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阮蹙起蛾眉, 疑惑问道:“什么话?”
秦修远不厌其烦地嘱咐道:“让你每日给我写信,我也会每日回你的。”
帝都之中暗流涌动, 他一定要她每日报平安, 才能放心。
唐阮阮这才笑了,她明明记得,就是想闹闹他。
***
城楼之上, 凉风习习。
唐阮阮站在上面, 秀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她俯瞰城楼之下,两旁百姓夹道, 中间是黑压压的军队, 士兵们整齐的脚步, 引得地动心惊。
他们军容肃整, 向北进发。而在队伍的最前面, 只见一名年轻将军, 身着银色甲胄,挺拔驾马,身姿卓然。
他微微回头, 甲胄被日光照得发出耀目的光, 也不知在看什么。
只一眼, 他便迅速回过了头, 一夹马腹, 带着军队继续行进。
唐阮阮出神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这个男子,不仅仅是她的夫君,还是大闵的英雄, 他要一马当先, 保家卫国,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秦修远走后,唐阮阮有些失落地回了府。
采薇见她神色怏怏,便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唐阮阮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才分别不久,她就开始想他了。
可秦修远又何尝不是呢?
秦家军一路行军,直到下午方歇。
此刻,众人已经出了帝都秦修远便下令,让大军原地休整,吃点干粮。
他独自一人,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漠视前方。
按照目前的速度,到益州的话,估计也要两日之后了。
他正在出神,秦修逸便走了过来。
秦修逸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方形的大盒子。
秦修远一愣,道:“这是什么?”
秦修逸笑了笑,道:“你自己打开不就知道了?这是阮阮为你准备的……哦,不,是为大家准备的。”
秦修远有些狐疑,他抬眸一看,坐着休息的亲兵们,正扎堆捧着这盒子看来看去。
秦修远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一看——
方方的纸壳盒子中,放着一张非常大的“饼”!
这饼烤得十分厚实,边缘微微凸起,看起来非常坚硬,中间却放了肉片、火腿、青椒等食材,被黄黄的酱料裹住,贴合在了饼盘之上。
秦修远有些惊喜,道:“这是什么?”
秦修逸思索了一瞬,道:“好像叫披萨饼。”
秦修远此时听到旁边的亲兵议论起来——
“这饼子真好吃啊!”
“是啊是啊!没想到镇国公夫人这么好,还能给咱们这些人做饼子吃!”
“听说不光有饼子,还每个人都有一份食盒呢,说是到了晚上便会发给我们,也不知道有些什么……”
“太好了!”
众人越聊越兴奋,对镇国大将军的忠心,纷纷迁移到了将军夫人身上。
秦修远有些好笑。
他也拿起了一块披萨饼,此时才发现,唐阮阮早就细心地将饼切好了,一拉便是一个完美的小扇形。
秦修远先从尖角处开始吃,他不疾不徐,咬下一口——
芝士的咸甜口味,便渡到了口腔中,还有些微微的拉丝。
他将芝士连同饼底一起咬碎,烘烤的香味便直接从嘴里滑了下去,让人空虚的胃部,一下便充实了几分。
秦修远又咬了一口披萨边,满口焦脆,嘎吱声不绝于耳,面香实在让人无法抵御。
这简直比行军干粮好吃多了!
秦修逸见他面色舒展开来,便道:“怎么?想弟妹了?”
秦修远面不改色:“怎么,芝心居然同意你来?”
秦修逸轻笑一下,道:“我家芝心,十分善解人意。”
秦修远不甘示弱,道:“我家阮阮,厨艺十分了得。”
两人互不相让,却又相视一笑。
就在此时,秦修远瞥见一个亲兵,默默坐在一旁,似乎有些鬼鬼祟祟。
他一个人拿着一块披萨饼,却将脸转向了没人的地方,非常可疑。
秦修远眸色微眯,他递了个眼色给秦修逸,秦修逸会意。
秦修远不动声色站起,朗声道:“你慢慢吃,我去走走。”
说罢,他便默默走到那亲兵后面,只见那亲兵身材相较一般人更加瘦小,头盔都有些戴不稳。
秦修远越发觉得可疑,于是他一下摁住那人肩膀,一招锁喉。
那人大惊!吓得立即弹跳而起,本能地一把抽出了随身长鞭,“啪”地向袭击者甩去!
秦修远一个回手,便摘了那人头盔,可谁知却见一抹乌发顺势滑落,那人转过脸来,不知所措。
待秦修远看清了那人,不由得一愣:“大嫂?”
秦修逸听了,也有些不可思议,他三步做两步奔了过去,一看,真的是大嫂!
旁边的亲兵们听到这边有打斗声,便纷纷侧目。
秦修逸连忙道:“吃你们的饭!这边的事与你们无关。”
秦修远沉声道:“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云望苍白着脸,面上也有几分窘意,便道:“我要去北齐。”
秦修逸不可置信:“什么?大嫂为何要去?”
王云望看向他,目光幽深,道:“那你为何要去?”
秦修逸微怔,道:“我……我自是去为父兄报仇的。”
王云望扬起脸,满面坚毅:“我也是。”
秦修远蹙了蹙眉,道:“大嫂,不可。”他继续道:“军营之中,不许女子进入,你不知道么?”
王云望道:“我不住军营,你们不必管我便是。”
秦修远道:“您是我们的大嫂,怎么可能不管?”他也劝慰道:“父亲和大哥的仇,我们会报的,大嫂去了,家人都会担心你的安危。”
王云望依旧不肯,她道:“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以我的武功,足以自保。”
秦修远挑眉,腹诽道:真的么?刚才为何一招便露了馅?
秦修逸道:“嫂嫂还是莫要跟着我们了,还是安心坐在家中,等消息吧。清轩和明轩如今只有你了,嫂嫂可千万不能出事。”
王云望知道对方是关心她,但是仍旧十分坚持,道:“现在已经出城了,我若是独自走了,想必你们也不放心,我还不如就跟着你们,你们把我当随军丫鬟便是,我不会给你们惹事的。”
秦修逸苦笑:“大嫂莫要折煞我们了。”
王云望道:“我只想去看看,他离开前的地方……若能杀几个北齐的恶人,我便也满足了。”
她的心愿如此卑微,听得人心里难受。
秦修逸有些动摇,便看了看秦修远。
秦修远轻叹一口气,道:“好吧……但是嫂嫂还是要继续女扮男装,莫要被人发现了。”
王云望的眼睛似乎被瞬间点亮,道:“好!”
午餐过后,一群人又继续行军。
于此同时,镇国将军府中,也发现了王云望留的书信。
“胡闹!”秦老夫人今日本就头疼,连秦修远和秦修逸出征,都没能起得来去送送,于是便让吴妈妈去了。
如今得知了王云望擅自离府奔去北齐,她是更恼了。
吴妈妈在一旁,道:“老夫人,您放心,二公子和三公子会照顾好大夫人的,您且安心养病吧!”
秦老夫人无法,便也只得认了。
她又道:“阿遥呢?”
吴妈妈道:“四小姐去城门送了他们之后,便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还能去哪里?女大不中留的……”
吴妈妈会心笑了笑,道:“秦老夫人不是盼着小姐早日找到良人吗?怎么,如今又舍不得了?”
秦老夫人道:“这莫大人来帝都的时间也不长,算不得知根知底……且看看他对阿遥的真心再说吧。”
吴妈妈听了,便点点头。
***
秦修远走后,日子变得十分漫长。
唐阮阮似乎将一天掰成了两天,就算将事情塞得满满的,还是有些难熬。
不过好在她每日都会给秦修远写信。
因为信鸽是会经过驿站的,信件也可能假手于人,所以并不敢写太私密的内容。
字也不多,皆是些饮食起居、生活琐事相关的无聊话题,可收到的人,却仍是非常欣喜。
“阿远,最近零食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你知道吗?李夫人总是来我们铺子买牛皮糖,李大人十分爱吃。可听说昨日他们请了孟太医去诊治,一问,才知道吃牛皮糖的时候,将他松动的牙粘了下来……你觉得好不好笑?”
“阿远,最近莫大人送了许多新鲜的西域水果过来,有不少青提,我打算将它们制成酒,等到你回来,便能喝了!”
“阿远,我今日陪芝心姐姐去备了些嫁妆,她的凤冠真的很漂亮,好希望你们能早些回来,我们一起参加他们的大婚……”
秦修远读着信,好像就能看到这个絮絮叨叨的小姑娘,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好笑。
而他从来都回得十分剪短,但在末尾,却会加上一个“思”字。
唐阮阮一面腹诽他吝啬,一面又忍不住弯起唇角来。
她珍惜地将他的信件收好,闲暇的时候,拿出来看了又看。
日子如流水一般,细细流淌而过,若是一直这样,也便罢了。
然而这天傍晚,唐阮阮却接到了一个噩耗——
采薇提着裙裾,急急从外面奔了回来,道:“小姐,咱们夫人听说这两日病得厉害,请您快回学士府看看吧!”
唐阮阮一惊,丢下手中食谱,道:“怎么回事?”
采薇急忙答道:“听闻是得了风寒,原以为过几日便能好,谁知道一病不起了!”
这消息是学士府派人送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唐阮阮心下大急,道:“快备车,我们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