背影。
既熟悉,又觉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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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冉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沈烟青早在屋里候着了,见人进来,一脸的八卦样儿,“妹妹,当真要定亲了?”
沈烟冉没答,借故要净手,让安杏打了一盆水来,拿水冰了冰自个儿的脸颊。
面上的燥热下去了,沈烟冉才转身,可一瞧见沈烟青脸上那份兴奋的好奇,心头又有些乱了,“姐姐怎还在这儿,没用午食?”
“什么午食不午食,我问你话呢......”沈烟青走上去一把拉住她,凑近问道,“人没错吧,是不是你那位将军?我听嬷嬷说,人家将军早在军营就认出你了,八成那时候就已经起了心思,亏你心大,还以为自个儿瞒天过了海,这前脚走,后脚人家不找上门了......”
沈烟青倒是好奇了,“你说,将军是何时是知道,又是从哪认出来的,你可有和他单独处过......”
沈烟冉:......
不只有,还过了一夜。
“母亲怎么同你说的,当真愿意让你嫁到长安?那,那以后我怎么办,我一人在芙蓉城?”沈烟青不太情愿,“母亲就只同我生了你一个妹子,你要是去了长安,那我也......”
“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沈烟青话还没说完,门口三姑娘跟前的丫鬟便来了。
“找我作甚?”沈烟青纳闷,“今儿又不是同我说亲......”
“小姐过去便知道了。”
沈烟青一堆的话还没同沈烟冉说,听丫鬟催,只得道,“你先呆着,我去去就回。”
沈烟青走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安杏瞅了一眼歪在软榻上,明摆着魂不守舍的主子,给她盖了一块毯子在膝上,终是没忍住,轻声道,“小姐,将军人挺好......”
当初在军营,沈烟冉见安杏受惊,也是如此安慰她的。
旁人看到的只是外表,她和小姐在军营时,就已经了解了将军的品性。
能做好官,必定也能做好人。
那夜将军一人将小姐抱回来时,安杏便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微妙,将军对小姐的态度胜过了旁人,而小姐看将军的眼神也不同。
安杏觉得,两人尤其般配。
都是好人,都长得好看。
沈烟冉抬眼,看到安杏脸上的笑意,突地想了起来,瞬间坐起身来,“你去前院的游廊上帮我瞧瞧,他还在不在,母亲让我带他逛逛,我将人给丢那儿了......”
安杏愣了愣,“啊?”
沈烟冉推了她一把,“啊什么啊,快些去瞧瞧,人回去了就算了,要是还在那,你就说,就说车途劳顿今儿也累了,让他先回房歇息,等明儿有空我带他去芙蓉城转转......”
安杏点头,立马走了出去。
一刻后回来禀报道,“奴婢寻了,没见着将军,多半是回屋歇息去了。”
沈烟冉松了一口气,继续歪在软榻上,往儿个这时候,沈烟冉总会睡上小半个时辰,今儿一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
府上多了两个人,她怎可能睡得着,索性起来去院子里倒腾起了草药。
做起事儿来,脑子里生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倒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沈烟青被丫鬟叫走了之后,也没再来沈烟冉这儿,屋檐下的日头慢慢地偏西,隐入了山头,天际染出的云霞,笼罩在院子上方。
红艳艳的光芒,美轮美奂。
沈烟冉仰头一瞧,前光秃秃的一片盆栽,颇煞风景,回头便同安杏道,“咱明儿种些竹子吧。”
竹节纹绣,挺好看的。
原本这院子有竹子,才得了竹苑的名字,后来青竹一夜开花全死了,被沈夫人填土,摆上了高脚凳儿,左右两排,分别养着花草。
春季里是好看,一到秋冬就显萧条。
“成,奴婢明儿去找些竹苗子。”
夜里安杏点了灯,搁在了净房外的珠帘后,沈烟冉自来不喜欢人伺候,沐浴洗漱完出来,安杏又探到了消息,“傍晚那阵将军同大公子走了几盘棋,如今已经回了西苑客房......”
沈烟冉还挺意外,大哥的身子虽快好了,也留了后遗症,尤其讨厌当官的。
这回倒是个稀奇。
“歇了吧。”这一日遇到的事儿太多,沈烟冉脑子实在是乱得很,擦干了头发后让安杏吹了灯,“你也赶紧回去歇着。”
灯火的光一灭,眼里一团漆黑。
沈烟冉闭上了眼睛。
午时没睡着,瞌睡意外地来得很快。
沈烟冉很少做梦。
许是白日脑子里想得太多,迷迷糊糊地到了一场梦境。
.......
眼前雕花采供的屋檐,散着楠木清香的朱漆门扇,比起沈家的院子要奢侈大气得多。
她似乎是倚立在门前,屋内有人在哭,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我是为何进了前太子的东宫,伯母莫非不知?当初但凡将军点个头,或是安慰我两句,我也不会一气之下,择了那样的路,可将军心里只有姐姐,就算姐姐进宫成了一国之母,他心里也从未忘记过,这回去围城,不就是为了姐姐......那沈家,不过就是仗着一个‘恩’字,逼着将军不得不娶,娶来了又如何,还不是日日受着冷脸,可就算这般,我也宁愿成为那沈家女,起码占了一个侯夫人的名头,这辈子都能将他绑住......”
她不认识屋内的姑娘是谁,可那哭声却极为惹人心悸,听得人仿佛也能肝肠寸断。
沈烟冉胸口莫名地开始发闷,急急呼吸了两口气息,猛地一下醒来,起身坐在了床上,沈烟冉的胸口还在急促的起伏。
这是第三回了。
她是怎么了......
沈烟冉坐起身,替自己把了个脉。
依旧没诊断出有什么问题。
奇怪了。
这一折腾,到了后半夜,沈烟冉又才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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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安杏起来,见沈烟冉还在睡,也没打扰,打算去张罗竹苗子,刚出院门口,江老爷身边的小厮便来了,“老爷说小姐要是醒了,就带着将军去沈家老屋取些草药,说将军上回在百花谷中了蛇毒,便是小姐清理的,那毒似是慢性的,还未清完,老爷让小姐再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