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佩宁轻轻点头, 作为左棠游戏胜利的奖励,他接过叉子,把水晶碗里剩余的橙子小番茄一块块喂给左棠。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后, 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大男人推门进来, 低头躬身,目不斜视,“龚总, 大少,四少和小小姐到车库了。”
“小萝卜小树苗来了, 我们是几点的飞机来着?”
左棠默默把他握在龚佩宁腿上暖着的双脚收回,再看一眼手表,却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出发时间。
“1点20分, 来得及。”
龚佩宁说着,把光着脚丫子的左棠抱起到办公室连着的休息间里穿衣服, 西裤西装外搭长及脚踝的羽绒服, 再戴好围巾和帽子。
龚佩宁和左棠的打扮基本一致, 只有围巾和帽子上的花样有少许不同,但即便完全一致的服饰, 穿在左棠和龚佩宁身上也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大哥, 龚大哥!”
原本坐在车里的左萝左树远远看到人就下车来迎接,自从两年前他们上高中后,就按学校要求住校, 周末回家。
这次期末考加竞赛,他们俩已经连着三周没有回过家, 虽然中间左棠来看过他们一次, 但和周末回家时时能见着左棠怎么能一样。
换句话说, 这两只已经超级想左棠了, 当然,他们也想龚佩宁,但和想左棠的那种感情还是稍有不同的。
左棠看到左萝和左树也很高兴,天一冷,他就不爱出门,去学校看望左萝左树也没有天气适宜时那么勤快了。
“你们来啦,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冻着饿着?学校里没人欺负你们吧?”
左萝左树异口同声地回答,“超级想你!”
“您放心我们好着呢。”
冷着饿着不可能,受欺负更不会了,才七岁的他们就被龚佩宁送去练拳脚功夫,这么多年练下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
但只有左棠每回见面都要问他们有没有被欺负。
“小树苗小萝卜长好快呀,一个比我高,一个和我差不多高了!”
左棠满意地在左萝左树头发上抚了抚,又和他们对比了一下身高。
左树去年就比他高了,而本该发育得差不多的左萝今年又猛长了一截儿,再穿高跟一点儿的鞋就和一米七八的左棠齐平了。
“好棒!”
左棠骄傲得不行,他和龚佩宁多会养娃呀,把南边来的左萝左树养得和北方娃儿没两样,又高又健康。
“先上车再聊。”
龚佩宁一句话把小别重逢过于兴奋的三只安抚下来。
左萝左树立刻坐进正数第三排的位置,左棠龚佩宁坐第二排,跟着一起去的聂挺和另一保镖耿锐坐进最后一排。
从三江村离开近十年的时间,他们都没再回去一次,这次村里的墓地改建和开年大祭,左棠作为长兄于情于理都要回去一趟。
左棠要回去,龚佩宁自然陪同,左萝左树也闹着要一起去,连在国外读书的左薇、在国内外跑活动的左蔷都说会在年前回来。
左棠几人上车后没说几句话,龚家祖宅那边,龚老和柳欣就把电话打到左棠的手机上了。
虽然龚佩宁还未实现左棠想要的那种能见面能聊天能做很多事情的手机,但它也不是国外陆续出厂的砖头块一般的手机。
“爷爷,祖母,我们在车上了,还要……”
“40分钟。”龚佩宁低语补充。
左棠朝龚佩宁甜甜一笑,“四十分钟后到机场,然后傍晚就能到省会。嗯,嗯,我暖和着呢,嗯嗯。阿宁,爷爷找你。”
龚佩宁接过手机,又再被龚老仔细又仔细地一番叮嘱,大致是照顾好自己和左棠,什么模样回去什么模样回来。
左棠龚佩宁要是敢生病或磕磕碰碰着,他老人家是要和龚佩宁算账的。
“是,您和祖母安心,我们到了就会给您通话。”
龚佩宁神情无奈地挂了通话,但不等他把手机还给左棠,已经去f国留学两年多的左薇把电话打来,按时差算,左薇那边的天都还没亮透。
刚被左萝投喂了一块点心的左棠疑惑地看着龚佩宁。
龚佩宁点开接通键,“小薇,是我,你哥和我在车上了,嗯,嗯……”
大致是和他们家里俩老没差别的叮嘱,都怕左棠回去适应不了气候,或有哪里受委屈了。
“小薇,你在那边好不好呀?”
吃完点心的左棠拿回手机,又和左薇聊了一会儿,他们的车就抵达机场了。
而通话过程中打不进左棠电话的左蔷,把电话拨到了左树那里。
“阿宁吃。”
左棠把最后那咬剩一半的点心喂给龚佩宁,再甜甜一笑,“有你在,我根本不可能有事的好吧,她们就爱瞎操心。”
“你说的对。”
龚佩宁给左棠重新拉了拉帽檐,再握紧左棠的手,他们一行六人往登机口去。
傍晚五点许,飞机抵达省会。
海棠服饰地区分公司总经理叶威鸣亲自来接机。
他和左蔷时有工作上的内容要接洽,但和统管海棠服饰、棠华科技、棠伞地产等在内总集团总裁的龚佩宁就鲜有接触了。
在聂挺主动和他招了一下手后,他就知道他没有认错人。
“龚总!车和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我送您几位过去。”
“辛苦了。”
龚佩宁点头致谢,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身侧刚醒不久的左棠身上,“睡太久难受了吗?”
之前没舍得喊醒左棠,这会儿龚佩宁就有些后悔了,飞机上很难睡舒服,而左棠一睡不好或没睡够,整个人看起来就软绵绵的。
“我想喝……甜甜热热的奶茶!”
左棠想念柳欣的奶茶了,奶味浓郁不齁甜,最适合在午睡醒来喝一杯了,“阿宁,我想祖母和爷爷了。”
上飞机前没感觉,这会儿被人群一冲,左棠才恍然他和龚老柳欣隔了有多远。
龚佩宁停步,无视人群将左棠拥进怀里,轻拍脊背。
“我们到车上就给祖母祖父打电话好不好?茶包奶包我都带了,到酒店我给你泡,好不好?”
“好,”左棠轻轻应声,又再仰起头看龚佩宁,“到回家前,你去哪儿都带着我,我想随时都能见到你。”
“好,我说到做到。”
龚佩宁确定左棠低落的情绪散去了一些后,他才拥着人,看向神色稍显惊讶无措的叶威鸣。
“久等了。”
“不会不会。”
叶威鸣连连摇头,他虽然听说过一些龚佩宁情感上的事情,但耳闻不如一见,龚佩宁对他夫人只比传言里更好更宠。
“叶先生和我们说一说省会的变化吧,我们和大哥离开好些年了,也就我三姐回来几趟,但她来去匆匆也和我们说不了什么。”
左树接过话,和叶威鸣交谈起来,让叶威鸣的注意不用一直集中在龚佩宁和他大哥身上。
闲谈时,他们就出机场,坐上车往省会最好的星级酒店去。
左棠也在车上和京城里的龚老柳欣通上电话,他反过来叮嘱了他们好些,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到酒店里,行李还未完全放下,左棠就把自己挂龚佩宁身上不下来了,“我不想喝奶茶了,我想阿宁抱我。”
“咳,大哥大嫂,我们回房了,您二位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萝。”
左树话才说完就给左萝拍了一下肩膀。
“谁用你照顾,我们回房给三姐四姐回电话。你们……慢慢来。”
左棠偏头看莫名其妙的两只说完话就跑没影儿了。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你抱我呀,怎么啦?”
龚佩宁继续脱掉自己和左棠的羽绒服、围巾、帽子、西装外套这些,再将左棠拦腰抱起到套间的沙发坐下。
“他们想多了。”
绝大部分时候,左棠说的话都只有表面的那层意思,现在也是,抱只是抱而已。
左棠开口索抱是因为在坐车坐飞机过程中,他们即便有拥抱也很有限,而一旦离开熟悉的环境,左棠就会更依恋龚佩宁。
在交颈拥抱近二十分钟后,左棠身上不安的味道完全散去,他反过来对龚佩宁亲亲蹭蹭,黏糊得像块要化了的奶糖。
“还想喝奶茶吗?”
龚佩宁考虑到明天的行程,抬手稍稍拉开自己一点衣领,再努力转移一点左棠的注意力。
“想。”
左棠乖乖地应声,然后在龚佩宁泡奶茶过程中,他依旧一步不落地当着小尾巴。
“喝两口,剩下的我喝,一会儿带你去吃更好的。”
“好吧。”
左棠无奈点头,然后趁龚佩宁不注意猛嘬两大口,一杯奶茶剩了一半,不等龚佩宁开口,他转身跑去敲左萝和左树的门。
“喝奶茶啦,快出来,不然一会儿没得喝了。”
对面两间客房里的左萝左树立刻开门出来。
“祖母配的奶茶最好喝了,我可想死它了,大哥,你对我最好了。”左萝拉着左棠的手撒娇,甜滋滋的笑,看起来和左棠有少许神韵相似的笑。
左树则是受不了地抖了抖胳膊,然后也咕噜噜喝光了自己的那杯。他对面的位置,龚佩宁正小口地喝着左棠剩半杯的奶茶,目光含笑地看着左棠的方向。
左树无奈耸肩,好吧,龚佩宁以及他自己在内,对着左棠和外人都是两幅面孔,他们谁也不笑话谁了。
“叩叩”两声,套房的门被敲响,回房修整收拾好的聂挺和耿锐过来了,再一番准备,一行六人往隔壁叶威鸣预订好的餐馆去。
这里的气温比京城高了七八度,但更显湿冷,并不比在京城好受多少,左萝左树感受了一下南方的魔法攻击。
左萝左树恍然察觉左蔷左薇以及京城里龚老柳欣的担忧是对的,在省会都是如此,在海拔更高更西南的三江村那得多糟。
要是当时没他们在一侧起哄,许是派个人回来就行了。
“太好吃了,阿宁吃,大家都吃呀……”
左棠双颊泛红,左眼下的朱砂色泪痣尤其艳丽,他完全被地地道道的地方美食抚慰了。
左萝左树立刻不再多想,跟着左棠一起吃投入到美食的乐趣中。
“多谢款待。”
龚佩宁举起装着白水的酒杯敬了还陪吃饭的叶威鸣。
“应该的,应该的。龚总明天要不要抽点时间来公司里看看?”
叶威鸣神情期待又忐忑地看着龚佩宁,他自认为是兢兢业业地管着分公司,不会出差错,却不知在龚佩宁眼里是如何了。
“这趟来是陪我爱人回一趟老家,小蔷过几日也会过来,到时候让她去你那里看看吧……”
龚佩宁和叶威鸣说着话时,见左棠拉了左树往外走去,聂挺也立刻起身跟去。
左棠拉左树结伴上厕所去。
他们今儿吃的饭店是当地很有名的老字号,包厢有,但内置厕所的却没有,左棠吃多了喝多了自然想去厕所。
“左棠?你是左棠!”
上完厕所认真洗手中的左棠偏头抬眸看来,又几秒打量,他还是没把人认出来,“你是……”
“詹长冬,我是詹长冬啊,我在你们三江村待了5年的!佩宁还和你……在一起吗?我一直想找你们好好道谢。”
詹长冬是参加了龚佩宁发起的学习互助小组,并成功考上大学的同村知青之一,当时录取通知书陆续下来后,他们迫不及待地离开,对龚佩宁的感谢就稍显潦草了。
后来天南地北,龚佩宁没回来过,他们即便有机会去了京城,也没有人脉能再联系得上龚佩宁。
却不想能在这里遇到,据说当年是和龚佩宁一起上京的左棠。
“我想起来一点。”
左棠对几步外面色稍显戒备的聂挺轻轻一点头,再看向詹长冬,“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比起其他落榜、踌躇好些年的知青们要好多了。诶,你稍等!”詹长冬反身跑没影儿了。
左棠眼睛眨巴两下,他问向聂挺。
“聂叔叔,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詹长冬,”聂挺神情不变,语气更显严肃,“即便是故人,多年未见,大少也要留心些。”
“好。”
左棠乖乖应话,那边排队把位置让给左棠的左树也出来了,但他们结伴还未走回到最里侧的包厢,詹长冬又出现了。
并且还带着好些,左棠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人。
“十年未见,大家变化都挺大,这是侯一彬,这是李航,这是……”
“我是童佳倪,左棠哥记不记得我呀!”
人群里唯一的女士笑吟吟地抢过话自我介绍。
“啊。我记得你!”
左棠双眸里溢出一点惊喜的神色,可算是认出一个来了。
在三江村时,童佳倪和左蔷左薇关系不错,来左家比较多,加上她的变化比起其他人少很多,左棠想起她不算困难。
“好久不见,阿棠。”
人群中央、西装革履的孙嘉几乎难把目光从左棠脸上移开,10年过去,大家或多或少有些变化,发福、显老或者多了些风霜感。
但左棠没有,他和在三江村时别无二致地青葱水.嫩,岁月从不败美人,左棠一如既往……不,是更好看了。
左棠隐约觉得这人也有些眼熟,但在他没带自己名字的情况下,他一样想不起来。
礼貌一点头后,左棠就跟随詹长冬的介绍看向其他人。
至于左棠脑袋里比他本人记性好太多的系统智能01距离上次休眠已经过去三年多,理由是这个世界太无聊了。
“真是太巧了,我们在这里聚会还能碰到你……这位是?”
聂挺的身份不难看出,也不会被想歪,可和左棠站一起的左树就不是了,一米八七的身高,比在场大部分男士都要高。
他不嘻皮笑脸时,气质偏沉稳,和左棠站一起怎么瞧都是年纪相仿,他眯眼警惕看来时,就是一副保护者姿态。
当年村里以及他们各自的私聊里多多少少都会提及左棠和龚佩宁的恋情。始终坚定认为左棠和龚佩宁还会在一起的人一直是少数。
“在过道里说话,挡着别人路实在不便,不如到那边的包厢里说话吧。”左树警觉得很,总觉得有几个人看他哥的眼神不太对。
这种时候,第一时间把他哥送回龚佩宁身边是必要的。
“要不要来我们这边?刚开席,大家都没怎么动。阿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待多久?省城这边我还算熟悉,我领你到处玩玩。”
已经好些年没被人这么看过的左棠,下意识抓住了左树的手,又往左树和聂挺身后躲了躲。
“小树,我们回去找阿宁……阿宁!”
左树还没感受多久被他大哥依赖的感觉,就见左棠丢开他的手,奔进龚佩宁怀里。
“龚佩宁……”
这些人刚感慨完左棠风华依旧,这会儿又陷入龚佩宁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的气场中。
一个淡淡看来的目光就让他们不敢多言一句、多进一步。
在目视龚佩宁和左棠低语交谈好一会儿后,他们这群人里核心人物之一的孙嘉才再开口。
“佩宁,好久不见。”
“几位这边包间请,龚大哥领我哥回去添件衣服,很快过来。”
左树在龚佩宁拥着左棠目不斜视离开时,他出口代为转达,和正式自我介绍,“我是左树,当年年纪小,几位怕不记得我。”
“哎呀,我就一直瞅着你眼熟,原来是小树呀!你妹妹阿萝回来了吗?还有你三姐四姐呢?”
童佳倪并没有认出左树,但并不妨碍她这么说,和左树一起把莫名尴尬的气氛掰回来一些。
而原本还对左树身份半信半疑的几人,在看到眉眼相似的左萝过来时,他们终于承认是自己的心思龌蹉了。
在这间新包间的隔壁,龚佩宁圈着左棠的肩膀把人拘在怀里问话,“认出几个人了?”
左棠竖起一个指头,“一个。”
“谁?”龚佩宁温柔的语调不变,眼神却是专注地注视着左棠眼底的情绪。
“是童佳倪啦!就她模样没变太多,其他人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我可都是点头了的,你别拆穿我……”
左棠伸手搂住龚佩宁的脖子,再垫脚贴上去蹭脸颊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