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四月十六这日。
一大早,谢玉瓷终于拿到了谢婷芳带她做的衣服。
衣服到手的刹那,木香险些被晃花了眼。
这衣服,也太花哨了吧!
洒金俏红的上襦,绣满了芙蓉海棠的百褶裙,密密匝匝的,浓艳中透着十分俗气。
谢玉瓷的手指划过衣料,想起那日在聚宝斋。
从李吟婵到那些贵女妇人,似乎都以清丽淡雅为佳,看来雍都风尚,跟自己这衣裳截然相反。
木香气呼呼,“就知道婷芳姑娘没安好心!咱们那么多素雅的料子,她偏偏给您挑了这些,她就是故意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谢玉瓷笑道,“否则怎么叫无事献殷勤?”
拿起衣服看了看,在衣料透着的熏香中,隐隐透着一缕药香。
谢玉瓷脸色微沉,立刻让木香和谨心退远一些。
“姑娘?”木香赶忙问,“这是怎么了?”
“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谢玉瓷睨着那衣服,杏眸中冷意闪过,“你俩稍等片刻,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动这衣服。”
木香和谨心立刻离那衣服远远的。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谢玉瓷折返。
她掌心里托着几颗药丸,给木香和谨心一人一颗,自己吃了一颗之后,又碾碎了一颗洒在了衣服上。
木香嗅了嗅药,立刻拉着谨心吞下,“姑娘,这衣服您还怎么穿?”
“当然要穿。”谢玉瓷黛眉微扬,“我若不穿,怎能让谢婷芳如意?”
她向来见招拆招。
谢婷芳想用这种末流手段,也得看有没有本事。
谢玉瓷换上了那洒金俏红的芙蓉海棠裙,衣裳已经足够繁复,故而她只绾了发,戴上了一套上次在聚宝斋里买的珍珠首饰。
聚宝斋的工艺没得挑,这珍珠却不如瑞王送的那些大。
谢玉瓷一遍戴着,一遍漫不经心的想,改日若是得空得去寻个首饰铺子。
略施脂粉后,谢玉瓷回眸望去,“如何?”
木香和谨心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那俗艳的裙子,穿在谢玉瓷身上,立马变得服服帖帖。俏红的映衬下,她雪白如绸的肤色更显粉嫩,繁花刺绣的簇拥中,她眉目浓丽,宛若春深的海棠雨后的芙蓉,好看的叫人屏息静气。
谨心结结巴巴,“姑娘穿着倒是正好呢。”
她既适合白色,可也适合这复杂的花色,浓妆淡抹,无不相宜。
谢玉瓷弯唇一笑,“那咱们走,想必他们也等急了。”
可不是等着急了么?
谢府今日这宴席,可是雍都里一等一被人关注的大事儿。
原因便是因为谢玉瓷。
谢玉瓷回雍都的时间不久,但她身上的事儿,可一件比一见出名。尤其是前些时候去了一趟聚宝斋,和丞相家的孙女撞上了,把那雍都第一美人羞辱的回去便大病了一场。
故而传言里什么都有,有说谢玉瓷貌美惊人,让瑞王如见天人。也有人说,谢玉瓷丑如罗刹,生生吓病了李吟婵。但不论说她美还是丑,有一点是众人都认可的,那就是谢家这个从深山里找回来的大姑娘,极其彪悍跋扈。
要不怎么能干出来向京兆府报官的事儿?告的还是自己亲爹!要不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跟人置气,就能一口气花好几千两的银子?公主都没她那么能造!
接了谢家帖子的人,几乎都派人来了,想看看谢家大姑娘究竟是何神圣。
若是往日换了其他事情,魏淑华定高兴的合不拢嘴,来人多便意味着牌面大。
可今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谢府的前厅,此刻坐满了人,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女眷们在这厢由魏淑华招待,男宾们则由谢志远应酬。
可这些人今日都有些心不在焉,话里话外绕不开谢玉瓷。
魏淑华听的脑仁儿生疼,吩咐桂英,“去催催谢玉瓷,另外再派人去门房盯着点,看看瑞王是否会来。”
谢府早早就给瑞王府下了帖子,但谁知当日王爷说要来赴宴,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
但仔细盯着点,终归没错。
桂英又去催了一遍,谢玉瓷终于来了。
前厅里的众人,几乎同时看向她。
春日的阳光明亮,映照之下,谢玉瓷那件洒金俏红的上襦熠熠生辉,裙摆上的海棠芙蓉在行走间绽开,步步生花的走了进来。
这衣服,还哪里有半分俗艳?
待她走近,众人不由细细的打量她。
皎月般的面颊瓷白粉嫩,红唇饱满,黛眉微弯。如云的乌发上,那套珍珠首饰莹白明亮,恰如点睛之笔,衬托的谢玉瓷既明艳又贵气。
“真漂亮。”人群中有人不由赞叹。
的确漂亮。
那艳俗的衣裙在她身上无比契合,愈发显出几分秾丽喜庆,极为应景。
谢老夫人一贯不喜她,但此刻看到她这般给谢家长脸,脸色亦带出了点罕见的善意,“这便是我的大孙女玉瓷了。玉瓷过来,让大家好好看看。”
谢老夫人定论了身份,众人越发一阵热议,更有相熟的亲朋将谢玉瓷围了过去。
看着人群中若众星捧月的谢玉瓷,谢婷芳悄然掐住了掌心,她做梦也没想到,谢玉瓷穿上这身俗艳无比的衣裙,竟然是这样叫人惊艳的效果!
满厅的人,竟没有一个如谢玉瓷这般显眼,她艳丽的衣裙若春日最美的一枝花,在满厅的清雅素淡中肆意盛开,轻而易举的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身边的小姐妹看了半晌,然后悄悄扯了扯谢婷芳的袖子,“谢大姑娘的裙子可真好看,婷芳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一套?”
谢婷芳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衣裙,裁剪颜色都是雍都最时兴的,但在谢玉瓷的对比下,整个人都显得灰蒙蒙的,黯然失色。
听着身旁小姐妹的问话,她的脸有点僵。
“好看吗?”她问,“你不觉得穿的太花了?”
小姐妹瞧着谢婷芳的脸色,极快的换了口风,“好似是有点花,雍都可不兴太花哨的。果然是乡野里来的,眼光可比咱们雍都的姑娘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