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朝着广宁方向赶路,沿途全是马蹄践踏之痕迹,他们心中忧虑,担心广宁已被攻破。
翌日傍晚,二人到了城外十余里,沿路遇到几名逃难的老百姓,一打听才知道,今早城内军队反叛,诸多叛军打开了守城大门,现在八旗骑兵已经入城。
逃难之村民,凄惨无比,他们生怕被后金的兵官擒获,争相往山海关方向逃奔。如烟和英东看后,心疼且无奈。不过,唯独有一事,让费英东有点宽慰,有几名难民告诉英东,大虎山寨主毛笑海得知百姓受苦,特意在山下发粮救济。
形孤和如烟决定绕过了广宁前行。因途中怕遭遇后金军兵,又改走林间小路,直奔镇远堡而去。
刚走了一个时辰,费英东忽然箭伤发作,跌下马来。如烟见英东痛苦落马,飞身而下,赶紧上去查看伤势,此时,她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扒开了费英东衣领,检查箭伤。并言道:
“还好,只是咱们走的太快了,马背过于颠簸,致使中箭的口子裂开而已。”
因为是皮外伤,昨天英东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他二人没有携带药品,故此伤口愈合的不快。
如烟直接撕下了衣角,将原来被血液沾满的布条拆掉,又将衣服的布片换上,最后仔仔细细的缠了几圈,这才停下手来。费英东看着满头大汗的苏如烟,苦笑道:
“西平堡这一趟,若不是妹妹预先深入虎穴,哪里还有我的命在?要是你不嫌英东出身草莽,不如我二人互许终身,结为……。”
费英东想到如烟对自己的恩情,又看到她这般的天仙模样,心头如暖阳洒下,脑中犹腾云驾雾。他刚想表白爱意的时候,忽听一沧桑威吓之声:“原来你们在这里!”
二人本在柔情蜜意之间,忽听到有人高声喊叫,便抬头看去,竟是龚自悠和方蛟。
如烟和英东心头一凉,都知道他二人来者不善,苏如烟横眉到竖,质问道:“皇太极有言在先,西平堡外各自散去。你二人尾随至此,是何意图?难道他堂堂正白旗旗主、后金的四贝勒,说话不算数?”
方蛟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你也说了,那是我们主子放你们走的,我和龚老剑客可没说过。再说了,我俩在军中的时候,自然要听贝勒爷的。现在离了大营,便是江湖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轮得到你说三道四么?”
龚自悠面无表情,接言道:“西平是西平,广宁是广宁。我二人,就算在这里结果你们的性命,也不违背承诺。”
费英东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咒骂道:“无耻小人!”
方蛟看到费英东受伤,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费大侠客、费盟主,我到是想问问,你既盗取了五副宝甲,为何还能受伤?莫非,你舍不得穿?留着下崽子?”
英东一听,登时疑惑丛生,去西平之前,哥哥分明已将宝甲的重要部分拆散,套在了自己的衣裳之中,怎会被箭射伤呢?他细看之下,发现中箭之处的甲胄,早已脱落不见,而伤口四周的护甲,均有裂痕开片。
方蛟看他不得其解,嘲弄道:“鲁莽武夫,你盗取的宝甲,早已被我在锦州城内掉包,还傻乎乎的当成宝。不过,今日你算是不走运,就是穿着宝甲,也救不了你。”
如烟对着龚自悠说道:“龚自悠,你可还记得?总把头在白沙湾英雄会上,曾经饶你一命么?莫非你想恩将仇报?这种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龚自悠“哼”了一声,回道:
“那日,若不是老师和王天来出手,他和姓莫的臭小子会不杀我么?你们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况且老夫已经投靠了大金,理应为主分忧。”
英东厉声道:“龚自悠,你可想过?你的老边山青龙帮,是被谁铲平的?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龚自悠辩驳道:“你休要挑拨离间,那日我山寨被屠,皆因我绑了刘先生双子,他请兵来攻,我没有怨言。我儿是被九贪和尚所杀,与大金有何干系?费英东,任你花言巧语,也躲不过今日之祸。”
方蛟道:“龚老剑客,你、我合攻他二人,费英东有伤在身,今日便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时机。此人一死,十八寨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我们就是汉王和贝勒爷面前的头号功臣。”
龚自悠同意道:“方掌门所言极是。”
二人说罢,双双拔剑上前。费英东在西平大战中,耗损了太多内力,不要说是方蛟、龚自悠二人合力,就是一人来攻,他也未必能胜。加之箭伤复发,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看着如烟箭步上前,拿出了秋水千波,一人抵抗龚自悠的无常剑法和方蛟的苗蛊毒剑。
方蛟抢在龚自悠前面,单剑祭出,腋下闪出一片空挡。英东和如烟都明白,他这一手的厉害在处后招,故如烟没敢发力,只是轻轻的躲过了铁剑。没成想,方蛟的剑锋不收,并无后招而来,而是冲着英东过去。费英东毫无准备,胸前又有箭伤流血,只能硬着头皮使出腿法。
方蛟一看费英东踢来,将宝剑一丢,英东脚尖的力气,就全用在了剑上。方蛟趁机也踢出一脚,费英东刚想运气抵挡,箭伤就发作了起来,他觉得胸前发闷,内息紊乱。无奈之下,肉身被方蛟狠狠的踢中。
若是不运内功,去接习武之人的拳脚,凡人多数一命呜呼。况且方蛟还是武林中的高手,他踢出一脚后,就知道费英东非死即伤。
英东“哎呀”一声,箭伤带着踢伤齐齐发作,当刻便昏倒了过去。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如烟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忍不住的叫了一声:“总把头。”这就要去救英东,可身后的龚自悠已经攻向了自己,而方蛟在费英东倒下后,捡起宝剑,凶神恶煞般的也攻向了自己。
如烟在双人的剑法中,只有招架之力。起初苏寨主魂不守舍,心中一直惦记着费英东的安危。可她很快便清醒了起来,暗想道: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救起费英东,带他逃离此地。
苏如烟的功夫,虽不如对面敌人霸道,但十分灵巧多变,尤其这“踏花十八尘步。”其中一路“飞花遁影”,便是专门躲避围攻的,她将左脚支撑,右脚抬起,给人以向右移动的假象,然后右脚一交叉,左脚再一使劲,右脚跨入了敌人的左前方,最后借着内力的催动,左脚使劲,肩部下沉,顷刻间便闪出了包围,来到了圈外。
没等对面二人续攻,他打出秋水千波上的九枚暗钉,直勾勾的朝方蛟、龚自悠而去。此招,正是她赖以成名的绝技:“千波三重浪。”
二人赶紧用剑抵挡暗器,在这间隙,如烟再次使出十八尘步,架起费英东就跑。这一式名为“追花逐叶。”虽然十分损耗功力,可是跑起来的速度,是平时的一倍。
苏如烟只知道向前逃跑,到底前方是不是镇远堡方向,她也没空去想。
后面的二人紧追不舍,半个时辰过去了,苏如烟还是没有摆脱他们。
“踏花十八尘步“虽为武林奇功,可毕竟拖着一个重伤的男子,后面又有两名高手紧追,一个时辰过去,如烟已感到体力不支。她汗流浃背的喘着气,“追花逐叶”此招使用太多,便会消耗元气。
苏如烟又看到昏死过去的英东,再想着身后的追兵,一时急火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更糟糕的是,由于自己慌不择路,眼前只有一座陡峭的岩壁,并无其他出路。
她看了看这座山岩石壁,垂直于地面,且山体光滑,岩壁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树枝。不要说现在带着费英东,就单独一人,也没有立足之地,若想攀上山去,除非肋生双翅。”
她本想折回来时路,却也为时已晚,龚自悠和方蛟已然杀到。
龚自悠自从把“杀剑式、御剑式”融会贯通之后,武功早不可同日而语。加之比肩英东身手的方蛟,苏如烟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一丁点胜算,何况她已经耗损了大部分的真气。
“苏寨主逃跑的功夫可真是一流。”方蛟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他追了这么久,也显得十分疲累。
龚自悠却截然相反,他脸不红,心不跳,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并说道:“小丫头,事不可为,不可强为。自小儿死后,老夫不愿多增杀孽,你放下费英东,自行离去吧,我不为难你。”
方蛟一听,有点不愿意,他试探性的说道:“这么个大美人,放走了岂不可惜,我鳏处已久,何不……”
龚自悠摇了摇头,解释道:“方掌门,你曾说过,尊师姬星羽已经重现江湖,我虽不认得她老人家,可我风闻已久,姬女侠嫉恶如仇,最痛恨的便是凌辱女子。要是她知道今日之事,你我岂不是招惹了大麻烦?我劝阁下不要动那种心思,尊师的厉害之处,想必,你比我体会的多。”
方蛟一听,吐了吐舌头,遗憾道:“也罢,割下了费英东的人头,这事就算成了,就不再招惹是非了。”
这段谈话,苏如烟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她心里想,如是护不住费英东,就与龚、方二人死战到底,要是费英东被害,自己也就不活了。
龚自悠不想再拖下去了,对着方蛟道:“方掌门,我去制住苏如烟,你快速取来费英东人头。今天错过大好时机,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方蛟听后,不敢迟疑,纵身就到了费英东身边,如烟本想去救,却被龚自悠的剑法绊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方蛟举剑要杀英东,右臂已抬起,手中剑光,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别样刺眼、狠辣。却在这时,剑被人从空中夺走,并伴随着几声野兽的喊叫。
方蛟登时冒出了冷汗,大喊道:“是谁?”
方蛟之所以惊讶,是因他和龚自悠已经堵住了道路,前方是一眼可见的悬崖峭壁,除非有人会隐身之法,不然他不会看不到。可是手中利剑,分明被夺,他抬头向上,看到了一只白色野兽,手中拿着他的兵刃,进而仔细观察,发现是一只白色小猿猴。
那猿猴手脚敏捷,竟然在危险料峭的山壁上跳跃。
“哪里来的猿猴?”方蛟气愤道。
龚自悠到是清醒,接言道:“方掌门,放弃宝刃,用拳掌。”
方蛟听后,也不管那猿猴,运足了内力,瞄准费英东的前胸,这一掌刚刚打出,就被一石块击中了右手,方蛟当即疼痛的喊道:“哎呦,疼死我了。”
他再一看,抢走宝剑的猿猴,身旁又多了数只,他们在山壁上胡乱的叫着,然后各自拿起石块,纷纷扔向了方蛟。方蛟只得退后躲避,没成想刚退了几步,就觉得身后有皮毛扎肉,他马上转身观瞧,吓得是魂不附体,身后竟有一巨猿挡道。
此猿猴皮毛雪白,身高一仗,方蛟在此物面前,如同孩童一样,他吓得赶紧后跳一步。山上的群猴,此刻又朝他扔出石块。
龚自悠也看到了巨猿出现,他不禁震惊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怪物!”不过,他闯荡江湖已久,霎时恢复了冷静,放弃了对如烟的进攻,一个空翻就越过了巨猿,来到了方蛟跟前。
方蛟一边躲着石块,一边问道:“老前辈,这可如何是好?”
龚自悠面不改色的回道:“几只畜生罢了,怕他作甚?我替你挡下石块,你赶紧取费英东性命!”
方蛟道了一声:是。便在龚自悠的掩护下,再次来到昏倒的英东身旁,刚举起右掌,就听旁边的巨猿,一声怒吼,用力打向了山壁。经过巨猿的重击,山体之上,又有无数的石块落下,乃至道路也有点晃荡。方蛟又受到了干扰。
龚自悠将心一横,言道:“畜生,爷爷我看你是个灵物,长成此般身躯也不容易,看来今天,你是逼我诛禽屠兽了!”
龚自悠单剑一转,脚底如风一般,使出了杀剑式:犁庭扫穴化西风。这一剑招,威力不再剑尖,而是在宝剑剑身,龚自悠的剑法走向,乃是自左至右,横切巨猿腹部。
白色巨猿虽然身躯庞大,可毕竟是蛮力而已,它虽看到龚自悠来攻,奈何身体笨重,只能眼睁睁的看利刃划入身躯。
龚自悠还以为能一下横切巨猿,让其分为两半,哪想到巨猿肉身坚硬,宝剑卡在了它左侧腰部的肌肉中。
龚自悠大吃一惊,没想到此灵物身体这般厚实。巨猿疼痛难忍,伸出右臂挥舞了过来,龚自悠放弃宝剑,架起左肘抵御。可毕竟是**凡胎,经不住庞然大物用力一挥,身体不受控制,撞到了旁边的山壁上。
小猿猴一看大猿受伤,又是对着龚自悠一顿猛砸。
如烟被眼前的一幕所惊,这时方才回过心神。她见龚、方二人被阻,急忙奔到费英东跟前,托起他的双臂就要逃走。怎料巨猿也同时赶到,它从如烟手中抢过费英东的身体,将他向自己背上一撂,一手扶着英东,一手攀爬上了岩壁。
如烟急的直跳脚,无奈之下,也跃上了巨猿后背。那灵物顿了一顿,并没有抗拒如烟上来。于是,大猿背着二人爬上了山顶。
群猴一看大猿离去,也都跟在了身后,向上峰爬去。
巨猿一边爬山,一边疼痛的嘶吼,那叫声凄惨吓人,不停的在山间回荡。
不多时,在巨猿的背负下,英东和如烟都来到了山顶。大猿猴像是松了一口气,将后背的二人一扔,自己倒在了地上。苏如烟看到它伤口处,还插着龚自悠的利剑,那里的鲜血一直向外流淌。
如烟初见大猿时,内心十分害怕,可是它居然救了自己和费英东,心中由害怕改为感激,现在见它受伤疼痛,更多了一份可怜之情,于是如烟上前查看伤口,想为其治疗。
小猿猴都来到了巨猿的身边,在其周围上窜下跳,一个个急的乱叫。当看到如烟来到,他们如同商量好了一样,在地上坐成一排并闭上了嘴巴。像是:怕妨碍到如烟治伤。
龚自悠的这把铁剑,剑身已经镶进了巨猿体内,若是强行拔出,猿猴肯定失血而死,但是不拔出来,它也没有多少活命的时间。
苏如烟看了后,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山中灵兽,若不是因为我和英东大哥到来,也不会死于凡人剑下!”
她刚说完这句话,想起费英东也是性命垂危,又疾步跑来看英东。双手一搭鼻下,发现费英东全无气息,又拿起他的左手,摸了摸脉搏后,几乎感知不到跳动。
为了救人,她也不能再顾男女之别了,掀开了英东的衣裳,发现胸口有一大片黑紫,正是被方蛟踢中的那一下。
如烟脑袋发懵,四肢冰凉,心中想起了那个最坏的结果。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运出内力,经两掌输送给费英东,可是一阵忙活之后,费英东不见一点好转。
如烟心中悲痛,想起白沙湾初遇心上人,海棠山赶走王化贞,锦州城恶斗祥云门等诸多往事,又想到二人均已互许芳心,虽没有明言爱慕之情,可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今日,让自己看着费英东一点一点断气,对如烟而言,简直是酷刑加身,生不如死。
如烟虽然外表柔美,可内心一向刚强,自记事起,就不曾落下一点眼泪。可现在,眼中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掉下。
苏如烟想,等费英东死后,就在这里为他刨一个墓穴,好好的安葬了。再在墓旁挖一深坑,便于此处殉情。
想到这里,如烟越哭越伤心,哭声也是越来越大。身后的白色巨猿,因为也在死亡的边缘,所发出的哀嚎之声,与苏如烟相互呼应。
一时间,树林山间,花草木从,皆飘悲伤之声。鸟叫虫鸣,禽吼兽叫,均带凄惨之音。
那巨猿也知命不久矣,将小猿召唤了过来,一一抚摸告别。最后,将爪子放到了如烟背部,好像在安慰她一样。
如烟看到后,边哭边去摸巨猿的大掌,也好像在给它安慰,劝它安心离去。
正当此时,猿群齐声嚎叫,四周花草也摇曳了起来。天空好似闪过雷电,如烟头顶,忽有一白衣孩童从天而降。此童子本来的动向,是要来袭击苏如烟,可忽然间看到了大猿,就转了方向,落到了猿猴身旁。
这一幕举动虽快,可苏如烟看的清清楚楚,她是又惊又恐,惊的是如此荒野,竟有孩子出现。恐的是,这孩童绝非一般凡人,且亦有伤害自己的苗头。
那孩童落下之后,背对着苏如烟,容貌便难以看到。之后,童子毫不手软,用手握住猿猴体内的铁剑,用力一拔,身手利落的令人胆寒。
如烟不禁“啊”了一声,看到大猿体内的血液喷涌而出。
如烟实在看不下去这般残忍的场面,本能的用手捂住了眼睛。令她乍舌的一幕又出现了,那孩童双手合并聚拢,接住了喷出的猿血,然后送到了嘴边喝下。
苏如烟倏而觉得恐怖反胃,心头一难受,竟然干呕了起来。
那孩童好像不敢多喝,只喝了一捧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对着死去的巨猿叹气。
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那群小猿猴,似乎对这人熟悉的很,见他来后,纷纷跟在那童子身后,即使看见大猿鲜血被喝,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那童子看了看猿猴,又看了看如烟以及地上的费英东。突然鼻子一动,像是闻道了什么,他顺着味道的方向,一直挪动着脚步,十几步后,就在费英东身旁停了下来,他伸手要摸英东时,如烟哪里肯让,马上丢出秋水千波。
那孩童也不正眼看她,始终保持背对如烟。
他简单的挥了挥手,三条绫布互缠的“秋水千波”被原路打了回去。
如烟感受到了回攻的力量,并不敢接自己的武器,只见那三条绫布,直勾勾的撞向了旁边的岩石。岩石与秋水千波接触后,就听“嘣”的一声,石头化为了齑粉。
苏如烟吓得目瞪口呆,没料到世上,有人具备这般功力。
如烟的武功,在这人面前,如同童子操刀,不值一提。只能任由他对费英东动手动脚。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这名孩童一直避免与如烟照面。
他用鼻子靠向了费英东的脖子,然用力闻了几下后,伸手掏向了费英东的怀里。摸了几下后,便找到了一块用布包着的红色石块。
这人还是一言不发,连布带着石块拿起后,便不屑的看了一眼,又扔回了费英东身上。
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况,打了一声哈切,看样子,没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致。
这孩子双腿半蹲,头朝天空,正是准备离去的样子。
如烟为了最后的希望,高声拦下那人,并叫道:“神童慢走,可否救一救我们的盟主。”
那名白衣童子,根本不理会如烟的求救,双腿一用力,在空中连踏八步,便飞入了树林。身后的小猴子竟不顾大猿的死活,也尾随而去,空留如烟的啜泣之声。
苏如烟心中五味杂陈,短短时间,她见到了这般奇景,可又想到,费英东马上要死在自己面前了。
正当她无助的时候,那大猿居然还有一口气在。它哀鸣了一声,引起了如烟的注意,她见大猿猴用手指了指流血之处,又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费英东,大概意思是,想让英东和刚才的童子一样,喝下自己的鲜血。
如烟看到后,脑中跳出一个念头,这孩童能有神仙一样的身手,莫非和饮血有关?想到已经走入了绝境,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按照猿猴所示,捡了几片叶子后,从猿猴的伤口处接了一点鲜血,分量和刚才的怪童子差不多,然后小心翼翼的捧到了费英东面前,她腾出一只手,掰开了英东的嘴唇,然后将鲜血强行灌下。
如烟不知这个方法是否奏效,她守在费英东的身旁,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依旧不见英东醒来。
苏寨主心想,莫非是血液分量不足,想到这里,她发足又回到了猿猴处,刚想再取一些的时候,便发现大猿已经死去,而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发黑凝结,显然不能再用。
如烟站在这灵畜面前,不由得扼腕叹息,若不是为了救她和费英东,这天然灵物,也不会命丧龚自悠之手。如烟想到这里,就动了安葬它的念头。但天色已晚,山顶上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如烟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想法。此时,天气也与她作对,竟开始有雪花飘下。如今正值隆冬,夜晚的郊外冰凉刺骨,除了苏如烟外,还有生死不明的费英东,所以找个落脚的地方,成了当务之急。
如烟环顾四周,均是露天荒野,无奈之下,只有朝怪异童子的方向走去,才有可能找到避雪之处。苏如烟不敢多想,对着巨猿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待放晴之后,我必来安藏猿兄。”说罢,她费力得撑起英东的身躯,将那块扔掉的奇石又挂回了费英东脖间,捡起自己的“秋水千波”后,艰难的朝南边树林走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架着费英东刚起来,雪花就如牛毛一样飘下。苏如烟叫苦不迭,她本来就运功过度,虚弱不堪,现在又拖着英东,乃是难上加难。此时天寒刺骨,冻得她浑身冰凉,直打哆嗦。
苏如烟步履维艰,每跨出一步,就想昏倒一次。就这样,她硬生生的将费英东拖入了树林。就这几十步的功夫,两个青春年少的侠客,被覆盖成了雪人。眼睛、睫毛、头发,布满了雪片。
刚进树林后,如烟就觉得头晕目眩,一步也不能再动了,她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心里想到:就算和费英东冻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小猿猴中的一只,不知从何处跳到了如烟面前,他在被冰雪覆盖的男女面前,又蹦又跳。然后侧着身子,向左前方一点一点的跳跃,好像是在说:跟着我走。
如烟本就没有一点气力了,就算知道前方有避难之所,也无力再向前,她冻僵的美丽脸蛋上,想苦笑一下也没有气力了。
此刻她已经倒在了雪地上,双臂紧紧的抱着费英东,既是为了取暖,也是为了死前不留遗憾。
说来也怪,任凭天寒地冻,有情人的心,始终如火一般热烈。
如烟慢慢的、慢慢的觉得四肢僵硬,脑袋发沉,她迷迷糊糊之中,便晕了过去……
耳边的水声潺潺悦耳,四周的蒸汽渺渺弥漫,如烟慢慢的睁开了朦胧的双眼。虽然身上依旧寒冷,可明显感到了已经不在野外,她虚弱的自问道:“这是阴曹地府么?”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有一些月光洒下,因为下雪的缘故,远处的地面很是雪白光亮。
如烟大致感知到了,自己不是死了,应是身处一山洞,但不知是被谁救了起来。
她刚移动下了手脚,就被吓了一跳,在黑暗中,竟摸到了另外一个的人身体。可如烟很快就稳定了心神,因为那个温度,那个质感,那个感觉,正是费英东。更令人惊喜的是,她耳中竟听得到英东的呼吸声。
伴随着英东的呼吸,山洞内还有流水的声音,伴随着流水的声音,周围还有腾腾的热气。
如烟清醒后,体力恢复了不少,她走到洞口,便觉得内外是两个世界,洞内温暖湿润,洞外大雪纷飞。她跑出去好远,才捡到了一些树枝,然后很快的返回山洞。拿出随身而带的打火石,没多久,便将树枝燃起。
山洞内慢慢亮堂了起来,如烟一看,散发的热气源自洞内的一口温泉。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将费英东拖到温泉旁边,让他尽可能的暖和起来。
如烟刚将费英东安置好,心头就是一阵困惑:“是谁将我二人拖入山洞的呢?”
她想起了那个带路的小猿猴,可瞬时否决了这个想法,那小灵物还在幼年,决没力气拖动两个活人。
如烟又一想,赶紧去看英东的伤势,发现他胸前的淤痕正在消散。再搭脉搏,虽然脉象不强,但也无濒死之兆。
苏如烟疑窦丛生,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雪依旧在下,洞内因为有温泉和火堆的关系,并不算寒冷,如烟找了几块较大的石头,尽可能挡住洞口的冷风,只留了一处窟窿,以便她天亮出洞。
第二日清早,苏如烟便走入了树林,不到中午,她便打回了两只野鸡。她查看了英东的伤势后,发现他的伤势趋于平稳。便将野鸡拔毛冲洗,放在火堆上烤炙。
可能费英东被饿醒了,野鸡刚烤到一半,就听他气若游丝的说:“妹妹……妹妹……能先给我一块鸡肉么,熟不熟都不要紧。”
如烟当场“哎呀”了一声,当她听到费英东死而复生之后,喜极而泣,哪里去管别的,飞奔到费英东怀里,嚎啕大哭:“你可算是醒了,如烟快吓死了……”
如烟哭的撕心裂肺,似乎要把昨日的苦难,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来。
费英东轻轻搂着如烟,然后虚弱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眷顾,昨天我一睁眼,就发现咱们两个躺在雪地里。然后觉得胸中火热,情绪翻腾,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又见一个小猴子,在面前叽喳叽喳的乱蹦,就抱起妹妹跟着它来到了这里。可能是路途太远,刚进来的时候,便觉得头晕目眩,又倒了下去。也不怎么地,竟睡到了现在。一醒就看到了妹妹在烤肉,我这肚子又饿的不行……”
如烟慢慢收住了哭声,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大哥别急,这肉刚刚烤上……”
“哎呀!”如烟赶紧从英东怀里离开,由于自己太过激动,竟一直和费英东抱在了一起。
如烟娇羞而起,立马将身子挪动了一点,以便与费英东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哪知英东一手拉住了她,深情的说道:“妹妹,我俩经过此劫,还分什么你我,等下了这座荒山,我与你便结为百年之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如烟的两颊,顺势就红了起来,被形孤紧握的小手,登时布满了汗水,她害羞的不知怎么处理。挣脱开吧,她心里并不情愿,要是一直被人拉着吧,又觉得难为情。正当如烟害羞扭捏的时候,费英东猛地将她拉了回来,从后面用双手扣住了她的细腰,然后让如烟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刚想从颈后去亲如烟的侧脸,就觉得脑中迸出了一股恶念,然后心中的暴戾之气突发,费英东赶紧一把推开苏如烟,闭着着眼睛,要紧牙关,与心中的邪念抗争。
如烟被英东推开后,便觉得无所适从,她不知是总把头不喜欢她,还是英东身体不舒服,也不好开口相问,只能在一旁傻愣着。最终如烟没有按耐住自己,说道:“要是总把头不喜欢如烟,可以……”
费英东此时面部痛苦,心头急躁,没去理会苏如烟。等过了一会后,才恢复了正常。然后英东忙解释道:“妹妹千万别误会,刚才脑中突然有了伤人的念头,似乎只有打出一掌,才能消散心头的急火,加上妹妹又在一旁,故冒失推开了你。不知怎么回事,昨天从雪地来这里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妹妹,我被方蛟打昏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如烟想到了饮血之事。于是将走到绝路遇见大猿猴,之后被它救上了山顶,再后来遇见了那个奇怪童子,最后饮了猿猴血之事,悉数讲给了费英东。
英东也忘记了肚子饿,听后费解的问道:“这大猿为什么会救我们呢?这白衣仙童是什么人呢?还有,我这内心发狂的症状,以及恢复的伤势,是否和猿血有关?”
如烟也答不出所以然,只能安慰道:“可能那灵物的血,和人不能相容,估计过几天,就没事了……”
如烟看英东大病初愈,不想让他费神,忙转移谈话:“野鸡烤好了!”
费英东也闻到了香味,赶紧向火堆旁凑了凑,他接过如烟撕下的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叫道:
“好吃,好吃……”
由于二人饿了一夜,很快的就吃光了一只野鸡。剩下的那只,被如烟用叶子包好,放在了一边,然后她言道:“英东哥,咱们得想办法下山才行,等雪停了,你也恢复了体力,咱们就快点去找下山的路吧。”
费英东点点头,然后道:“妹妹,既然我已向你许下了三生之约,我定与你生死与共。等再休息一日,我们就找路下山。”
如烟听罢,含羞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二人又在洞中渡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那只带路的小猿猴,居然又来到了山洞里,且小猴子手里拿了两颗果子,费英东和如烟相视一笑,接了下来。
如烟好奇道:“也不知为什么,这群猿猴对咱们这般友好,不仅驱赶走了龚自悠和方蛟,还带咱们进山洞躲避风雪,现在又拿东西给我们吃。”
费英东也十分好奇,问道:“咱们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能猿猴如此亲近?”
他这一句话,似乎是点醒了苏如烟,她回忆起那天怪童的举动,对着费英东说道:“那日,东哥昏迷不醒,神秘童子在喝了巨猿的血液后,从你身上拿出了一块石头,看了看就丢在了地上。后来,我扶着你走向树林,又把此物挂回了你的脖子上,莫非,这奇石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费英东早已忘了此物在身,如烟讲后,如梦方醒。用手一摸胸前的奇石,才想到了为了打通“十二经络”,卧龙朱砂常年佩带在身上。
卧龙朱砂和天山龙齿,乃是武林圣药,凡修习“十二经络”之内功,要想成功,皆要使用此两种药物。
因为十二经络之打通,最后一关为:手少阴心经。若想打通这一道经络,非得用这两种药物不可。例如九鼎丹功、风后八阵神功,要想练成,都得依靠此两种药物。
英东当年,因为心想速成,不只依靠药物打通了最后一处经络,前十一处,皆为药物之力。所以朱真言、姬星羽,都劝他勤练基础,以防经络闭塞。
天山龙齿一共五颗,王天来母亲、永嗔道士以及费英东每人用了一颗,现存两颗,一颗在九华山清莲寨,一颗在莫形孤手中。而卧龙朱砂,当世只有武侯门这一块而已,由费英东常年佩带。
费英东拿出卧龙朱砂后,洞中的那只猿猴不知道为什么,又蹦又跳,围在了费英东身旁庆祝。
二人似乎也知道了,小猿猴和朱砂有什么奇特关联,怎奈猿猴只会嚎叫,并不能告诉他们其中的奥秘。
小猿猴蹦了一会儿,忽的跃入洞中温泉,然后在水中狂叫不止,似乎在指引他二人,水中有秘密可寻。
此山洞内,有一天然形成的水池,池子中有一泉眼,四季均有温热的泉水冒出,小猿猴漂浮在泉眼四周嚎叫,示意费英东过来。
英东看了一眼如烟,然后跳下温泉,这个水池不深,也就到了英东膝盖处。他弯下腰去,顺着泉眼处向下摸,英东摸了一小会儿,就感到有一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个把手,然后他上臂用力,将那铁把手朝上扳了起来,只听一阵泉水的急流声,在池子中形成一阵旋涡,那水流顷刻间便流的干干净净。原来,池底有一机关,机关一旦开启,就可泄干温泉水。
可是眼前,除了岩石的池子底部,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费英东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忽然发现在池壁上,竟密密麻麻的刻了一堆字。
形孤看后大惊,然后对着如烟说:“如烟,池壁有字,可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费英东刚说完,就见池子上方忽有几处亮光射下,正好照在了刻字之处,英东又是一惊,猜想到:莫非有人故意设下机关,让后来人看到?
英东急忙找来如烟,二人去看墙上刻字。
苏如烟和费英东一边看,一边不断的长大嘴巴,惊奇、惊喜,惊恐,尽皆涌上心头,只因上面记录之事,不仅过于玄妙,而且与费英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此石刻,记录的正是武侯门的最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