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罢,爱干净的张监军,就扔下了一封书信。
莫形孤拿起一看,浑身冰凉彻骨。此信件,是后金的二贝勒阿敏,写给莫形孤的通敌信,大致内容是,自己来锦州谎报军情,引锦州驻军出城,这样后金军兵就可在老边山攻破明军了。
“伪造的,伪造的,这必是那刘雄才和阿敏串谋所为。他们为防小人来官府告发,所设的离间之计。大人明察啊!”
姓张的太监哪里会听他喊冤,就吼道:“看来不动刑是不行了,来人,用刑!”
“慢!监军大人,这用刑之事是否记录?”
“嗯?”那监军瞥了吴知县一眼。
“哦!哦!那就照实记录!”
说罢就写了‘动刑’二字。
“哎!我说吴知县,你是存心要与本监军作对啊!”
“哦哦哦,那就划掉,那就划掉!”他在堂记上又把‘动刑’两字划去了,然后自言自语道:
“打死了也是个死,招供了呢,还能多活两天,反正到头来都是个死,还不如少受点罪!”
吴知县高估了形孤的抵抗能力,他只是挨了三下“水火无情棍”就呼喊着受不了了。遂后在官差的逼迫下,拿起了一空白的纸张,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自己的掌印。
张监军兴奋的说道:“吴知县对此事也有功劳,等我上报总监军后,再对大人进行封赏。”
“都是副监军大人明察秋毫,下官无尺寸之功!”吴涛赶忙推辞。
那监军又打着哈欠回房去了,吴知县摇了摇头,就对手下说:“不要太为难他了!”
莫形孤忍着火烧的疼痛,就被投进了大牢,因他是屁股挨的棍子,故不能平躺,只能趴在牢中的柴草上。他这时胸膛贴地,脸挨草垛,眼泪也默默的流了出来,他倒不是为自己含冤入狱而难过,而是怕家仇不得报而伤心,并自言自语道: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罢了罢了……谁让我生在这倒霉的年月呢?”
形孤伸手去摸自己的伤处,忽然感觉身上有一硬物鼓鼓囊囊,他拿出后一瞧,原来是白衣人留下的疗伤妙药,他暗自庆幸没有留给九贪。
形孤拿出药来自行给自己擦了一些。可心头又是一阵酸楚,治好了伤又能如何?通敌之罪若真的坐实了,必是杀头的罪过。想到这,又是可怜自己,又是恨那些害自己的坏人。这时,牢房外有人说话:
“新来的叫莫形孤,上面给判了通敌的罪,我估摸着也活不了几天,您老知道就行,那我回去了,这里交给您了。”牢房门外有一年轻狱卒说话,正在与替班的年长狱卒交接。
“恩,回去吧。”老狱卒道。
形孤看到老狱卒后,又喊了几声冤枉。老狱卒就嘲笑道:
“这死牢里关的两人真有意思,一个是证据确凿的汉奸,一个是自首的杀人犯。
这杀人犯呢,连杀谁都说不出来,却硬要自首。这汉奸呢,看见了通敌的铁证后,却还要喊冤。真是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等老头儿的话刚落下,就听到一阵呼噜声响起,形孤向后一看,原来在墙角处躺有一人,刚来时因为屁股太痛,就没注意别的动静,现在伤口刚刚好了一些,才有了精力去管其他。
“这人心还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到了刑场咋样?”老狱卒冷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形孤竟然感觉不太痛了,不由得说了句:“真是灵丹妙药!”紧接着,那呼噜声也戛然而止,原来是到了开饭的时间。老者从从监牢的缝隙中放入了两个破碗,每个碗里盛着一个小馒头。那两个小碗刚刚放下,墙角的人就翻身而起,用膝盖当脚,双手前扒,猛然向前行进,一下子就扑到了两个破碗近前,左右双手各抓了一个,两口有余,就吞了下了去,馒头被完全吞了下去之后,那人还不罢休,又拿起破碗寻找,看里面是否有剩余的残渣。他粘起了几粒渣滓,大骂了几声后,就用舌头舔了个干净。
形孤看他吃了自己的食物,倒也不是很在意,看此人是道家装扮,约有五十几岁,就想打个招呼: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你才姓高呢,吃你个馒头罢了,咋还这么多废话!”
形孤一听就气的要命,想着同在一囚牢,相互认识下而已,却遭来这般责骂,就感觉从昨天军营,到现在大牢,无不都在受气,他也实在憋得难受,就来了一股无名火:
“你这鸟道士,吃了你小爷的馒头在先,出言不逊在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形孤有生以来第一次骂人,骂完之后,就觉得心情放松了一些,但又觉得有些后怕,不知道这人会怎样报复。
那人听后,没有立刻反应,仍然躲在墙角之下,可这时他却急速的喘起了粗气,然后突然嚎叫了一声,飞身向形孤扑来,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形孤的咽喉,形孤被那人掐的不能呼吸,双眼翻白,眼看就要毙命。
老狱卒闻声赶来,拿了一个木棒。打开监牢的大门后,先是用力一砸那人肩颈,然后再鼓足气力,又一使劲儿,砸向疯子的头部,那疯子头上顷刻冒出了鲜血,遂既昏了过去。老头砸完之后,也是呼呼喘气:“他奶奶的!又犯病了,你小子挺走运,来的第一天就赶上道士发狂,别丧气啊小子,以后两、三天都有一次的,你这是赶上老爷我在当班,换上别人,你死了也没人知道。”
那老狱卒说到这里,脸色一换,奸笑道:“嘿嘿嘿,我可听说你是本地人,怎么样?拿几个银子来,在你砍头之前,我保你安全,你看如何?”
莫形孤惊魂未定,听到牢头说话后,想到了自己还有点银子,可都放在了店铺之中。这次被抓是突发而起,身上分文没有。
“官爷,小可这次是梦中被捕,来得急,所以身上没带着钱财,你看这……”
“这有何难,唤你家人来送啊,你住哪?不行的话,爷爷我辛苦一趟,你不就是锦州人么?”
“家里人…………都不在了。”莫形孤说的是实情,那狱卒一听,发火道:
“闹了半天,跟爷在这儿玩儿呢!得了,你下次有命没命的全看造化吧,滚进去!”老狱卒一把将形孤推到了地上,锁起了牢门扬长而去。
莫形孤叹了口气,本想说家里还有点银子,被老头儿推了一把后,负气也不再吭气了。
他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疯子。那人是个方外之人,头发是向上竖拢,有一道簪横向插入发髻,脸上虽然满脸污垢,却也是剑眉星目,身上原本硬是一件白色道袍,现在基本被染成了黑布,又回忆起老狱卒的话,说这人自称杀了人。就想到在这年月,居然连道士也不安分,回头一想九贪,又叹道:和尚不也是如此吗?
疯道士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因为头上的剧痛,就在痛苦的呻吟,形孤是最见不得别人伤痛了,有心拿药去救,可又一想,这疯子要是被我治好了,再来害我,可如何是好?可这道士痛苦的叫喊声,又一直在耳畔盘旋,形孤将心一横:反正左右是个死,不如被砍头前再做一回好人吧。于是他就拿起了白衣人给的金疮药,轻轻靠近道士身边,撕去了自己的衣角。又看到了道士身旁,有一装水的瓦片,就用衣角沾了一点点水渍,先是擦掉伤口污浊,又小心翼翼的抹上灵药。说来也怪,那道士竟一动不动,也没有再疯言疯语。
到了夜晚,疯道士就不再呻吟,形孤也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日睁眼,形孤就看到道士在盘腿打坐,他感到四周的气息都火热了起来,很明显是由道士那里散发出来的。道士打坐了好一会儿,双掌时而伸开,时而合拢。见过众多武林高手的小郎中,自然看的出老道身负武功。
今天发馒头时,疯子不再抢夺形孤的食物了,两人一人一个,坐在地上相对而食,形孤怜惜他昨日受伤,又掰了半个给他,道士刚想伸手去接,又把手缩了回来,就去舔那空空的破碗了。
这日,两人还是不发一言,老道整天都在盘坐练功,形孤觉得无聊,就背诵起了药性赋:“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
“没想到你还懂点医术,小子,我问你,千草化瘀膏你哪来的?你是何门何派?”那道士练功结束,突然发问。
莫形孤一脸茫然,一是没想到道士会突然说话,二是当他问道自己何门何派时,又不知怎么的对答,他怕道士再发疯病,就扯谎说道:“我是九华剑派的,从清莲寨来!”
“哦?是王老匹夫门下的,怪不得你持有千草化瘀膏,这药确只有九华山才能炼制,你怎么被关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