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英东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可口中还是念叨着紫菱。这边,老鸨子看阿尔通走远了,就喊来了家奴院工,形孤听她的意思,是要把费英东扔出门外。他就立马从暗房中跑了出来,看到老鸨子后,大骂道:
“你个贼婆娘,说好了明日商谈赎身,你竟然又去通知旁人,现在居然还见死不救,你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形孤一边谩骂,一边去看英东,怕他性命堪忧。
“呦,我当是谁呢?正好,省的姑奶奶费事了。这位莫大爷,今天,你俩的酒钱还没结呢,你要是结账,我还是好言好语的奉承着您。您要是,趁着乱乎劲儿,不想给我酒钱。那咱好说不好听,这地上的费大爷可就是您的下场。”
老鸨子一改阿谀谄媚的脸色,掐着腰,横着眼,向莫形孤言道。
形孤这时已是怒不可遏,但是英东伤势严重,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就结了账,吃力的搀扶起费英东,缓缓的向门外走去。老鸨子喊了几个家奴,说:
“这位大爷要是赏几个银子呢,你们就帮他扶着点,也好快点把人送到医馆,要是这位爷舍不得银子,也好好看着点,省得流出的血,脏了我们的地面儿。”
形孤恨不得压碎钢牙,可这时人命关天,丝毫不能犹豫了。他强咬着嘴唇,又拿了几两银子出来,雇了青楼的两名汉子,与他们一起抬英东出门。等几人刚跨出大门,就听老鸨子对门口的人交代:
“认清这两个人,以后决不能放他门进来。省的咱贝勒爷不高兴,哦对了,这位快死的大爷,就是什么武侯门的掌门,你看这武功得有多高?才能伤成这个样子?你们说是不是?”
门口的几个护院,又是一阵大笑。到是,替形孤搭手的一个汉子忿忿不平,等走远了后,那人道:
“这姓张的婆娘,真是个势利小人,早晚得有报应。”
两个院工可能经常干这种事,抬起人来驾轻就熟。不一会儿就送到了医馆,莫形孤赶紧去敲门,又喊了几句:多给银子。药铺这才把店门打开,形孤说自己开方子就可,店家只需配合抓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配药、抓药,内服外用,莫形孤又拿来银针,刺了“地伤、气舍、库房”的几处穴道,用来防范药石不通,这一顿诊治,就折腾到了天明。等街上有了人,医馆的伙计帮衬着,又把英东抬回了客栈。
此后每日细细诊治,已过了三天有余。英东年轻体壮,已经恢复了神志,也能稍稍坐起服药。可这几天来,他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中毫无色彩,面目中不带一丝表情。饭也基本不吃,每天喝完药后,就用被褥蒙住头部,躺在床上一丝不语。
日子又过了几天,形孤想着,还是先回丁家堡。一是怕家中担心,二是怕阿敏等人发现了自己行踪。他把想法告诉了英东,英东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日上午,他们两个人、两匹马,就走出了建州的城门,顺着道路,向丁家堡而去。
英东因为伤势未愈,就趴在了马背上,莫形孤不敢急行,怕他跌落马下,就慢慢赶路。行了一个时辰,莫形孤怕病人体弱,就停了下来,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匹,一手牵着英东的那匹,徐徐再行。
费英东两眼无神的趴在马背上,单脸贴着马座,胸膛挨着马背,四肢瘫软的,垂在骏马两侧。头发零零散散的遮住了面庞,马儿似乎也读懂了主人的心思,屡步稳健,小心慢踏。
莫形孤此时,感到了四周有风刮过,听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叶子被风打起,旋转着,落到了英东的头发上,形孤看到后停了下来,走去默默的拿掉树叶,又替他缕了缕乱发,从马背上摘下了水壶,送到了英东嘴边。
英东似乎不会抬头,就贴着马背,侧着嘴巴饮水,清水顺着马座,缓缓的流到了马身。
两人走的很慢,一个缓慢的,在前方牵马带路,一个如死人一般的,趴在马背。直到太阳落山,又刮起风来,前面的人还是在走,后面的人还是在跟。可谁也没有看到,这阵秋风,同时拂落了两个男人的眼泪。而这一抹夕阳,也渐渐的,从两人身上消逝。
这条路走起来,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直至形孤带着英东到家后,才有了一丝丝轻快。马蹄声惊动了家中的人,额亦都、华老头、华浅浅三人连忙出来迎接,看到了马背上只有一副躯壳的费英东,三人连忙扶他回屋安顿。形孤则傻愣愣的,坐到了门口的石阶上,两眼呆滞,失魂落魄的看着远方。
等屋内的人来寻他时,却看见地上散落着,不知哪里来的酒壶,而莫形孤,早已烂醉如泥,昏睡了过去。
形孤第二日醒来,先将随身物品和无常宝剑、天山龙齿、无常寒玉等物一并收好,又将英东走时,携带的银票交于华老头。而后,自己站在费英东练武的院中沉思,他想了好久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从今天开始修习武艺,现在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深仇大恨,费英东的这场屈辱,也在冥冥之中,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形孤不学武的原因,皆因他秉承治病救人的原则,想着武功之道,妄造杀孽太多,不符合自己救死扶伤的初衷,可事情至此,已不由得他了。
《武经七剑》、《九鼎丹功》都被形孤摆在了石桌上,他先翻开剑谱,开篇就写道:
《武经七剑》为道陵祖师所创,乃是自掌法之中,演化而出的气剑,此功一出,掌、剑皆可伤人。此七路掌法,每路练成后,自掌中可使得一路剑气,七路大成,则掌中可带七路剑气。修习者须有:十二经脉之内功,方可运用自如。否,恐不能发挥其真正威力。
此七路掌法依次为:孙法掌、吴法掌、刘韬掌、司马掌、三略掌、尉缭掌、卫公掌。
形孤看了后,想到了配合剑法的《九鼎丹功》。永嗔道士为了修习《九鼎丹功》,差点成了疯子。自己本是初学,还是不适宜练习。就把丹功的秘笈收了起来,开始研究《武经七剑》的招式,实则,莫形孤现已有“天山龙齿”,若再向费英东借得卧龙朱砂,就可双管齐下,一并练成。
可是他生性单纯,又对武功似懂非懂,所以没有了这份想法。
莫形孤按照第一路的“孙法掌”的图形,认真学习起来,但无人传授,又没有武功底子,只能按照图形比划。这时候,额亦都正好走来,看到了莫形孤正在练习武艺,就觉得十分好奇,他跟着痴论先生学过几招功夫,但一看,形孤的身法、出掌都很是奇妙,就觉得此种功夫不凡。一时没忍住,脱口喊道:
“好掌法,好掌法。”形孤抬头一看,原来是小书童,就问道:
“小兄弟也懂武功?”
额亦都一脸骄傲,道:
“那还用说?”说完就使了个招式,跳到了莫形孤身旁,耍了一套“颜回掌”。这套掌法,是痴论书生传给他的,并不是什么高超的武学,而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武术。形孤也不懂好坏,就看他打的相当熟练,不由得夸赞起来。
小书童既然也会武功,形孤就请他一起参阅“武经七剑。”额亦都心中乐开了花,他一直十分热衷练武,开始煞有其事的说道:
“哎呀,妙啊!妙啊!莫大哥,这就是那疯道士的武艺,不过你看这第一路掌法,教人将丹田之力,经六处穴位,凝于掌间出力。你没练过内功,何来的丹田力。你要如何练得?”
“我也看到了此处,所以就照着图形去练,只能先修习招式。”
“原来如此。可如果照此下去,这套武功的精髓你可难以领悟了。”额亦都说到这,突然大叫了一声,喊道:“有办法了。”
他让莫形孤别动,之后,双掌放于前胸,将自己的内力凝聚以后,用手掌拍向形孤后背,紧跟着,形孤就感到一阵暖流自背部流入腰间,而后进入小腹。片刻的功夫,额亦都收住真气,说道:
“莫大哥,我向你体内,输送了一点真气,可这点内力,无甚大用,唯独可帮你修炼这套掌法。但想练得如同老道一样厉害,还得靠深厚内力配合。”
形孤听后惊喜,就说道:“额亦都兄弟,真是万分感谢,我这里有一套内功,我听老道讲过,如果修习到最后一层,凶险非常,不如你拿去先看,只要别练这最后一路的手少阴心经,应当也无大碍。”
额亦都接过秘籍,看了两眼后,拍着大腿惊叹:“此乃了不起的内功心法,主要是修炼十二经脉的要诀,冲破一处经脉,功力就可增强一分。要是练成了十二路,不只是经脉尽通,内力也可大增,简直可以驰骋江湖了!”
小书童也是千恩万谢,两人就按照各自的武功书籍,专心研究起来。
中午吃饭时,形孤又去费英东房中探望,他仍旧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形孤叹了叹气,就又推门出去了。这两日,府中之人多来询问,可建州之事,又怎好说的出口呢。
一连过了数日,莫形孤每日刻苦练武,额亦都也是勤奋研习,就在这日清晨,费英东第一次走出了房门,来到练武场中。形孤看他蓬头垢面、神情恍惚。就放下手中的典籍,坐到旁边陪伴闲聊,这样又过了十几天,形孤除了练武,就是和英东说说话。他的精神,也逐渐恢复了起来。
一月之后,三人开始共同习武,自始至终,莫形孤没再提建州的事,但是他隐隐约约的觉得,此事不会简单而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之间,已经是两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