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当离三刚启动发动机,却突然有一辆出租车迎面朝他刻意撞来。
嘟嘟!
见出租车无视喇叭,径自冲车来,离三反应极快,挂上倒挡,踩下油门,打着方向想避开。不料一辆桑塔纳鬼使神差般出现在右后视镜里,它挡住了离三预想的倒退路径,配合着出租车一前一后堵住奔驰S350。
呜!
眼见车屁股要撞到桑坦纳,离三猛地一脚刹车,紧紧握住拉手的杨永宁因惯性随之向后倾。也就在此时,出租车见机一绕弯,借左侧车轱辘卡住奔驰S350的右轮。
砰!
车一经撞,原本后倒的杨永宁登时向前扑。
杨永宁焦急道:“李三,怎么回事?”
离三透过后视镜,看向撞了车屁股的桑坦纳,立马锁上车门,说道:“董事长,有危险。”
话音刚落,杨永宁那边的车窗被虎哥轻轻地敲了几下,他向离三比划了一个拉下车窗的手势。
“不要慌,不要慌,我打个电话给公安局副局长,请他帮忙联系上区分局,让他们还有管辖的派出所立即派人过来。”
杨永宁担心离三会降下车窗,立刻出声制止他,同时掏出手机准备拨给与自己有几面之缘的市公安局副局长。然而,不等他按下几个号码,随着车身一阵抖动,前面两个车胎就被山狗安排的马仔给扎破了。
咚咚咚!
虎哥不用手指叩车窗,改用手里的铁棍敲车窗了。
“妈、的,虎哥,他们不识抬举,咱们开砸吧!把他们全拉出完了!”
“屁!大白天的,打什么砸什么!不怕把交警招过来啊!”虎哥回眸瞪了眼出馊主意的山狗,朝蚊子吼道:“蚊子,从车里弄两条牵引绳出来,我们拉着车走。”
“狗子,让弟兄们再吓唬吓唬这老龟孙,看看能不能把他吓出龟壳!”虎哥摸了一把山狗的卷毛,吩咐道。
“好勒。”
山狗及一起的痞子马仔听命,肆无忌惮地拿手里的铁棍、铁锹、榔头,对奔驰S350又是敲又是砸的。
砰砰!
伴随着车体不断的抖动,离三敏锐地注意到围堵他们的一干人里,有人摸出了拖车绳。
“董事长,他们是想用拖绳拖我们的车走啊。”
离三看向面色苍白的杨永宁,见寄希望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杨永宁心急如焚,反复拨打正在占线的号码,嘴里也渐渐由一开始的“怎么在通话中”变成“他、妈的,快给我打通”,而且每每打不通,他每每会不顾身份地爆几句粗口。
“董事长,恐怕来不及了。”
离三摇头却扬起笑容,拧下车钥匙递给杨永宁。
“董事长,等会儿我下车以后,您千万记得要马上把门锁了,不要给他们寻到一丝空子钻到车里。”
“下车?下车干嘛,李三,你想做什么?”
纵然从面上看,离三长得的确算人高马大、魁梧强壮,但杨永宁打心里不信他能单枪匹马解决外面十几个马仔。
“李三,你留在车里,他们的目标是我。”尽管杨永宁觉得离三这么做是为了在他面前挣个好印象,但他不以为忤,反倒顾忌离三的安全,坚定道:“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放心,我跟他们走以后,你不会有事的。”
离三按住杨永宁的肩膀,一面手上使劲按住他不动,一面调整着座椅的前后位置,为自己腾出能动身的空间。当座椅的位置被他调得离方向盘距离最大时,他松开手,也抬起一条腿跨向后驾驶座。
“董事长,您继续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过来收拾下残局。”离三打开后车门的锁,忽地一开车门说:“我出去抽根烟。”
“喂!李三,你……”
杨永宁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重重的关门声卡回喉咙里说不出。随后,耳边传来一下车门紧锁的声音,杨永宁转过头看向离三,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件,一个经他一甩能伸得老长的甩棍。
……
“花姐,出事了。”
刘晓蓉急匆匆地走入典雅现代的办公室,向托腮小憩的花红衣禀告道:“据我们安插在萧独夫的线人说,萧独夫阳奉阴违,竟然私下里偷偷安排人秘密跟踪杨永宁,估计又想干他拿手的劫道绑架、威逼胁迫的事了。”
花红衣半阖着眼,轻声细语道:“呵,现在是什么年代,他还以为是旧年代恶霸土匪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时候吗?他把自己当成张晓琳,还是黄金荣啊。狗改不了吃屎,难道他忘了以前想用这种法子吃下二三十家公司,结果被人打得满口碎牙,向我们花家摇尾乞怜的教训吗?”
说着,她微睁开眼,“看来有的狗在太平日子里吃得不错,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刁,都快忘了当年是谁在它饿的时候抛出骨头。”
刘晓蓉建议道:“花姐,依我看是时候取舍了。”
花红衣肯定地点点头,“晓蓉,打个电话给萧独夫,叫他把舌头伸出来安分点。”
嗡嗡,嗡嗡!
远在杭城的萧独夫没有第一时间摸出在自己口袋里嗡嗡作响的私人电话,呆在一片漆黑的放映室里的他,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已经被他看了不下十几遍的《黑金》,嘴里总是提前说着下一帧会出现的台词。
“关于滨海公路工程,有意投标的公司一共有十八家。但以我的评估,其中有九家是不大够资格承担那么大的工程,所以我分别跟他们的负责人都谈过了,他们也很给我面子,总算是把他们都劝退了……政府好有钱呀,我出一个方案大伙研究啊,也不算是研究,算是帮我的忙,讲白一点,这个工程我想要。”
话音刚落,萧独夫接起电话,对打来的刘晓蓉说:“喂。”
“萧叔,花姐让你把派出去跟杨永宁的人叫回来。”
“人,什么人?晓蓉啊,话不要乱说,你萧叔可没有安排手底下的人去干这种事。萧叔忙着呢,这个把月一直在杭城这边谈生意,根本抽不出空去搭理沪市那摊子事。所以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四十多岁的萧独夫寒着脸、眯着眼,紧紧地攥拳头,他强装亲和地说:“我跟你讲啊,晓蓉,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杨永宁的确跟我在杭城有一些商业竞争,虽然我偶尔也有这种想法,想给他个警告教训,可我这不是忙得忘记了吗!”
“听好了,萧叔。现在时代不同,不再是你们能不择手段原始积累的那个年代,你们那些自以为藏得住的不入流手段,现在天网恢恢可都无所遁形,只要有人想,自然能查到你的蛛丝马迹。而且你自己清楚,你现在下手的不是一个平常老百姓,而是一个身价过亿的人,你觉得花姐会放纵你胡作非为吗?”
“把手机给我。”
花红衣拿过手机,厉声说:“在没闹出事情之前,让你的人回来。别忘了现在有多少只眼睛在找树立涉黑的典型,你自己难道想这个时候撞枪口上吧?”
就在此时,电视上放着的《黑金》正播到李立群扮演的部长训斥周朝先的画面。李立群指着周朝先的脸骂道:“我说T、M的!你到底是……你是蜡烛呀?你的脑子是不是动了手术?挪到屁股上去了,我T、M救了你一命,六千万算多吗……”
萧独夫做出了跟周朝先相似的举动,他咬着牙抽了抽嘴角,同时上下呼吸急促着忍住发泄的冲动,直到脸上那层明显可见的怒意被他渐渐地隐藏起来,他才以低沉的声音和花红衣说。
“花姐,你说的这些,萧叔我都清楚。不过刚才我已经跟晓蓉说得很明白了,萧叔确实没有派什么人。你想啊,要是我真想这么做的话,姓杨的现在能这么活蹦乱跳在沪市蹦跶吗?所以,花姐你就别操心了,萧叔我心里有分寸,绝对不会在大局面前出纰漏的。”
萧独夫在说话间拨打了虎哥的手机号,然而电话光拨号就足足一分钟,而且还打不通。萧独夫强忍着自己的愤怒继续打,直到第三次打才打通。但是手机那侧的回复却出乎他的意料,那头没有像往前那样毕恭毕敬地回复声“萧爷”,而是——
“189XXXX8888,号码不错。”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要么半昏不醒,要么哀嚎呻吟的马仔,离三俯下身,从吓得双腿发软到跪地求饶的虎哥那里拿过振动的手机,轻声说:“想必你就是指使他们的人吧?”
话一刚落,离三低下头看向脸上写满恐惧与害怕的虎哥,随口一问:“是吧?”
虎哥被问得不寒而栗,心惊胆战的他此刻心跳加速,在脑子里快速权衡回话的利弊。在简短的考虑以后,他觉得省一顿打而平白得罪萧爷不值当,旋即准备奋起反抗。
然而,当虎哥打算起身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触及那根离三手里的甩棍,见它上面血淋淋一片,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且原本被他努力克制不颤抖的身体又哆嗦起来。终于,虎哥做出了一个惊人的选择——
没有胆气向离三出招的他把他所有的勇气全耗在撞车门上,只听“砰”的一声,他应声晕倒在车门前。
离三看在眼里,微笑说:“你手下的人蛮忠心的,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说出你。”
萧独夫盯着电视屏幕看没有回话,皱着眉头的他按下暂停键,沉默了半晌才又按下播放键,可他依旧没有回复离三,只是使手机保持着通话状态。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离三的一句话打破。
“我貌似认识这个人,他好像是‘富丽堂皇’夜总会的,叫刘虎。”
“你是说老虎?”
萧独夫的双眉早已拧成一团,内心火大的他极力克制着问:“小子,你把老虎他们人怎么了?”
“萧总,先别急着发火。我这保镖可没把你手下这只老虎怎么着,他纯粹自个撞的车门,撞晕了。哈哈!”
杨永宁从车里出来,跨步向前走到离三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嗤笑道:“不过我还是得代我保镖跟萧爷你道个歉,因为这头老虎虽然是自作苦吃,可跟着他屁股后头追我杨某人的那些人,却是连带着遭罪。”
“来,萧总,听听,听到他们的哀嚎声了吗!”
杨永宁径自走到一个捂着乌青的脸和发疼的肚子的小混混,手低下把手机贴近他眼前,将他哀嚎呻吟声尽收入手机当中。他站起身拍拍尘,对那头的萧独夫不无得意地说:“这些想绑我杨某的人该怎么办呢,萧总?”
“什么,老虎他们要绑杨总你!”
啪!
手机听筒里传来响亮的拍桌声,额间绽露着青筋的萧独夫怒目咬牙,他强忍着愤怒装无辜道:“哼!老虎做得太过分了,他这样不是目无法纪吗,啊!”
转瞬间,关切地追问道:“杨总兄,你人没事吧?这帮吃了豹子胆的王八、羔子有没有伤着你啊?”
“怎么,萧总不知道。”
杨永宁被问得心里一阵郁闷,他哼地一声质问道:“难道你的人办事情,都不用向萧总汇报就可以乱来吗?”
啪!
萧独夫把怒气撒在遥控器上,他重重地将遥控器砸在地上,尽量心平气和地向杨永宁谎称说:“你可千万别误会兄弟我,老虎他们哪里会是我派的,这事我完全不知情,而且就算我知情,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干。毕竟我和你一样,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可从来不会干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事。”
“哦,原来叱咤沪市的萧总你对手下人的事也会有不知情,真是难得啊!”杨永宁冷笑三声,他语气不快地说。
“听杨总的语气,似乎还是觉得是我的主意。也是,手底下人手脚不干净被揪出来,那这屎盆子肯定少不了我这当家的一份。”
萧独夫端起用虎跑泉的泉水冲泡好的雨前龙井轻酌慢饮,而后任茶水在他口中回味几番以后,他才悠悠道:“不过杨总,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总之我要说的是,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绝对不关我的事。”
“既然不管萧总你的事,那依我看,就请其他跟他们有事的好好教教怎么奉公守法吧?”
杨永宁砸吧着嘴巴,轻描淡写道:“刚巧我和我们市里的公安副局长有几面交情,要不我就把这批人交给他,想必他对教育这一批人会很感兴趣。到时候等他们都重新做人了,萧总你再差人到公安局去提人,你看如何啊?”
“诶,杨总,今天这事虽然是老虎的错,但错的更多的其实是我萧独夫。是我在杭城太忙了,忙得都忘了管教束缚下我沪市的这帮兄弟。结果这次,叫杨总平白遭了罪,罪过啊罪过啊,这里,哥哥我对不住你啊!”
萧独夫沉吟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杨总,你看这样好不好?作为赔罪,我把杭城西湖区的那块商业地让给你,怎么样?”
“萧总,杭城西湖区那块地本来就是我投中的,谈何什么让不让的。”杨永宁不客气地点出萧独夫话语里的漏洞,直把萧独夫气得想重重摔茶杯。
“噢,我记起来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萧独夫装得后知后觉,追问说:“那杨总兄,关于赔礼的事,你有什么想提的尽管提,我萧独夫能满足你的,一定尽量满足你。”
“不必了,其实今天这回的事啊,我是不打算跟萧总你计较。当然,这不代表说我怕了,”
杨永宁来回踱了几步,得意道:“我只是觉得萧总你没必要因为跟我在杭城的那么一点小摩擦,就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干出这等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所幸这次萧总你安排对付的人是我,而我刚巧又有保镖保护没出什么意外,那我也当卖你萧总一个面子,不再追究了,就不把你的人交给公安审讯了。”
杨永宁话里有话道:“不过萧总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干这种事了,影响不好,一旦被一些有心人或者竞争对手拿捏住了,说不定对你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毕竟现在做生意嘛,不都讲究和气生财吗!”
“和气生财?没错,杨总,你说得很对,的确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没必要搞得这么僵。不值得呀,终归就算把杭城全部的房地产生意全摆在我们两家面前,恐怕我们敞开吃也未必能全吃得下。”黑着脸的萧独夫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
“原来萧总明白,我还以为你一直糊涂呢!”杨永宁讥讽道。
“是现在经你杨总这么一点醒才啊,哥哥我呐,顿时想通了,确实没必要为了杭城的一点生意跟你闹得鱼死网破、要死要活的,也更不应该为了这派人干做出这等事来。唉,这些哥哥我做得不讲究啊,难得杨总你大度,愿意赏我一个脸面把这页揭过去,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这样,等你从沪市回杭城的那天,我在杭城酒店专门摆宴,既给你接风,又给你赔罪,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