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截杀案,该查的查,该清的清,该剿的剿,该杀的杀,轰轰烈烈近一个月,才落下序幕。
这一个月里,楚宸忙了个不可开交,刑部、大理寺也忙了个人仰马翻。
顾轻衍也没闲着,每日更是忙着三年一届的天下官员考核,同时日复一日地算计着日子,催着盼着安华锦进京。
当安华锦来信时说已离开南阳出发来京时,他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顾老爷子这些日子觉得没眼看自家孙子,跟个望夫石一样,明明在朝堂上,是厉害的顾大人,但回了家,无论做什么,都要时不时地摸摸身上佩戴的吉祥结,或者捻捻手腕上因为端阳节安华锦给他栓的七彩手绳。
自从安华锦离开后,他就没见他怎么真心地笑过,如今终于又会笑了。
他搁下茶盏,问,“小安儿的信?也忒勤快了些。她说了什么好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顾轻衍抬起头,眉眼含笑,“她说她已出发,离开南阳,要来京了。”
顾老爷子一愣,恍然,笑骂,“臭小子!总算让你将人又给催来了。”
顾轻衍弯起嘴角。
顾老爷子看着他,“你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动作快些,将她娶进家门。若是安顾两家都有意,快速地过六礼大婚,陛下就算有取消婚约的心思想阻拦,也没法子阻拦。”
顾轻衍放下信笺,轻轻一叹,“若是像您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嗯?”顾老爷子看着他,“安家小丫头为你来京,陪你过七夕,不就是心里有你吗?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简单些?免得夜长梦多。”
顾轻衍摇头,“爷爷,您知道的,安家,没男丁了,只她一个女儿家,自小长在南阳军中。她对南阳军之心,无异于比南阳王府那一座府邸还重。岂能因为喜欢我,而轻易舍了南阳军嫁进顾家?”
顾老爷子没说话。
“而我,自然也不可能去南阳的。”顾轻衍惆怅,“爷爷自小培养我,做顾家继承人,我这一生,也背负着顾家门庭的责任,不能舍弃。”
顾老爷子想了想说,“自古男儿家与女儿家岂能相提并论?”
顾轻衍笑,“爷爷错了。若是别的女儿家,也就罢了,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她是安华锦。可以这样说,自从三年前,安爷爷将南阳军一应事务都交给她后,她一个人,便担起了养南阳军的责任。您觉得,百万南阳军是那么好养的吗?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可是她做到了。换句话说,若是能找到接手南阳军事务的人?老王爷何必用自家孙女如此辛苦?南阳大约是找不出一个人能如她一半做到。或者说,如今的南阳军,能离了她,因为有老王爷在,能支撑着南阳军安稳,但老王爷百年之后,谁敢保证,南阳军还能离了她?”
顾老爷子沉默,半晌后,点头,“你说的对!”
那小丫头聪明,有能耐本事,三年前便接手了南阳军一应事务,让南阳军始终安稳地井然有序,可见一斑。若不是真无人能及得上她,老南阳王自然不会明知道她有婚约将来要嫁进顾家门还让她顶上。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总算理解自家孙子的难处了,“那你说,你们这该怎么办?”
顾轻衍摇头,语气带了一丝情绪,“爷爷,若是我们的婚约,一辈子如此拖着,您觉得如何?”
“不行!”顾老爷子一惊,断然不准许。
顾轻衍笑笑,“那我如今就不知道了,我只盼着她来京陪我过七夕。”
顾老爷子:“……”
他出了顾轻衍的院子,走出很远,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后背一阵凉意,伸手往后一摸,这才惊觉后背已出了一层凉汗。他停住脚步,想着刚刚他的孙子想说的怕不是那一句一辈子如此拖着的话,他想说的怕是知道他不会同意,才没说出口的话。
没错!他就算死,都不会同意的。
南阳军离不离得开安华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孙子不能离开顾家,顾家没有人能及得上顾轻衍,他是顾家新一辈稳固顾家基业承以后继的希望。南阳王培养安华锦不易,他培养一个最出类拔萃的继承人也不易。
安华锦带着楚思妍途经春水渡时,沈如风依然等在春水渡,不过这次,不是劫安华锦去千水山做客,而是等在春水渡,特意与她详细地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以及如今十里堡的下场和绿林重新洗牌后的格局。
楚宸带着人将方家满门抄斩,而他则带着皇帝的圣旨,剿灭了十里堡和夜来香。其中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好在,如今一切都处理好了,十里堡已不复存在了,夜来香跑了两个人,也已被缉拿归案了。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十里堡的大小姐花似玉并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救了,救了花似玉的人,是当今陛下。
安华锦听沈如风说别的,听的漫不经心,早有预料,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没料到,愣了愣,“陛下怎么救了花似玉?”
陛下有什么理由救花似玉?难道花似玉的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秘密不成?
她与顾轻衍的书信来往中,顾轻衍并没有提到花似玉被陛下救了。也许是不乐意提,也许是不好从书信中明说陛下此事?
沈如风有些郁郁地压低声音说,“陛下在六皇子案发后,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张宰辅案,跑去天牢看张宰辅,而花似玉就关在张宰辅牢房的旁边,陛下就见着花似玉了,你知道的,花似玉那个女人,那一张脸,被陛下给看上了,于是,让人安排了个假死,给弄进后宫了。”
安华锦:“……”
她能说什么?
当今陛下,除了多疑,还有一个不算什么缺点的癖好,就是喜爱美人。看当今皇子公主们一大堆,看后宫三年一选秀就知道。
但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花似玉,陛下竟然也要。
安华锦无语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沈如风为何特意又在这里等着她了。花似玉和十里堡落得这个下场,可以说,是她和沈如风一手造成。若是花似玉死了也就罢了,偏偏,她被陛下弄到枕边去了。
这万一她受宠了,枕边风一吹,她嘛,好歹是南阳王府小郡主,陛下兴许不会怎么地,但沈如风一个江湖人,如今虽然立了功,但就不好说了。
他以后的日子,有这么一个女人若是暗地里寻仇的话,还真不好过。
沈如风脸色不好看,瞅着安华锦,“所以,安小郡主,你懂的,我以后过的好不好,就看您此次进京,能不能收拾了那个女人了。”
安华锦默了默,“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伸手进陛下的后宫?”
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沈如风看着她,“小郡主,您可不能不管我。那个女人的脾性,我最了解不过,她是个蛇蝎心肠,肯定记仇,会报仇的。据说她被陛下弄进宫后,本来奄奄一息,但陛下让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诊治,没用半个月,便好了。如今已承恩于陛下雨露,很是受宠,陛下日日宿在她的含香宫,已连续半个月有余。这是曾经的淑贵妃才有此殊荣。如今包括皇后娘娘在内,后宫所有嫔妃,都对她退避三舍。”
“是挺厉害。”安华锦托着下巴,对他问,“你觉得,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只有宠爱,能走多远?”
花似玉就算是蛇蝎美人,但她也没有曾经淑贵妃背后支撑的张宰辅的家室做靠山。
沈如风摇头,“对于花似玉,这个女人,不能小看。”
安华锦想了想,“行,我知道了。”
她的确不能小看花似玉,在天牢里奄奄一息,快死的地步了,还能翻盘被陛下带进皇宫放进后宫。确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