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身为蓟辽总督,总缆辽东防务,是大明朝对付后金政权的统帅。今天这封书令,虽然寥寥数字,对于王化贞这个下属而言,是重若千金。说来也怪,刚才,面对苏家父女的报复,他也想到了一死,可害怕的程度,远远不如这张行文指令。
吴涛本想将书信呈禀于上司,可王化贞双手被缚,吴知府只能双手捧着,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王化贞暗暗叫苦,想到:也不知这帮江湖人士,到底有什么神通,竟能请出辽西的统帅庇护!自己虽然是魏忠贤的附庸,可毕竟擅动兵马在先,就是捅到了九千岁那里,也不好说道。登时心里发虚,跪倒在地,当着部下吴涛的面,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的求饶,眼泪鼻涕,也是一把接着一把。额亦都和鲁依智看得发笑,小书童心里暗骂:老匹夫攻寨时的威风,咋耍不出来了?
费英东蹲了下来,单手搓弄着额头,沉着声音,对王化贞道:
“王大人,您所做之事,究竟有多龌龊,我就不在吴大人面前言语了,也给你留点脸面。可是,这素英园,被你弄得分崩离析,苏寨主父女,苦心经营多年,今日付之一炬。您说,这笔账,该算在谁身上呢?袁大人可不知您私调军队呢!你看,我要是写封信,一个不小心,朝廷要是知道了……”
“好汉手下留情,今日山寨的损失。下官一定赔偿,一定赔偿。”
这时的辽东巡抚大员,除了作揖赔礼之外,什么也不会了。英东站起身来,对着苏如烟温柔而道:
“妹子,送往塔山的人手、钱财就不要准备了,你山寨刚刚散去,正需要重建。依我看,王大人纵横官场多年,定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让他拿出十万两白银,应不在话下,妹妹就利用这笔财帛,把山寨兴旺起来,也好以后对付金人。”
如烟听后,推辞不受,言道:
“总把头放心,逃出避难者,全是山内家眷。如烟手下的好汉,已经提前告知,出寨之后,在广宁府外候命。况且,山寨金银并无短缺,这个老不羞所赔偿的,还请把头作为塔山之用。”
英东推辞不过,就说银子先由苏如烟保管,并对王化贞说道:十万银子,限期三天,派人送到苏寨主手中,介时再由苏如烟处置。
额亦都此时,心生一计,悄悄的说给了费英东听。英东听后,不住地点头,然后又一溜烟的不见了。这次奔走,只言片语也未曾留下,就听额亦都摇头晃脑的说:“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费英东风尘仆仆而回,见了王化贞后,赫然扔到了他面前一只断手。这张残掌,鲜血淋漓,被扔在地上后,由于血迹未干,染满了污泥尘土。
王化贞打眼一看,吓得是六神无主,魂飞天外。他最清楚不过,这血淋淋的残掌,正是属于手下的副将。因为这位副将,跟随他多年,掌背上侧,有一月牙形的伤疤。乃是,前几年保护王化贞所伤。英东扔下血手之后,一眼没看巡抚大人,冷冷道:
“大人若敢报复,百万军中,取汝首级,一来一去而已。”
这番豪情壮语一出,苏如烟不知被什么力量所震撼,满眼的柔情,呆呆的看着总把头。
额亦都在一旁,拍手称快:
“老小子,今天爷爷们放你一马,以后好好当官,要不然,就没今天的运气了。”
就这样,苏老父也出了气,苏如烟也无受伤,加之袁大人的书信,最后还有费英东的恐吓。王化贞彻彻底底的被拿死后,在五位少侠的建议下,苏阳放了王化贞,由他回归军营了。吴涛也道了别,往来时的路上而去。
苏家父女,对几位侠士千恩万谢,英东一向豪气,劝解了好久,他俩才不再言谢。苏阳道:
“总把头,以后若有差遣。我们素英园,刀山火海,定效犬马之劳。”说罢了,又拜谢了一番,留下如烟相陪,快步去向百里之外,寻自家的人手去了。
如烟想请几人再次回山,好好款待几日。英东怕耽搁时日,说什么也要离去。额亦都最为眼亮,拉走了形孤、天来、鲁依智几人,独留费英东和苏如烟话别。
如烟满目不舍,留恋之情,溢于言表。此刻有清风微微拂过,苏佳人额头散下少许秀发,她朱唇轻抿,欲语还休。一时哽咽,轻声而道:
“费大哥,当日送兄之绫罗且保管好。如烟久在山寨,不知外界岁月,如兄知我心意,想起如烟,无论何时何地,将妹之绫罗送还,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如烟必去见兄!”
苏如烟说完,英东从怀中默默掏出一条紫色的绫罗,紧紧攥在手中。这是白沙湾英雄会时,苏如烟送给自己的。当日擂台,费英东没敢多想,可数日以来,无论从样貌、人品,还是为人处事,费英东早已被折服,他心中也知如烟的心意,可总觉得谈论男女之事,为时尚早。
英东心头也有不舍,无奈初掌权势,满心的憧憬、期待,一时之恋情,不能留住心房。可这一番话,却不好道出,只能说一半,留一半,道:
“妹妹,英东的人,虽是去往塔山,可心留在素英园。何况,你我两家,相距甚近。待我在塔山安顿之后,一定来看贤妹。介时,你我两人,再议以后大事。”
费英东的一席话,模棱两可,似有似无,他哪里知道,情窦初开的苏如烟,已经难以自拔。
在两人的依依惜别之后,费英东与几位同伴,踏上了去往塔山的路途。