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喊三声,门后都没有人应答。
张义有些着急,搓着手来回踱步,满脸的忧愁。
“这么晚了,人家应该睡了吧?”小蛮小声说道。
夏姬摇摇头,指了指里屋。
从她们两人躲藏的地方可以看到,染坊后面的里屋内分明亮着一盏灯。
“啊,那就是这个人故意不想见他了?”小蛮分析道。
“那倒也未必。”夏姬笑道。
她已经看到有女子拿着灯出来了。
正当张义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从后面走出一个俊秀的女子。
见到张义,她明显吃了一惊,“张义?怎么是你?!”
与她的表情不同,张义明显是兴奋和惊喜,“邓婵月妹妹,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被称作邓婵月的女子有些躲闪,“张义,你先离开吧,我这里……”
张义却打断了她,“婵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你走了以后我整夜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仿佛你也把我的魂儿勾走了一样……”
他一把抓住邓婵月的手,动容道,“这次,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你的踪迹,赶忙来了,也终于见到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眼看他脸上的表情无比真挚,说的话也是一片赤诚,邓婵月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试图躲闪,而是明显动了真情,“张义,我……”
就在此时,树上忽然飞落了一只乌鸦,正擦着小蛮的耳旁飞过。
小蛮惊呼一声,下意识的跳开躲避,直接从两人躲藏的地方跳出来,暴露在张义和邓婵月面前。
两人吃了一惊,眼看着小蛮,张义反应过来,“啊,你是岳明公子的……”
夏姬无奈,只好从树后走出。
“咳,张公子,真巧啊,又见面了。”
她一面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一面递给小蛮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蛮一脸的歉意,不过夏姬并没有打算因此惩罚她。
虽然夏姬说的婉转,但张义知道,对方一定是来跟踪自己的。
他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着,“啊,岳明公子一定是……所以因为我在画舫上说的那些话,所以心生好奇,这才跟踪来的吧。”
“不,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碰巧看到你,所以才停下脚步的。”夏姬纠正道。
反正这话自己也没说错,如果不是碰巧看到张义,她真的不会来这里。
张义笑了笑,回头看向邓婵月,“婵月,这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看……”
夏姬正想表明自己的女儿身,却见邓婵月点点头,“既然是张义的恩人,那就请进吧,外面冷。”
见她主动邀约,夏姬心道自己岂有不去的道理?便和小蛮应了一声,跟着张义进了屋子。
夏姬倒也明白,或许邓婵月是怕她和张义单独相处实在尴尬,所以才让她进来的。
进屋以后,迎面走来一对夫妇,身后还跟着几个掌灯的丫鬟。
夏姬这才意识到,这次是自己想错了。
她以为邓婵月是独自居住,但没想到,这染坊里原来还有别人。
来的男人约四十上下,留着络腮胡,他的妻子与他年龄相仿,容貌平平,但看上去温柔贤淑。
“婵月,这几位是?”那男人先开口了。
“是我的故人。”邓婵月小声道。
那男人笑了,“原来如此,那快请进吧。”
邓婵月应了一声,又问道,“掌柜的,您这是出去做什么?”
女人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老 毛病又犯了,出去看看。”
双方互相行了礼,这便侧过身子,告别了。
邓婵月将人带去了堂屋,倒也没有忸怩,而是显得落落大方。
“你是被他们收留了吗?”张义进屋就问道。
邓婵月摇摇头,“这里……是我的产业。”
此话一出,三人都吃惊不小。
“那你刚才还喊他掌柜的……”
“嗯,他是代理掌柜,我才是幕后的老板。”邓婵月简单的回答。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夏姬还是没有发问。
她打量着四周,发现屋内倒是有不少绸缎、帕子等小东西,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有着精巧的刺绣,看样子,和画舫上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
“婵月的刺绣冠绝扬州,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为求她一张绣帕争个头破血流。”
此时,张义忽然说。
夏姬有些惊讶,“邓姑娘是扬州人?”
邓婵月点头,“嗯,祖籍扬州,我也是自小在那里长大,只是后来家中产生变故,便和家人一起来到京城了。”
想来若是家道中落的人不可能来到京城,更不可能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经营一家染坊,于是夏姬推测,邓婵月口中的“家中变故”,多半和张义有关。
只是,眼下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夏姬在这里的缘故,张义不像之前那样热烈的面对邓婵月,倒是收敛了不少。
不多时,一个老嬷嬷端了白瓷浅砂锅来,放在桌上,“姑娘,请您品尝。”
众人正好奇,邓婵月说,“张义,你在画舫上没吃多少东西吧?我让人给你煮了鸡汤。”
她招呼夏姬,“这位公子也来尝尝吧。”
说着,邓婵月用白瓷勺盛了一碗鲜汤,又拈了小瓷调羹,轻轻舀起羹汤,细细吹过,送到张义面前。
眼看她这样熟练而又自然地为张义盛汤,夏姬当即断定,这两人过去一定关系匪浅。
只是,不知他们是未过门的夫妻,还是主仆关系?
不过眼下她没心情管这些,这碗汤鲜香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夏姬在画舫上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闻道这香气,她的肚子顿时咕咕作响。
小蛮已经为夏姬盛好了一碗,夏姬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汤美味无比,浓浓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枸杞甜味,似乎还有菇、笋的香味,一口下去,回味悠长。
“邓姑娘这里的厨子真是好手艺啊。”夏姬赞叹道。
邓婵月笑道,“还怕扬州的汤,公子吃不惯呢。”
四人坐下来,喝着汤,谁也没说什么,只能听到屋内碗勺触碰的声音,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