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伯去一趟梁宫回来,差点怀疑自己回错了王府,书房里春暖花开,气氛好得不得了。
“启禀王爷王妃,在老奴出宫时,陛下已经下旨给莫丞相的嫡幼女和八皇子赐婚了,婚期在十天后的十八,陛下颁布的赏赐、封号和其他皇子没有区别,只是把婚礼地点安排在宫里。”
虞宁和左棠依旧是北梁皇朝唯一的一品王爷和一品王妃。
左棠以前不知虞宁为北梁做的事情,也以为北梁皇帝对虞宁的宠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源自对虞宁早逝生母的移情。
现在他知道了,只有利益和价值才是最稳固的帝宠。
在虞煜找不到虞宁和幽玄卫的替代者前,他都不会在明面上让虞宁寒心,但他一样需要莫丞相为首的文臣们的支持。
在维持各方平衡上,梁帝虞煜的确天赋卓绝。
但在二三十年前,虞煜是北梁最合适的皇帝,可现在周边诸国兵强马壮、野心蓬□□来时,他的平衡和中庸已经不够庇护他的子民了。
很明显虞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将虞宁推了出来。
冯伯退下后,左棠继续在书房里翻阅了今日新送回的各国情报,随后,他再把虞宁带到了药阁的暗室里说话。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老皇帝给你下的毒。”
左棠和01基本已经将虞宁的毒研究透了,一种非常烈性的毒,在透支生命的同时,还能让中毒者十倍于普通武人的速度增长内力,这是前朝宫廷禁药,说是中毒也没错。
虞宁闻言摇了摇头,“不算是。我天生绝脉,不适合练武,自愿去国师那里试的毒,我若没有价值,就无法活着。”
活下来,他就等不到左棠了。
“你是皇子,怎么也不至于……”左棠忍不住反驳,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武人才有活着的权利,虞宁身上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遭遇。
又许久的沉默后,虞宁开口,“至于……棠棠可有听说过血魔?我在四岁时被血魔抓走,到九岁才侥幸逃出,如果不练武,我也活不了。”
不练武要死,要练武只有试毒一条路可走。
虞宁很想相信左棠能有办法给他续命,可没人比他更知道自己的情况,活不过二十是他在九岁时就知道的命数。
此前虞宁要忍受巨大痛苦的同时,一年抵其他武人的十年,在国师等人看来,虞宁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般的存在了。
左棠倒吸口气,依旧忍不住要迁怒,偌大皇城,重兵层层守护,皇子的虞宁居然会被恶名昭著的血魔掳走,老皇帝和皇城的那些臣子侍卫绝对脱不了干系!
【01:按照大人所说的时间算,大人被掳走的那年正是北梁逍遥王叛乱时期,老皇帝逃的及时,但后宫里被暴民叛军闯入,大人这一世的母妃也死在暴.乱之中。】
北梁皇帝虞煜今年已经是七十八岁的高寿,在位五十四年,可不止有皇子公主在内的二十个孩子,那年的暴.乱,走失、被杀死、糟蹋的皇子公主可不少!后妃们的遭遇就更惨了。
叛乱平复后一直到现在,北梁皇帝都对那年的叛乱细节讳莫如深,十分忌讳臣民谈起,叛乱发生时,在燕国的左棠还是个两岁多的小娃娃。
长大后,他只知道北梁发生过这个事情,各种细节无法知道更多。
现在虞宁对左棠开放了幽玄卫的情报资料库,01也能把具体情况提取出来告诉左棠。
左棠闭了闭眼睛,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还不能动怒伤怀的虞宁,再睁眼,他看去虞宁,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能救你,我活多久,你也会活多久,不是熬着病痛一年拖一年地活着,是健健康康、潇洒恣意地活着。”
“真、真的吗?”虞宁更认真的看左棠,左棠的眼神很认真很坚定也很自信。
“那个国师……狗屁不是,你是要信他,不相信我吗?”左棠的黑眸里溢出少许的火气,对于虞宁以前的遭遇心疼又愤怒。
等他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去找麻烦的就是那个拿虞宁试药的国师,此外,那个国师也在虞宁的婚事里插手,差点乱点鸳鸯谱。
“我相信你,”虞宁缓缓靠近,学着左棠那样贴贴额头,表示认错。
“乖了,”左棠奖励地在虞宁的嘴角上亲了一下,再双眸亮晶晶地蛊惑道,“等你病好了,我同意让你随时随地想亲我就亲我,好不好?”
被左棠撩到这个份上还能忍着,虞宁就不能算是男人了。
虞宁轻轻抚上左棠的脸颊,确定他正在被左棠默许着,再缓慢靠近,他吻上了左棠的唇。
一触即分,目光相碰后,虞宁又再急切地吻上来。
这一世都没什么经验的虞宁和左棠,在彼此努力配合的磕碰中快速找到了节奏和窍门,再强烈和持续体验到了这种极为特别的亲昵和亲近。
左棠头一偏,靠到了虞宁的肩上,结束了这个吻,他的脸颊和耳窝都泛着红润鲜艳的色泽,手轻轻地抚在虞宁的背上。
“不是说了要等你病好之后嘛……看看你,今儿又提前了。”
因为接吻太激烈了,虞宁又把穴位冲破了。
算起来两次都和左棠的撩撩脱不清干系,上次是摸的,这次是亲的,左棠不主动招惹,都不至于把虞宁弄成这样。
虞宁的心情却是非常非常的好,“棠棠,我记住你答应我的了。”
他愿意相信左棠说的所有话,包括左棠能治好他、和他能在病好后随时随地亲左棠的话。
“嗯,”左棠收敛起自己的羞恼、自责后,就在这暗室里给虞宁输入内力去除副作用。
从暗室里出来,左棠领虞宁回寝殿吃饭和午休,他在虞宁怀里一边当暖炉,一边在脑袋里和01再次推演给虞宁的治疗方案。
大致确定,他和01要让虞宁痊愈到正常人的程度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但让虞宁从那常人难以忍耐的病痛里脱离出来,只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这第一阶段治疗的效果和程度,大抵能决定虞宁真正痊愈要花多久时间,可以说是极为关键的了。
左棠睁眼,他听到了熟悉的笛声。
【01:宿主,是您的人来了,他们和幽玄卫打起来了。】
左棠从虞宁怀里退出来,又俯身在虞宁的眉心处吻一下,“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左棠运起轻功从寝殿出来,再飞上屋顶,加持了点内力让打斗中的人停手,“打扰了阿宁睡觉,谁我都不饶。”
十二个白衣客落在左棠身前的外院,跪地参拜,“拜见……”
左棠眯眼看来,领头的那位立刻闭口了。
其他与他们交手的幽玄卫也跪地领罪。
左棠继续飞往外院书房外的院子,在石椅上坐好,幽玄卫和白衣客们也都换了院子继续跪地告罪。
“都是自己人,说清楚就好,日后你们还想比个高低,就去演武场那里。”
左棠多年在外历练,对于这些心思相对简单暗卫们的想法不难看明白,他们互相都急于在他和虞宁面前秀本领。
换不是虞宁睡觉的时间,左棠可能会有心思看他们表演。
“小王爷!可是北梁九王胁迫了您,您放心,温召来前已经做好了安排,若我们不能回去,即刻有消息递回南燕。”
白衣客首领的温召叩头询问,虽然幽玄卫也听左棠的话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倾向自己找来九王府前的预判。
左棠就是被胁迫了,才会同意当什么九王妃,左棠除了令狐先生外,还是他们南国的左小王爷,是南燕白影卫的创立者和唯一首领。
“哦?递什么消息回南燕,是本王死了?还是本王被虞宁谋害了?若九王府里的不是我家阿宁,你们认为本王还能安然无恙在这里听你们告罪吗?”
左棠也不是没遭遇过背叛,但对于当兄长和朋友对待的温胜的背叛,还是难以置信,此刻和他对话的温召是温胜的亲弟弟,左棠很难不对他迁怒。
“冯伯,把你们查到的资料给他。”
左棠知道,温召比他还难相信温胜会背叛他。
“是,”冯伯转身进到书房里把已经整理后的调查结果取来,交给了温召查阅,有一个大木盒,里面还保存了对应的证据和笔录证词等。
在左棠在离别宴上被下药毒害的同时,温胜以左棠的名义将温召等近卫暗卫派出梁都执行任务。
若没有左棠以令狐棠的身份成为虞宁的王妃,温召等人有极大可能会继续按原计划回南燕再和他复命。
那个时候他所复命的那位“左棠”就不是此刻他们眼前的这位了。
左棠已经大致确定此刻在使团队伍里,以他身份行事的那位左小王爷,就是梁都里各宫各府都寻不到的莫襄楠。
“说起来,本王的易容术还是温胜教我的。”
此外,比左棠更擅长易容的温胜本人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左棠的几人之一,他经手的易容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他们抵达南燕后,适当让左棠的祖母“病逝”,让左棠的姨母贵妃永居冷宫,就再没有人能识破易容。
“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抉择的机会,是退出白影卫,还是继续效忠于我。”
左棠的意思非常清楚,继续效忠那么有一日温召必须亲手杀了温胜,现在退出,他至少能免去手刃兄长的为难。
已经全部看完了调查结果的温召,缓缓摇头,目露震惊、诧异地看来,“小王爷,兄长他不……噗!”
话未说话,温召呕出一口血来,随之是一枚石子儿落地的叮当声。
左棠转身看来,虞宁从寝殿通往书房的侧门走出来,他手上提着左棠没来得及穿上的鞋子,另一只手缓慢放下,那枚让温召受重伤的石子儿是他射来的。
“阿宁,”左棠眉眼里的冷色即刻散去,变成虞宁日渐熟悉的暖笑,“是被我们吵醒了吗?冯伯,把阿宁的躺椅搬出来。”
“诺!”又下意识双股颤颤的冯伯躬了躬,再次确定了左棠其实是比虞宁更吓人的事实,左棠没有任何一点儿怕他们北梁冷脸的九王。
左棠站起身迎接,又在虞宁的视线下再坐下来。
虞宁蹲在左棠身前,不甚熟练地给左棠穿上了鞋,抬眸看来,“你起来,我也醒了。”
只是没有起得那么快,听到了左棠的嘱咐后,又乖乖等了会儿,等不住之后就找过来了,然后就看到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在左棠面前讨价还价。
左棠扶着虞宁一同起身,他们走到冯伯带人搬来的躺椅上坐下来。
“徐恩立杀了他!”
左棠再出口,目光看去呕血中还试图为温胜说情辩解的温召。
“诺!”
跪地中的一白衣客拔剑再插回去,温召的人头落地,小院里除了剑鸣的余音没有尖叫等额外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是白影卫的副首,安顿下后,你去找玄一取取经。给你半年的时间,我要看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白影卫。”
比不了虞宁手下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幽玄卫,也得学到人家的四五分,类似这样的背叛的事情要杜绝发生。
“诺!”徐恩立叩首领命。
起身徐恩立看去是小院里幽冥卫头头的玄一,再执礼一拜。
玄一和徐恩立回礼,再和虞宁左棠一拜后,他亲自带这些人去安置,冯伯也领着王府侍卫们将尸体和血迹清理了。
最后洒上幽玄卫常用的药粉,小院里多余的气味儿都散尽了,这些都在一刻钟内清理完毕,九王府的侍卫们对这项业务可以说是相当熟练了。
这些人都退开到远处后,左棠再和虞宁说话,微微一笑,“以后或还有此类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杀了他。”
温召只重伤没死,是虞宁顾忌着他留手了,但这与虞宁平时的习惯完全相背,虞宁需要付出极大的意志力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而现在左棠告诉虞宁,不用如此,他可以继续按照他的判断、按他的风格习惯行事。
左棠还在自我反思,“我以前对他们的管束过于宽容了。”
为此左棠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还想和虞宁相爱相守这一世,就必须要做出改变。
虞宁就算有再多的怨气恼怒,都要被左棠无底限的偏爱所融化,轻轻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人心的欲壑永远无法填满。”
如果让江湖人在白影卫和幽玄卫里做一个选择,十成以上的人都会选择白影卫,幽玄卫之所以很少有背叛的事情发生,是因为他们是虞宁从固定特殊人群里筛选出来的。
幽玄卫的成员大部分都有沉重、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去,除了幽玄卫,他们已经无路可去,无地容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