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婵无心花宴。
跟她一样心不在焉的不在少数。
王孙公子走神,贵女们心中埋怨被抢走了风头。
而那些夫人们,看向谢玉瓷的眼神则有些不善。一个不懂规矩的乡野村姑,不知这花宴是干什么的?
当下,便有人在明乐长公主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明乐长公主今日也甚是懊恼。
她这花宴年年都办的很成功,每每能促成几桩姻缘,在雍都的高门大户间素有美名。今日也有趁花宴给自己相看如意郎君之意。
可如今这些男人们的眼睛,都跟黏在谢玉瓷身上似得。今日别说成就不了姻缘了,怕是更要多出不少痴男怨女。
好好的花宴成了败兴宴,唯独只成全了谢玉瓷一人,这如何能行?
听罢下人的回禀,明乐长公主轻轻颔首,“说的不错,你这就下去安排。”
众人心思各异,而谢玉瓷则是四平八稳,真正的赴宴。
花宴虽然并不奢华,可也用了巧思,婢女们捧来的餐食也都带着花。
牡丹燕菜、月中丹桂、燕草如碧丝,就连点心,也一个个做成粉瓣黄蕊的莲花模样,精致逼真。
好看,又好吃。
云岭虽然什么都有,但却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之人整天琢磨吃的。
谢玉瓷开了眼界,吃的高兴。得空还和木香耳语几句,点评这些菜品。
她悠然自得,一旁的谢婷芳和谢婷玉心里愈发难受。
谢婷芳不敢惹她,谢婷玉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姑娘的声音又尖又脆,“大姐姐没见过这些菜品吗?”
不少人听到这声问话,不约往这边看。
谢玉瓷抬眸看着谢婷钰粉嫩娇俏的脸。八岁的小姑娘和魏淑华长得很像,都是容长脸,只是脸要更圆更稚嫩一些。
但就这么大点的一个孩子,神情却带着毫不隐藏的恶意,故意笑问,“大姐姐在山里都吃什么?我听说山里人惯会捉些蛇虫鼠蚁做菜,可是真的?”
周围看热闹的贵女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都变了。
蛇虫鼠蚁,见了就害怕,谢玉瓷竟然还吃,果然是个村姑!
谢玉瓷杏眸扫过众人,浅浅一笑,“妹妹久住雍都,所以不知乡下的情况。青黄不接的时候,莫说是蛇虫鼠蚁,百姓们连草根树皮都要啃。好在皇恩浩荡,这些年风调雨顺,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
明明回答的是很难堪的问题,可她声音不疾不徐,便显得谢婷钰格外像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刁蛮小姐。
又听她提到了百姓和皇恩,周围的贵女脸色亦讪讪。
何不食肉糜这故事,谢婷钰或许还小不懂,但她们都明白。若是有饭有菜,又有谁会选择吃蛇虫鼠蚁草根树皮?
一个即将泛起的风波,被谢玉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掠过。
谢婷钰瞪大了眼睛,不懂周围人为什么会是如此平淡的反应,她们怎么不笑话谢玉瓷了?
看着她茫然不解的样子,谢玉瓷笑了声,压低了声音,“妹妹或许不知,真饿极的时候还吃小孩子。你这样皮细柔嫩的小姑娘最好吃,碳烤最好,水煮亦佳。”
谢婷钰被吓傻了!
脸色煞白的盯着谢玉瓷嫣红的唇,仿若真看到她大口吃了一个小孩子!
极度的恐惧让谢婷钰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了谢婷芳的身上。
谢婷芳没听到后半句,见谢婷钰面若死灰满头大汗,还当她是气的了,拍了拍她的后背,“妹妹莫气,莫计较这些口舌之争。”
谢婷钰下巴哆嗦的不成句子,“她,她……”
谢玉瓷冲谢婷钰嫣然一笑。
谢婷钰两眼一闭,连忙趴到了谢婷芳的怀里。
这边闲聊的功夫,明乐长公主的安排也就位了。
穿着大红色绣牡丹宫装的长公主笑道,“今日既是花宴,那便多点花样,本宫叫人准备了上好的桃花酿,行飞花令。以花为题,可赋诗、亦可吟诵、作画、鼓琴,做的好了本宫有赏,若是做不出来便自罚三杯,如何?”
明乐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谢玉瓷也跟众人一道看向这位魏皇后的掌上明珠。
面颊丰润,和谢婷钰有几分相似的脸型,五官不甚出彩,可那双凤眼却斜长明亮,增添不少丽色。
长公主这提议一出,引来不少赞同叫好。
花宴上俱是年轻的男男**,若是能趁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岂不妙哉?至于做不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雍都的高门子弟,不论男女,谁还不会吟诗做赋?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可也粗懂,足以应付场面。
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则悄然看了眼谢玉瓷。
谢玉瓷悄悄问木香,“我就看起来这么像大字不识的样子?”
木香则道,“姑娘,婢子怎么觉得,这事儿怎么有些怪怪的啊。”
花宴就宴席,好端端的整什么飞花令?并且木香明显感觉到,长公主在说完之后,好些人瞧着自家姑娘的眼神不大一样。
她气咻咻的想,一个个吃饱了撑得!自家姑娘还能怕这个?
很快,飞花令便做了起来。
谢玉瓷自幼熟读医书,擅长医理,但诗词歌赋也涉猎过,只是顺着念两句有花的诗词罢了,半点不难。
很快,场中便过了两轮。
谢玉瓷第一轮“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第二轮“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轻巧过关。
她念的轻松,花宴场中众人则是脸色各异。
就连谢婷芳都没想到,谢玉瓷会的还挺多。
李吟婵身旁的璐雅也有些吃惊,“她不是乡野来的吗?”
见状,明乐长公主悄然看了眼下首,立刻便有人会意,“只念诗多没意思,长公主说了可以作画也可以抚琴,只要跟花相关便可。从这一局,规矩便改了。”
说罢,便有婢女捧上来了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乐器。
李吟婵弹得一手好琵琶,轮到她时,她清弹了一首《飞花点翠》,素手撩琴弦,铮铮悦耳。
轮到谢婷芳,她亦抚琴一曲。称不上多高明动听,但至少不出错。
很快,便到了谢玉瓷。
木香觉得,轮到自家姑娘的时候,席间格外的静,看过来的人也格外的多,好像早就等着似得。
此情此景,让刚刚弹过琴的谢婷芳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谢玉瓷就算再能,她还能弹琴作画不成?
一个村姑,哪儿能有机会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