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吹散了几分药味。
皇帝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裹住自己,对王岸知和蔼地招手,“岸知,你来找朕何事儿?”
王岸知道,“陛下想不想给安华锦添点儿赌?”
“嗯?怎么添堵?”皇帝自然是想的,但如今楚砚成了太子,他这个做父皇的,已挺不直腰对付安家了,还能如何给安华锦添堵?楚砚会干吗?
王岸知道,“给顾轻衍赐婚。”
皇帝一怔,“赐婚?给顾轻衍?”
给顾轻衍赐婚,那是能轻易说赐婚就赐婚的吗?
王岸知一笑,“陛下,有我在,您怕什么呢?若是陛下怕顾轻衍如何,臣从今日起,就住在皇宫里,陪着陛下如何?臣保证,就算顾轻衍找上皇宫来,臣也能帮你挡了他。”
皇帝看着王岸知,“岸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让朕如此做?”
“臣想如此做,自然是有理由了。宫宴之日的事情陛下忘了吗?彼时可是臣给陛下出谋划策,失败了,臣也有责任,当初让陛下您忍耐,您没听,如今嘛,臣觉得才是到了时机,可以找回当日宫宴的场子了。”
“哦?这话怎么说?”皇帝不明白,“如今怎么是个好时机了?”
如今自然是因为安华锦知道了八年前玉雪岭之战的背后您与张宰辅的谋算了?自然也猜到了当年顾家老爷子知而不拦袖手旁观了?安华锦与顾轻衍之间有了芥蒂和隔阂了。自然就是出手的好时机了。
但是他自然不会明白地告诉皇帝。
他道,“臣得知,他们之间闹了很深的茅盾,这茅盾轻易解不开,但两个人彼此都舍不得,需要咱们加一把火。”
王岸知看着皇帝,“陛下您是不是如今也不想他们你嫁我娶结成连理?既然如此,何不推动一把?没准无论是安华锦,还是顾轻衍,都得感谢您帮了他们呢。”
皇帝有点儿不确定,“岸知,你确定吗?给顾轻衍赐婚谁?”
“确定,臣的消息自然是准确无误的,陛下难道不相信臣的本事吗?”王岸知道,“赐婚臣的四堂妹。”
自然相信!
皇帝觉得王岸知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是狠的,就如宫宴那日,之后他劝他收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显然也是正确的,只是可惜他没听,说实话,宫宴之事,安华锦打他的脸面,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这口气被他压下了,并不是消失了,如今既然王岸知这样说,他自然是一百个乐意的。
就是有点儿怕后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这个帝王更被动。
“王家四小姐?叫什么来着?”皇帝想不起名字,只记得是个很有闺仪样貌很出挑也很有才华的姑娘,王家的姑娘都不错,与顾家的姑娘一样,从来不入宫做宫妃,这个四小姐据说是王家最出众的那一个姑娘。
“王兰馨。”
“哦,王兰馨啊,朕想起来了。”皇帝恍然大悟,“是个好姑娘。”
“有臣在,陛下实在没必要怕。”王岸知笑,“臣向陛下保证,就算顾轻衍冲进宫里来,臣也会护住陛下。”
“岸知,你真能护住朕?”皇帝还是有点儿谨慎。
“这样吧!臣去请顾老爷子来。有顾老爷子在,顾轻衍即便动怒,也不会对陛下以下犯上。”王岸知道。
“顾老爷子不是十分喜欢安华锦吗?朕这样做,顾老爷子会同意?”
“若没有陛下您一力促成安顾联姻,顾老爷子以前最中意的就是我四堂妹。”王岸知漫不经心地道,“在顾老爷子的心里,自然顾家最重,如今安华锦一心待在南阳,执掌南阳王府和南阳军,半丝没有嫁来京城顾家的打算,您觉得顾老爷子还想要这样的孙媳妇儿吗?若是有我,有陛下,推动一把,顾老爷子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真的行吗?”皇帝以前不是十分优柔寡断的,但是这一年来,他怕了。是被安华锦、顾轻衍、楚砚屡次打击怕了。
“行。”王岸知道,“要不然,您下了圣旨后,召顾老爷子入宫,臣来与顾老爷子谈?”
皇帝咬牙,“好。朕下旨。”
皇帝本就有一百个心思想让安华锦和顾轻衍断了,如今王岸知打保证,他放心了些。反正,他给顾轻衍赐婚,也不是随便找了个女人应付,这个王兰馨是王家最出众的姑娘。
王岸知就知道皇帝会答应,皇帝可不是楚砚。
于是,皇帝当即让人你拟了赐婚圣旨,然后又让人去顾家请顾老爷子入宫。
顾老爷子如今没病没灾,自然不会驳了皇帝的面子,也很好奇皇帝为何突然请他入宫,不知又是为着什么事儿。
顾老爷子着实没料到,是顾轻衍的婚事儿。
所以,当顾老爷子来到帝寝殿,看到了皇帝与坐在帝寝殿内的王岸知,以及皇帝桌案上放着的那个赐婚圣旨,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暗叫不好。
皇帝十分和蔼,“爱卿,这是赐婚圣旨,你看看。”
顾老爷子脸色未变,但依旧沉得住气,立即推脱,拱手道,“陛下,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帝语重心长,“王家的四姑娘据朕所知,一直没许人家,就是为了等着怀安。多好的姑娘家啊,配怀安,不是好事情吗?王家与顾家世代姻亲了,朕还是希望王家和顾家继续。有王家和顾家这层坚固的关系在,朕也放心倚仗王家和顾家子孙一起为大楚社稷谋福。”
顾老爷子依旧摇头,“陛下,这不妥当。”
“哎,顾老,你何必太执拗?朕知道你是为着安家那小丫头和怀安的事儿,操碎了心,不好强行怀安斩断他们的联系,以免伤了祖孙情。所以,朕为爱卿出面,也算是解决了你的大难题。你想想啊,安家那小丫头,以她的性子,她岂会是个乐意嫁来京城嫁进你顾家的性子?就这么拖着怀安,你何时才能抱上重孙子?”皇帝道,“今日岸知入宫提起,朕觉得,这个恶人朕来做,也算是对顾老排忧解难了。”
皇帝一副你不必感谢朕的语气。
顾老爷子无言了一会儿,还是道,“陛下,这圣旨,老臣不能接。”
顾老爷子不接圣旨,皇帝自然强求不了他,他看向王岸知。
王岸知站起身,“顾爷爷,我们私下说说话吧!”
顾老爷子对王岸知颇有些恼怒,低斥,“岸知,你不是小孩子了,这等婚姻大事儿,你岂能怂恿陛下开玩笑?”
“您先听我说完了,再发作不迟。”王岸知向外走,“您老请?”
顾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跟着王岸知出了帝寝殿,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出了帝寝殿后,王岸知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挥手遣退了人,只剩下顾老爷子与他时,他才开口,“顾爷爷,您觉得,是快刀斩乱麻好呢?还是拖拖拉拉好呢?七表弟与安华锦的事儿,就算拖久了,怕也是成不了,当年顾家知而不拦,安家父子三人埋骨沙场,这是个死结,安华锦如今知道了,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她岂能不怨?只要她心中有怨,她就不可能嫁进顾家来。”
“七表弟劫了张宰辅给她,又能如何?他做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她还是不想嫁进顾家。”王岸知又道,“崔灼与她八年相识,如今放弃了崔家,陪在了她身边,如今同进同退,难免不会日久生情。崔灼毕竟也不差不是?且崔家与安家的关系可比顾家的交情深多了,一直以来都是世交,且没有血海深仇的死结横着。您难道有朝一日想看到她主动抛弃七表弟转而投入崔灼怀抱,让七表弟被天下人耻笑吗?”
顾老爷子面色一动。
王岸知扬了扬唇,“所以,陛下来做这个恶人,又不用顾爷爷您来做,您何乐而不为呢?救回七表弟,他还是那个少年惊才艳艳,天下闻名的顾轻衍。女人嘛,我四堂妹又不差,且一直痴心他。家世相当,王家和顾家也没有这些关节横陈,她才是七表弟最适合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