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又道:“虽是如此。可荣王已死,荣王府终究已经开始走向没落,再加上现在满朝风雨,一直在议论收回荣王府封地的事情。若真到那一步,我担心裳儿嫁过去会受苦。”
谈及朝事,江老爷自是比沈氏透彻许多:“夫人多虑了。若真有那么容易收回封地,事情也不会拖了一个月还没下文。依我看,荣王府背后或有高人相助,收回封地一事才会一拖再拖。”
“那依老爷之见,荣王世子难不成还能世袭荣王爵位,成为新任荣王?陛下若真收不回封地,也断不会让他继承爵位,荣王世子只会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江老爷说得高深莫测:“夫人焉知,他日荣王世子不会遇雨化龙?”
沈氏听后则是蹙眉:“老爷又拿你看人的那一套搪塞我了。我怎么看不出荣王世子的厉害之处?”
江老爷早年行商,遇人无数,也因此养成了他独到的看人眼光。这些年,他几乎没有看走眼过,因此生意才蒸蒸日上,被皇帝赏识,破格提拔,从白身一跃三品。
“这不是搪塞,我相信自己的目光,荣王世子可以给到裳儿幸福,否则我也不会同意将宝贝女儿嫁给他呀。”江老爷语重心长道。
但沈氏还是坚持己见:“我觉得不妥。”
裳华这个当事人却是沉默听着父母的对话,这会儿才开口道:“父亲母亲就别担心了,稍后我会去找荣王世子说个清楚的。若他能说动我,我就嫁给他;否则,他就自己想办法取消婚事。”
江父点头:“也好,你们两个是当事人,这事儿还是得由你们来决定。为父也相信,太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为你们赐婚,你是该找荣王世子问清楚。”
江裳华颔首,便与父母请辞,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一趟荣王府。
巧的是,她还未离开安庆坊,便遇上了黎珏。
她柳眉微拧,当即迎上前去:“黎珏,我有话要与你说!”
“我也有话与你说,你随我来!”黎珏倒是比她还心思沉重的模样,牵着她的手便往闹市而去。寻了一家他常去的茶楼,进了雅间。
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直到侍者送上了茗茶,又关上了门,他才开口:“我得先与你道歉。很抱歉,没有事先与你商量,我就自己擅自做了决定,与皇祖母求了赐婚懿旨。如果冒犯到你,请你不要生气。”
裳华原先也并没有太多愤怒,就如她自己所说,仅仅只是意外而已。况且她并非对黎珏没有好感,只是事发突然,有点脱离她的掌控。
她也没有质问黎珏为何不考虑她的感受,只是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有如此决定。
没办法,江裳华的身体里,是一个理智到极致的莫宁溪灵魂。相比自己的婚事,她更加关注宫里的动向,以及对局势的影响。
“瞧你穿着,应是刚从宫里出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你做了这个决定?”
黎珏没有隐瞒,如实袒露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皇帝的变化很大。从前,他十分中庸,只能勉强守成,若非是中宫嫡出,皇位也轮不到他坐。可而今……”
“皇帝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我不过是笑了一下司徒澈的鼻青脸肿,他竟就猜测出是我打的司徒澈。更让我意外的是,他频繁斥责我吊儿郎当,好似看穿了我的伪装,在提点我要上进一些。”
“除此之外,他还看穿了我对你的不同,说我荒唐度日也敢肖想你。我一气之下,赌气说要求太后赐婚,皇帝便给我添堵,说要为我和丽珠公主赐婚。我不得已,为了抢先一步,便真去了寿康宫求旨。”
黎珏说了很长一段话,江裳华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末了,黎珏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可愿意嫁给我?”
江裳华这会儿万分理智,问:“你是因为不愿娶丽珠公主,才迫不得已去求太后赐婚的?”
黎珏满腔期盼,好似遇见了一兜冷水,他不由气急:“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就连皇帝都看出来了!忽然求太后赐婚固然有丽珠公主的缘故,但主要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你的出色、会与我争抢,我……怕输,怕失去你。”
最后一句话,黎珏越说越没底。他感觉,他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了,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怅然若失的情绪。
也是因此,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从前,他对情感之事不上心,是因为没有遇见与众不同的她。他的心才好似枯井一般,毫无波澜。
而此时的江裳华,一如当时的他,是一脸平静;与此时黎珏的内心,有强烈的反差。
他才刚刚明白: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可是这会儿,她却平静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心里没底。
黎珏见此,只好苦涩一笑:“如果你不愿意,也已经没办法阻止了。那道懿旨在送到江府的同时,也已经昭告天下了,目的是为了阻止皇帝乱点鸳鸯谱。”
“都怪我,让你失去了退路。但我想要你知道,我对你是绝对真心的,就算你此时怨我,我也不会放手的。我会用余生全力补偿你的,好吗?”
他轻轻牵起裳华的柔荑,一脸的深情和郑重。
耐心听他将话讲完,裳华才开口:“其实,我并不抗拒嫁给你。这世道,姑娘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如果横竖都要嫁人,还不如嫁给一个顺眼的人,不是么?”
这一段话,好似云散雾消一般,阳光再度点燃黎珏的心里的希望:“宁溪,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望着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裳华正色着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母亲好似有些不满意你。她担心你给我不了我幸福,也担心我会吃苦。”
黎珏竖起三根手指,郑重起誓:“我黎珏绝不会让你吃苦受罪的,我以我所拥有的一切起誓。”
“好,我相信你。”江裳华眉眼间带着浅笑。
她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没有婚配、被司徒澈惦记着,倒不如用一桩婚事来防身。如此,也好让他死心。
黎珏注视着她如水的双瞳,心底雀跃欣喜,“往后我……可以叫你溪儿吗?”
裳华有些羞赧,只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好似比太阳还要炽热几分,叫她不敢直视,只好娇羞的垂下头来。
黎珏见此,更是心头火热。平常的她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倒是不曾见过。
“溪儿……”黎珏再次牵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温热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